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由叹息了一声。
与婠婠这种十几岁才阖家从边关归来的小辈不同,楚兰从小养在帝都,在太后的面前长大,且她是楚家四房嫡女,又生来是一副爽快明朗的性子,太后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份感情从未改变,哪怕如今楚兰与韩国公府时常有嫌隙,可是太后也舍不得去责怪楚兰与夫家不睦,而是理解她,并且时不时地叫人给楚兰送点东西,叫楚兰在韩国公府的生活有底气一些。如今见韩宁已经回归,太后是希望他们夫妻俩和好的。
不然叫楚兰怎么办?
把自己当成个寡妇,一个人过日子吗?
“三姐姐……过些时候我去看望她吧。”
“你最近不要去。叫阿梅去就好。”燕王府如今正是帝都之中万众瞩目,婠婠去韩国公府总是不好。
至于楚兰……楚家之中,不仅燕王妃婠婠是她的姐妹,就算是平王妃楚梅,难道就不是她的姐妹了吗?
叫楚梅去也是一样儿的。
“我记得了。”婠婠急忙应了。
“倒是你们夫妻两个。皇帝说是要大宴群臣作为祝贺,你们怎么不愿意呢?”燕王平安回朝,皇帝再没有不高兴的,简直欣喜若狂。他本是叫人筹备了大宴,希望君臣同乐一块儿为燕王开心,谁知道燕王与婠婠却推辞了,并未答应这样的大宴。太后觉得燕王与婠婠这也太低调了,之前燕王战死的话闹得满城风雨,婠婠多少吃了委屈,如今正应该张扬庆祝,叫那些小人看看的,可是谁知道婠婠也不愿意。wWW.ΧìǔΜЬ.CǒΜ
“我与殿下都是一样儿的意思,既然已经平安回来,就不必十分大张旗鼓了。”
婠婠微笑着看了燕王一眼,对太后说道,“他的伤害没有好利索,我也不愿意叫他十分费精力与人来往。且虽然皇子回朝是一件喜事,不过前头已经大宴过一次,又何必费心费力呢?”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炫耀张扬的人,因此对燕王回朝之中大宴群臣什么的并不在意,只是这份低调,太后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她私心里觉得婠婠这也太傻了,可是想到皇帝并未不满,反而有些愉悦,又忍不住心里有些满意。
婠婠与燕王的性子,如今倒是落在皇帝的眼里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劝你什么。”见婠婠笑着与自己道谢,太后顿了顿,不由也笑了。
“还有,这些时候燕王有伤,你不来宫中也就算了。过些时候他好了,往前朝去了,你还是要来宫里,皇后身边也要人帮衬。”
“这本是我想与娘娘说的第二件事。”婠婠见太后探身,关切地看着自己,感觉到燕王的大手伸过来握紧了自己的,便笑了起来,对太后柔声说道,“虽然辅佐皇后娘娘本是我做儿媳的分内之事,不该推拒。只是娘娘,前些时候我行事狂悖,无论是因何理由,总是冲撞了陛下还有宫中的娘娘们。我不过是一个小辈,又何德何能在皇后娘娘面前日日侍奉呢?娘娘身边没有我辅佐的日子,也并未耽搁了正事。因此我想,娘娘的身边本就不缺我一个。”
太后一愣。
“你的意思是……”
“我与殿下商量好了。”婠婠安静地看着太后,露出几分满足来说道,“这次的生死离别,也正叫我们明白,这世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我们彼此在一块儿的点点滴滴,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一切。”当燕王不在自己的身边,婠婠只恨自己和他之间的回忆是那么的少。他们之间总是有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夹杂在其中,婠婠总是在有很多的事在忙碌操心。她留给燕王的时间太少,他们夫妻之间相处的日子也这样的少。
他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婠婠习惯了燕王的陪伴,所以从不在意。
可是当他不在自己的身边,婠婠才发现,原来甜蜜的回忆不过那么一点点,更多的时光,都被她耽误了。
她知道自己是任性的。
任性地在帝都之中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来往姐妹,侍奉太后,帮衬娘家,每天忙忙碌碌。
可是她很少会觉得对燕王亏欠了什么。
燕王什么都不说,每一次都陪伴在她的身后,为她整理收拾一切。
可是这样的事,婠婠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难过。
她明明嫁给了他,可是却还是总是叫他被忽略。
她每天都在对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喜欢得不得了,又总是说自己的心里他是第一位,没有人能比得上。可是嘴上这样说的时候,她做的却并不是这样。这叫婠婠现在想想都觉得痛苦。如今燕王回来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却并不代表那些亏欠不存在了。
见太后看着自己沉默不语,婠婠反手握紧了燕王的手。
“娘娘,殿下与我希望明年能离开帝都,山山水水,我们希望能放开如今的一切。”他们夫妻不想再搅和到这些皇位,权力,还有一切一切的争夺里。见太后依旧沉默不语,婠婠便继续说道,“等陛下彻查了刺杀我家殿下的凶手,等他没有人再可以威胁他的安危,我们想与陛下辞行。”她的眉目温柔,燕王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她温柔的侧脸,目光都无法转移。
可是太后却声音干涩地问道,“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娘娘的一片真心,我与殿下大概是要辜负了。”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还……”
太后对燕王这次回朝之后,本是有了更大的期许。
燕王功高,为人强势,且在皇帝的心中位置不低,在群臣之中也有很高的威望。
虽然说他的生母是个低贱的胡人女子,和其他皇子在血脉上来说,有着些距离,可是对于太后与皇家,从前的嫌弃的目光转眼过去,再看燕王的时候,就会发下,其实燕王同样是皇帝的皇子。他在皇帝的这血脉里,谁可以说一句不尊贵呢?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太后就想,为什么燕王不可以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他和曾经的宁王,平王,如今的康王又差在什么地方?
是血脉?
可是皇帝想血脉还不够高贵?
还是其他?
然而燕王才是皇子之中最被皇帝倚重的那个。
太后不是不喜欢康王,可是当燕王走进了她的眼底,她才发现,燕王或许才是更合适成为帝王的那一个。更何况燕王娶了婠婠,若是登基,婠婠就是皇后。
楚家可以出一个皇后的。
这段时间太后在宫中辗转反侧,总是觉得自己的想法真的很不错,可是如今婠婠与燕王婉言拒绝,她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失落。这份失落是她的期待落空之中的难受,婠婠知道太后对自己一向都很慈爱,不由露出几分愧疚来轻声说道,“娘娘对我的心,我都明白。因为您疼爱我,爱惜我,才会希望将这世上最好的都交给我,一切的尊荣,您都希望我能够得到。可是娘娘,荣华荣辱,对我来说都不过是锦上添花。”
最重要的是燕王和她之间的相守。
她不想再为了那些荣华与荣耀,然后再和燕王之间少很多很多相处的时间。
她希望他们夫妻的人生能再多一些回忆,叫她不要再有遗憾,再当失去他的时候才去后悔,再去想“如果那时……就好了”这样的心情。
想到这里,婠婠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只有当燕王回朝之后才会感到心酸与难过,才会忍不住地落下眼泪。
他不在的时候,婠婠发现,自己竟然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啊……”太后轻叹了一声,却最后露出几分纵容来说道,“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心情,那也就算了。”她想叫燕王去争夺皇位也是突然的心血来潮,见燕王与婠婠四目相对,夫妻两个本就插不去别人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夫妻这次遭逢这样的劫难,如今心里眼里只有彼此,旁人说什么都不可能动摇了。更何况一旦要争夺皇位,那燕王必定忙碌起来,到时候与婠婠夫妻相处的时间必然减少。
或许有人会非议燕王儿女情长,做不成大事。
可是大事是什么?
王侯伟业吗?
“多谢娘娘体恤。”婠婠感激地说道。
“我对你的希望,是希望你们都能幸福。既然你心底的幸福是夫妻相守,那就照着你们夫妻自己的想法来吧。”太后看着婠婠笑了,婠婠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感激,她们说话不再围绕皇位之事,只说了些外头如今风头最盛的胡人女子的事儿。听说胡人如今到处送胡人美女,太后不由有些不悦,对婠婠说道,“这些胡人以为一两个美女就能叫帝都之中都为她们说话不成?”
“还不如金银珠宝来的叫人喜欢。”婠婠不免窥探。
太后听这话说得有趣,正忍不住笑了,却见宫门外,有宫女低头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韦妃重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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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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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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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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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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