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命,小原主动找顾问撤销了自己先前提交的调休申请,全天候驻留本部,每日追在森鸥外身后早中晚打卡三次,任谁找他打探与先代相关的事,他搬出的回复一律是:不清楚、不知道、不好说、我很忙、您慢走。
太宰治拨弄着手中的花环,目送刚刚找森刷完存在感的老医生离开,他低低笑道:“森先生真是坏心眼,他最近夜不安寐,助眠类的小药片都开始成把吞了。”
“所以我才建议他去休息一下啊,可他不仅不听劝,还总凶我不要打击他的工作积极性。”森现在的身份是港口Mafia的新首领,因此在本部走动时,他换上了更为正式些的暗色西装,而且为向旁人表现他对先代首领的缅怀之情,他将以前老者送给他的“信物”——那条暗红色的围巾,当做了挂饰搭在了脖子上。
小原医生的年纪与早年经历,使其拥有较强的自我保护意识。
森越是将小原往危险里推,对方的言行就越谨慎可控。
不像太宰,需要他整日紧盯着,才能防止对方一时兴起跑厕所隔间挂脖、按瓶测试药效、去天台踩点起跳位置、在室内泳池练习入水……
“太宰君,”森在尾崎提交的葬礼流程上标注了几个需要修改完善的项目,而后他拿起岩崎给他整理的来宾信息“小抄”,问躺在沙发上拆花环的男孩儿,“你很闲吗?”
“我不闲,只是无聊!”太宰蹬腿抱怨道:“森先生一忙起来,就谁也不顾了。”
“说起来,”森拉开手边的抽屉,将以前没收对方的游戏机拿了出来,“淡野组也在出席先代葬礼的宾客名单里,太宰君——”他起身绕过写字台,走到小少年身边,把游戏机递给了对方,“你最近和梨君还有联系吗?”
太宰接过游戏机,按亮了屏幕,他抬眼瞟了一眼森,回道:“没有哦,我和那家伙又不熟。”话音未落,游戏开始的乐声就响了起来……
尚未完全摸清组织全部业务的男人,扭头看了眼堆满写字台的文件,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梳拢着几日未洗的油发,走回桌前重新投入了看起来无穷无尽的工作之中。
淡野组是藤间云的后盾之一,而邀请宾客的工作,森是交给岩崎去办的。
照理说像淡野组这种既不是关东地区的组织,也非港口Mafia的合作方,应该不在他们的邀请之列,所以森才更加好奇藤间用了什么理由,让岩崎把追悼会的邀请函送到了淡野慎的手上。
这时,叩门声与通传声一并响起:“首领,属下土屋有事禀报。”
“请进,”森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从写字台后走了出来,待土屋进入办公室后,他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在先代病逝的第二天,他便私下里找了土屋,交代对方暗中留意伊佐山的动向。
“他跑了,”土屋简述经过道,“我们派去盯梢的人,被他的‘影武者’拖着遛了半天,等我们发现异常将此人扣下时,对方便吞药自戕了。”
森眸光一冷,挑眉问道:“您觉得他会逃往哪里?”
“欧洲分部,”土屋肯定道,“伊佐山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本土的利益纷争,他的经营重心和大本营一直都在欧洲。”m.xiumb.com
“鞭长莫及么……”森想了想,让土屋把伊佐山叛逃的消息延后到先代葬礼结束后再做通告。
不过提到“欧洲”,森倒是记起了一件事:“土屋先生,先前抢了我们门多萨葡萄种植园的那群意大利人,您和岩崎君有调查对方背后的‘庄家’是哪一方的吗?”
“查是查过,可……”土屋如实说道,“这里面‘庄家’不止一个。最初对我们出手的是奥尔科家族,他们刚换了Boss,实力不强,我们很快就将对方撵走了,可没过多久,他们就和另一个来自意大利的组织‘加百罗涅’联手了,两家一齐向我方发难,这才使我们丢了种植园的所有权。”
“加百罗涅?”森对意大利的Mafia了解不深,但同为“利益优先”的Mafia,他认为对方既然能与奥尔科家族合作,自然也可以和港口Mafia互通有无,“拿不回种植园的话,我们可以做加工链、货运链、销售链,等葬礼结束后,先让岩崎回去与那个加百罗涅家族接触一下吧,向对方展示我们合作的诚意。”
“好。”土屋应下了森的吩咐。
“另外——”森继续说道,“找人查一下这个组织在欧洲方面的影响力,如果可用的话,就把相关信息传给红叶君。”
“处理伊佐山的事,我想让她试试,”森抬头冲中年男人眨眼一笑,半开玩笑地说道,“红叶君正处于追求各种时新风尚的年龄阶段,所以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这次欧洲之行。”
土屋会意,轻笑道:“是啊,而且红叶君若能因此开拓眼界、增长见识,于她、于组织都是有利的。”
唯有先把藤间云的“倚重”悉数剥离,他们才能推进收缴对方权柄的计划。
“最近小原主任的工作热情太过高涨了,”森向土屋征求建议道,“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出意外,就想问问您可有什么方法,能让对方停下来,好好去歇一歇吗?”
土屋琢磨着森暗示满满的发言,稍作思考后,开口接下了这份“脏活”:“小原医生待人和善,我觉得恐怕连伊佐山那样叛徒,也不会吝啬到连一张去欧洲赏雪的船票或者机票都不舍得给对方买罢。”
伊佐山的叛逃,在森与土屋意料之中,更是他们乐于见到的结果。
平息组织内部争端的方法有很多,其中“弱化内部矛盾,强调外部冲突”就是一个既快捷又有效的法子。
森用美洲分部的事调走了土屋派的岩崎,再用欧洲分部的事使尾崎远离藤间,以此达到削弱两方势力的目的,接下来他只需在本部贯彻“端水”精神,便能让都把他视为己方阵营的土屋与藤间,帮自己坐稳港口Mafia首领这个“特等席”了。
先代葬礼结束后,尾崎按照森的吩咐,筹办了的答谢宴。
宴会上,森鸥外向来客传达了一个讯息——他接任首领之位后,除非发生触及港口Mafia底线的恶劣事件,否则绝不会终止与各方的既有合作,而且他很期待未来能在其他领域,与诸方开展积极协作。
受邀前来吊唁港口Mafia先代首领的组织与个人,大多来自关东地区,加上港口Mafia成员平时给人的印象都是西装革履的装扮,因此出席答谢宴的宾客们中,基本不见多少身着和服的人。
而来自关西地区的淡野组,偏就是少数不随大流着装的来客之一。
这不是在说淡野慎一行人穿和服出席宴会不够正式,而是他们一入场,就先在装扮上吸了一波注意力,让其他宾客不禁对港口Mafia未来的发展方向产生了一丝担忧。
森见淡野慎领人到场后,就知会藤间去接待了,他则继续在土屋与岩崎的帮衬下,与组织的合作对象一一问候寒暄。
参加先代首领盛大隆重的葬礼是次要的,借答谢宴之机,试探新任首领的深浅,确认今后己方对港口Mafia持何种态度,才是在场来客们心目中的头等大事。
因此,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随淡野组组长一同出席晚宴的那对仿若中号座敷童子的双胞胎,互相抵着对方的脑袋在小声商量什么——
“他看起来像个十足的‘政客’,身上半点‘医生’的影子都没有。”
“这不就更有趣了嘛~通关Boss设定太弱的话,打起来会很无聊的。”
“所以,‘游戏’现在开始了吗?”
“你愿意加入啦?”
“嗯,老规矩——收益五五分。”
“嘿~成交。”
藤间云见围在森鸥外身边打招呼的人变少了,才带着淡野组的人去了对方那边。
“慎先生,”森抬手与淡野慎搭话的同时,回头结束了他与旭日重工干部景山的交谈,“劳您转告贵社社长阁下,我下周会另择吉日与他会面,详谈海运这块业务。”他颔首与景山作别后,就带着土屋和淡野组的人汇合了。
“抱歉让您久等了,”森伸出右手,向淡野慎通报自己的名姓道,“鄙人森鸥外。”
“犬子先前受您照顾了,”淡野慎抬手回握,“森首领。”他收回手后,侧身把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孩子介绍给了森认识:“这是小女‘桃’,另一个是您认识的,‘梨’。”
身着湖蓝色无地的女孩儿文静乖巧却不失亲和力地对森鸥外微微颔首,开口道:“初次见面,森先生,我是淡野桃。”
而一旁穿着黑纹付羽织袴的男孩儿和森打招呼的方式就随意了很多:“咱们又见面了呀,森——”话还没说完,淡野梨的脑袋就被淡野慎挥手打了一下。
淡野梨委屈地捂着脑袋,闪身躲到了藤间身边诉苦道:“藤间叔,你看老爹他又打我!还老是照着我脑袋打,嘶——手劲儿还那么大,指不定哪天我就被他打成傻子了……”
闻言,淡野慎嘴角一抽,和森鸥外说了一声“让您见笑了”,他抬手将藤间推到旁边,一把逮住了转身就想跑的淡野梨,然后把对方塞给了随行的部下:“京田,下楼开车,带他回去。”
“等等,‘回去’?不要啊——”淡野梨被身材高瘦的女组员单手拎着衣领,脚尖堪堪能点着地,他挣扎求饶道,“爸爸,我会听话的,请您不要送我回家!”
男人无视了儿子转脸就会忘的“承诺”,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不耐烦地朝自家组员摆了摆手:“快让他滚。”
“是,”女人弯腰一把将闹腾的男孩儿横抱了起来,语气冷淡地安抚对方,“咱们走吧,少主——到车上我会给你放《魔法咪路咪路》的。”说完,她就把吵着“我才不喜欢看那种动画片”的淡野少主给抱走了。
望着身材与力气不成正比的女人离去,森稍稍歪头,喃喃道:“魔法……咪路咪路?”
听到这声嘟囔的淡野桃,适时出声为森解惑道:“那是一部讲述人类与马克杯精灵之间情感故事的古早动画片。”
人类与……马克杯精灵?情感故事?森猜测道:“是跨物种的恋爱故事吗?”梨君莫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叛逆”?
“……当然不是了,”女孩儿被森一本正经询问的模样逗笑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原本的稳重,欠身向对方解释道,“抱歉,我并没有笑话您的意思。”
“没事没事,”森平时接触的都是像尾崎、太宰这样比较难搞的孩子,而淡野桃这种善解人意、温柔懂事的类型,倒是鲜少能与他的生活产生交集,“是我关注点太奇怪了。”
闻言,女孩儿脸上再度展露出了宛如春风拂过静谧湖水,并在湖面上带起潋潋微光的柔和浅笑,森这才注意到对方拥有一双乌黑葡萄般的眼睛,清澈有神,楚楚动人。
特别是当森看到淡野桃那对含笑的黑亮眼眸中,只倒影着他一人的身影时,一种自己即是对方整个世界的奇妙感觉,就像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地从他心底涌了上来,今日应酬宾客连轴转产生的疲惫感,也被这种“满心满意”的凝视给涤荡了大半。
一直留意着年轻首领与组长之女间互动情况的藤间云,见双方对彼此似乎都不反感,便觉得是时候同森提一下他们和淡野组的合作事宜了。
于是,森将答谢宴的收尾工作交给岩崎负责后,就带着土屋、藤间两名干部,与淡野父女一道,由宴会厅转移步隔壁的休息间内商谈要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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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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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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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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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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