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抬头,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燕王。
她为燕王用心这儿多年,忠心耿耿,生生死死都在追随他。
为了他,她放弃了青春,放弃了嫁人的机会,守在他的身边,只求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她为了他管理花容,为了他出入勋贵府上,难道这一切,都只因为楚婠婠的一句话,就全都抹杀了不成?
“我,我为了殿下做了什么多。”
“芸娘,本王从不亏欠你什么。”燕王的目光居高临下,冰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痴痴的女子,淡漠地说道,“花容的架子,是本王命人搭起来,你不过是个总管。花容的胭脂方子,是宫中制造,并与你无关。你出入勋贵府上,难道你没有因此自得,自鸣得意?你不嫁人,不过是因为你认为能得到更好的。你想成为本王的女人,看不上外头的男人。从始至终,本王都不欠你,你也并没有对本王有那么重要。”
若没有燕王的抬举,芸娘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
出宫,嫁人,然后柴米油盐艰难地过一生。
芸娘只觉得手心冰凉,动弹不得。
“换了别人,一样掌管花容。本王再跟你说一句……”
燕王垂头,冷冷地看着芸娘。
“当初建立花容,不过是为了叫宫中那几个服侍过本王的年长宫女在出宫之后有一席之地。你为本王探听勋贵府中的传言,固然是锦上添花。可若没有你擅做主张,本王也不会在意这些。花容是赚是亏,能不能得到秘闻,本王也不在意。你从不知道本王在意的是什么。”
他在意的,不过是当年当自己弱小无力的时候,对自己曾经伸过来的那些温暖的手。他幼年时得到那几个宫女的照顾,那是他仅有的不多的温情。
因此,他希望能给那些宫女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可是芸娘却将花容经营成了名利场。
他一直在忍耐,因为芸娘在他心中的确不同。
她服侍过他的生母,也曾经追随自己走过艰难的岁月。
因此他对她许多的小手脚都视而不见,然而忍耐都是有限的,他也不可能永远都忍耐她。
今天,当他听见芸娘在婠婠的面前胡言乱语的时候,就知道芸娘是真的不能留了。
她已经变成了燕王都不认识的女子。
心怀嫉妒,嫉妒婠婠,这都算了,更叫燕王觉得不能忍耐的是,她摆出了这么一副无耻的样子,却顶着的是燕王的名义。
她败坏着自己的名声,还打着爱慕他的旗号肆无忌惮地伤害他的心。
她明知道自己心悦婠婠,却在婠婠的面前说那些可笑的话,就是为了离间自己和婠婠。这样的女子,心术都坏了,燕王对她一再忍让,于是如今,忍无可忍。见芸娘只是流着眼泪看着自己,并无后悔,燕王就勾了勾嘴角。
“你真是叫本王失望。”
失望在于,她从未改过。
“我追随殿下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殿下如今说,对我很失望?”芸娘一双手紧紧地扣在地面上,雪白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仰头露出一个悲切的表情,看着燕王流泪说道,“我是多么喜欢殿下,殿下不知道吗?殿下如今是燕王之尊,因此爱慕殿下的女子不计其数,可是她们看见的只不过是殿下风光的一面。能从一开始,殿下弱小式微的时候还愿意陪在殿下身边的,只有我啊!”
“那又如何?”燕王淡淡地问道。
“殿下怎能这样待我?”
“今日,殿下喜欢这位楚家五小姐。可是她呢?她喜欢殿下什么?权势?地位?还有殿下的鞍前马后?她还能给殿下做什么?”
楚婠婠哪里有她这样有用?
“她什么都不必做。因为本王都会为她去做。”
燕王这一句话,仿佛彻底将芸娘给击垮了。
“好好去嫁人去吧。”燕王淡淡地说道。
他不再转圜,芸娘的眼里露出几分悲切,可是她再丢脸,这个时候甚至也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在婠婠的面前折腰。
“五,五小姐,是芸娘的错。”她忍着耻辱,颤抖着握住了婠婠的裙摆,努力压制着心中被夺走爱人的怨恨颤抖着嘴唇低声说道,“是芸娘不该在五小姐面前挑衅。请你,请你原谅我。”
她恨不能将婠婠碎尸万段,可是在此刻燕王的眼皮子底下,却还是在美艳的脸上挤出一个央求的表情轻声说道,“五小姐原谅我这一次,日后芸娘,愿意将五小姐当做殿下一般服侍。就算日后叫芸娘做你的婢女,芸娘也愿意。只求五小姐能允许我在殿下的身边,一点点位置就足够了。”
“芸娘日后,绝不敢与五小姐相争。可是只求一席之地,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她伏在地上,哽咽地央求。
婠婠却避开了。
她知道芸娘摆出这一副柔弱央求的样子是在做什么。
在逼迫她。
若她不答应,那婠婠就是无情无心,就是恶人了。xiumb.com
芸娘竟硬生生将她逼到了这样的一个窘迫的地步。
“本王身边的一席之地,本王说了算。你问婠婠没用。”燕王就缓缓地说道。
婠婠突然松了一口气。
“殿下,难道你不是为了她?”
“与婠婠无关。”燕王冷淡地说道。
“殿下,到了如今,您是这样护着她。可是您又是不是知道她的心里,殿下又算得了什么?她和她的表哥那样亲密,甚至来花容都全然没有顾忌,对殿下的心,她又如何珍重了?”
芸娘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然而燕王却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
婠婠也不想。
她看着芸娘的眼泪,看她那单薄柔弱的娇躯在轻颤,不由想到方才她在太夫人面前是那样进退自如。
仿佛击垮她,只需要燕王的一句话,一个表情。
她匆匆地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要走了。”
“婠婠。”燕王低沉地唤了她一声。
“殿下待我的心,我都明白。那丫鬟的事儿,殿下往后不要管了。”婠婠见了芸娘的眼泪就觉得手足无措。她一下子变成了抢走别人心上人的坏女子,且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这样任性。
明明燕王与自己无关,可是难道她没有仗着燕王的喜欢,就对他提出了许多的要求吗?她咬紧了自己的嘴唇,许久,方才牵动嘴角轻声说道,“其实她说得对。我不应该和殿下走得这样近。”
“我不会嫁给殿下,因此,殿下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婠婠。”
“是我恃宠而骄,可是我这样很卑劣,是不对的。既然不能嫁给殿下,不能喜欢殿下,就不应该得到殿下的另眼相看,心安理得享受殿下对我的好。”
婠婠不愿叫自己成为那样的女子。
给燕王希望,然后得到自己的一点目的,那不是婠婠做人的道理。
她也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和燕王纠缠不休。
那是对她未来夫君的不公平。
“就这样吧,殿下。”婠婠轻声说道。
他和芸娘做了一个了断,然后她也和他做一个了断。
“婠婠。”燕王第三次唤她。
“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殿下见多识广就该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子,帝都之中太多太多。”婠婠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憋闷,可是她却不敢再去看燕王的脸。
她与燕王这场纠缠已经太久,久得叫她的心都开始动摇。可是她不能嫁给他,也不敢嫁给他。心里难过得厉害,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口憋闷,不由快步走了。她头也不敢回,一路回了院子。
燕王没有追上来。
想来是放弃了。
他是天潢贵胄,对一个女孩子有一两次的纵容已经很不得了了。
怎么能容忍一个女孩对他接二连三的拒绝与排斥。
皇族的骄傲,怎么能允许他这样做?
之后的几天,婠婠都没有听到燕王的信息,她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仿佛病了,昏昏沉沉,浑身都很不舒服。这一点病叫她很久没有出屋子,楚兰来看望她的时候,见婠婠雪白的一张小脸儿上没有半点儿血色,眉目似画,却又单薄得可怜,弱弱地歪在榻上,披着一件长长的披风,却越发羸弱,仿佛一阵风就吹走了一般。然而一双眼却依旧濯濯生辉,哪怕病容满面,然而却依旧美丽得令人无法转移目光。
“你怎么突然病了?”楚兰就皱眉问道,“前儿还好好儿的。”
“大抵是吹了冷风。”婠婠就笑了笑。
她这是心病,然而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病了还看什么书,费神得很。”见婠婠雪白的手下压着一卷书,楚兰就嗔怪了一声。她虽然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敢跟姐妹们理论的泼辣性子,然而却仿佛习惯了照拂人一样给婠婠掖了掖披在身上的披风,见婠婠越发地看着自己笑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从前我也是这样照顾四妹妹的。”之后真是不提也罢。
楚玉柔弱,可是心却很硬,她落了难,楚玉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一想到楚玉,楚兰就狠狠地哼了一声。
“三姐姐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楚兰的脸微微一红,犹豫了片刻方才对婠婠低声说道,“五妹妹,这话如今除了你,我不知跟谁去说。我见了那人一眼……我想要嫁给他。”
“四叔给你挑的那位夫君?”婠婠就急忙问道。
楚兰就微微点头,之后又迟疑地说道,“只是他是康王殿下的伴读,过些天有一场诗会,他和康王殿下一块儿去。五妹妹,你陪陪我好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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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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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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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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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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