行至断桥处时,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望向灯光掩映、画舫飘荡的湖面,时不时有哀婉浅唱乐曲,以及酒客纵声狂笑的声音隐隐飘进两人的耳中。
上一次两人在此之时还是你侬我侬,但今夜再次在此站定,两人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张口说话。
钟晴一如既往,叶青停下了脚步望着西湖,她也便跟着停下脚步,赌气似的望着西湖依旧是不言不语。
叶青叹气瞟她一眼,但那长长的睫毛下的美眸,依旧是静静的望着湖面,等待着叶青的下一步行动。
叶青转身往前走,她便跟着继续往前走,叶青停下,她也便跟着停下。一连好几次反复,两人终于是走下了断桥,但依旧是没有打破有些僵持的局面。
但也是正在这个时候,那堤岸一些已经喝到癫狂的文人雅士,在垂杨柳下草地上,开始放声高歌。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一名书生意犹未尽的吟诵着叶青最初抄袭的诗词,而后另外一人便也跟着吟诵了起来。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听着那垂杨柳下的文人雅士吟诵着自己的诗词,即便是抄袭作弊之作,但此时的叶青也是觉得颇为有成就感,毕竟如今,这些诗词可都是署名于他叶青的。
所以再次停下脚步的叶青,不由得意的望向恰好望向他的钟晴,脸上得意之色,像是在说:看见吗,他们在吟诵我的诗词。
而钟晴看着叶青的得意的神色,低哼了一声便扭头继续望向西湖不再理会。
吃了个软钉子的叶大词人,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此时那垂杨柳下的文人雅士,吟诵完他的诗作后,便开始对他这个人议论纷纷。
褒贬不一的言辞之中,也能够从中看出,其实这个时候的文人雅士,显然也并非都是追求完美之人,显然他们也很清楚,人无完人,一首完美的诗词,只能说明其人的才华,但并不能代表着其人的品行。
这一点倒是让叶青听的颇为认同,毕竟,他从来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完美的圣人,例如孔孟、朱熹这样被后世誉为的圣贤等人,甚至是包括岳飞在内的这些名将英雄,在后世人的眼中,总是喜欢以偏概全、管中窥豹般的被定论。
却是不知道,即便是一个再伟大的人,也不过是在一方面或者是几方面,能够取得超越他人、令人仰望的成就,但这并不代表他在其他各个方面,同样是都能够做到完美的毫无瑕疵。
这世间既然没有神,那也就不存在绝对的圣,人们总是喜欢去塑造一些神圣之人,来满足于他在自己心目中的样子,如同后世的脑残粉一样,自欺欺人的相信着自己的爱豆,完美到了毫无瑕疵。
在这个世界越久,叶青也发现,当初的那个世界已经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甚至如今,记忆中的那个世界,有些事物跟人已经渐渐开始模糊,而在他的内心里,如今的世界才是他的全部,才是他最为真实的存在,当初的那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曾经做过的一个逼真的长长梦境一般。
垂杨柳下的文人雅士,从一开始争执着叶青所做的诗词,再到议论他自身的品行高洁与否,而后再深入的开始议论、怀疑着他的真才实学。
任何事物总是有他的两面性,既然有人会吹捧你,那么必然就会有人怀疑你,只是要看,哪一方面的声音更大一些而已。
所以钟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看向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叶青时,正是那怀疑叶青真才实学的文人雅士占了上风的时刻,而钟晴的表情,也像是在对叶青说:看见了吗?几首诗词而已,人家并认同你就是一个文人雅士。
对着钟晴的表情不屑的撇了撇嘴,如今他自己的声名之所以一半烂到了泥里,一半被人高捧,还不都是因为朱熹的存在,让自己变的“人不人、贵不贵?”
毕竟,在文人的心中,叶青的几首词,跟人家朱熹这样的大家比起来,可谓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何况,朱熹还是最大的叶青诋毁者。
望着那几盏灯笼的垂杨柳下争吵的面红耳赤的文人士子,叶青清了清嗓子,在钟晴毫无防备之下朗声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你……。”钟晴像是见了鬼似的吓了一跳,想不到叶青竟然这么快就能够再次和一首他当初的那首词。
“看什么看,争什么争?再说我没才华跟你急我。”叶青没理会旁边惊诧的钟晴,倒是对着随着他吟出这首词后,瞬间安静下来的垂杨柳下的文士说道。
“你是何人?”那模糊不清的一个文士望向叶青的方向问道。
因为天黑的缘故,那垂杨柳下的几人,只能够依稀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而就在他问完话后,那男子身型的人,竟然一把拉着那瘦弱女子身型的人却是径直离去,不过倒是留下了一句真假难辨的话语:“我就是你们刚才争论的主角叶青!”
拉着微微挣扎的钟晴离去的叶青,自然是没有听到,随着他说完后,垂杨柳下的几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几人面面相觑的望着彼此,显然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如何巧合的碰到当事人。
当然,短暂的错愕过后,他们也会不由自主的怀疑,刚刚那个作词之人,真的就是如今的朝堂大员叶青吗?堂堂正正的朝堂大员,大宋的枢密使、淮南东路安抚使、北地四路、京兆府路的节度使叶青吗?
昏黄的灯笼下,只见一个文人士子神色有些惊惧的吞了吞口水,木讷的说道:“这……若……若真是叶青的话,怎么办……?”
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语,都是不由得一阵沉默,刚刚的七分酒意此刻早已经被吓得消失不见,整个人甚至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应……应该不会是吧?”另外一人有些侥幸的说道。
“可……刚刚那首词你们也听见了不是?完全是为了和……那一首词而作,若不是同一人,怕是很难做出如此肝肠寸断的词……词吧?”这位书生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酒后真言,不该毫不避讳的把叶青骂得一无是处,如同草包。
“但……他为什么不……祝我们呢?”另外一位书生的语气已经开始带着哭腔,颤抖着继续道:“他还是皇城司的统领,而且他……他向来是心狠手辣,我们刚才那么骂他……他会就这么放过我们?朱先生当年可都被他关押进过皇城司的。”
说道最后,书生已经觉得自己的双腿颤抖的越发的厉害了,已经快要没有力气站着说话了。
以朱熹那样有名望的人,都因为一言不合就被叶青关进了皇城司一晚上,而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恐怕就是死在了皇城司内,都不会有人过问吧?
“可他走了啊?”最先开始说话的那个书生,心里头此刻充满了庆幸,因为刚才他是站在反方的立场,在为叶青而据理力争,当时虽然显的势单力薄,甚至都快要改变自己的立场了,但好在最后一刻,那首词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如今看来,那首词对于他来讲,简直就是救命之词,说不准等一会儿来人来抓他们,自己还能因为支持叶青,而被皇城司网开一面呢,但……刚刚叶大人看清楚是谁帮他说话了吗?这黑灯瞎火的,会不会……。
就在垂杨柳下几人你望我、我看你,一个个惊魂未定,没有一个正主意的时候,并未注意到在他们的不远处,那并没有走远的叶青跟钟晴,此刻正在打量着他们那茫然无措、担惊受怕的样子。
“原来我在临安士子心目中的形象,已经烂成这样了啊。”某人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事儿,真以为都能够瞒得过天下人?”钟晴不满的说道,随后又挣扎了下还被叶青握着的手,但依然是无济于事,某人还是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继续给她羞涩、担忧被人撞见的芳心里,输送着一丝丝的甜蜜跟幸福。
“朱熹回临安了啊,所以这些文士像是又找到主心骨了。”叶青继续牵着钟晴的手,再次看了一眼那几个面面相觑的文人士子,而后这才真正的离开。
两人依旧是牵着手,行走在夜色笼罩的西湖堤岸边,依然是专门找着行人稀少的地方行走,毕竟一男一女牵手夜游,被人撞见了还是有些惊世骇俗。
这种牵手夜游的方式,还是让钟晴感到很幸福、很受用,虽然说芳心里还有一半的空间是被怕人撞见的担忧,跟羞涩所填充,但此时此刻,她显然也不想叶青松开她的手,只想就这么一直被叶青牵着手,只想这个夜晚就这么无穷无尽持续下去,永远不会有黎明到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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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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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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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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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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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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