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披了一件羽织,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的茶台前坐下,犹豫了片刻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调查一下‘森鸥外’的动向……对,我要最新的。”
凌晨三点半,港口Mafia本部的刑讯组,收到了一个不知该如何执行的命令。
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柳浪,亲自押送过来一个文弱白净的青年,对方的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廉价香波的甜腻香气,一双眼眶微红的眸子无精打采地下瞥着,整个人看起来……
水水灵灵的。
刑讯组的值班人员,在凌晨接收这个青年时,广津柳浪向他们复述了首领的吩咐——“首领让你们‘招待’森医生在这里喝杯茶、漱漱口”。
一听是要上“招待”,正嫌无聊的夜班组员立刻来了精神,然而他刚想问广津需要从这“森医生”嘴里撬出些什么话时,就见对方接过了部下送来的一条干燥毛巾和一只吹风机,并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了那位将要接受他“招待”的青年医生。
“方才多有得罪,医生——”广津柳浪又将森鸥外的黑色布袋还给了对方:“大家都是听命办事的,还望您能见谅。”
森接过瘪了大半的布袋,长叹了一口气,担忧道:“没想到首领会为了在下惹出的麻烦……熬到现在还没有歇息,就为这个——在下也该来领罚。”
“医生身上发生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广津环顾屋内,找到了刑讯室的插排,他替青年将吹风机的电源线插好后,说道,“抛开你我在组织中的立场,我个人建议您还是不要去碰高|利贷为好,借了以后利叠利,是真真还不完的,特别是您要借的金额还那样大……”
“广津先生,混你我这行的……命都不值钱。”森将布袋放在一旁的长桌上后,就用毛巾擦拭起了自己的湿发,他看着桌上还剩有少许现钞的布袋,苦涩轻笑道:“八千万——怕是横井君自己都对这个‘报价’感到震惊了吧……”
“也不知在下这条命,在旁人眼中能值几个钱呢?”
吹风机开启后产生的嗡鸣声,断了广津想要继续劝说青年医生的念头。他从对方坚定的目光和紧闭的薄唇中,读懂了其心中的主意已定,他讲再多也是无用。
而且说实话,他个人很是佩服森鸥外不顾一切去解救友人的行动力与义气。
于是,广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还立在一旁的刑讯组同事身上,蹙眉同对方说道:“宝田,你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拿热茶和毯子过来。”
“啊?”被点到名的宝田瞥了眼正在吹头发的青年医生,又转眸看向广津,见这位百人长不似在与他开玩笑,他便立即跑去了值班室,慌忙地从柜里拿了绒毯和尚未开封的茶叶罐。
准备返回时,宝田想到自己落了“请喝茶”这个环节所需的其他物品,所以他再次回到了存放各自杂物的柜子前,从里面拿了两三个一次性纸杯,提了一只烧水用的电茶壶,东西全部拿齐后,他才重新回到了刑讯室这边。
“招待不周,您别见怪啊,森医生。”宝田将绒毯挂放在长桌旁折叠椅的椅背上,然后打开茶叶罐,向电茶壶内倒了些茶叶。
这时,宝田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他握着装好茶叶的电茶壶,转头看向了实施水刑的蓄水池——那里的水龙头,是这个刑讯室内唯一能出净水的地方。
年轻的刑讯员迟疑了数秒后,回头招呼已经吹完头发的青年医生在钢板长桌前落座,随后他快步走到了蓄水池旁,麻利地卸去接在水龙头上的皮水管,将电茶壶放在水龙头下,接了一壶净水……
由于广津在今早六点与北本斯波交班前,还需返回顶层护卫首领,他见宝田已明白了他要“关照”森的意思,而被关照者现在也已披上保暖的绒毯,捧上了冒着热气的茶水,于是他同森说道:“等首领休息好后,我会请示他将您尽快放出去的。”
森将身上的绒毯裹紧了一些,坐在椅子上颔首道:“有劳您了。”
待广津离开后,宝田见青年医生的眼中的血丝有些重,提议其去他值班室的床上小憩一下,却被对方以“想独自反省过错”为由,给婉拒了。
“那森医生您随意吧,”宝田揉了揉犯困发涩的眼,“我们这里是吓人了些,不过还挺适合思过反省的。”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值班室去了。
一人独处时,森用手指摸着钢板长桌桌面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大致心算了一下在五分月利的情况下,他每天的还款额有多少。
而那骇人的数字,让他心里直发虚——以他目前的的收入情况,根本连付利息的钱都掏不出来,更不必提偿还巨额本金的事了。
难道这回他真要被港口Mafia给套牢,成为金钱的奴|隶了吗?
一想老者曾同他说过什么他的“噩梦”终究会被港口Mafia这只“梦貘”吞噬干净这种画饼的大话,森真想回到过去,用巴掌扇醒那个睡不醒的自己——明明港口Mafia才是造成他如今“噩梦”的“根源”!
“哎……”森脱力地趴在了桌上,心想那么多钱要他怎么还啊……
“咔哒……咔哒……咔哒……”
这时,刑讯室外传来了一串木屐行走的声音,徐徐前行的速度,让坐在室内的森鸥外一时间辨不出来者是何人。
察觉到对方已到达门外,森将手伸入了衣服口袋中,执住了藏在口袋里侧的手术刀,然后才直起身子看向了门口。
缺少润油的门轴,发出了瘆人的“吱嘎”声,沉重的钢门被不知名的“来客”从外面推开了。
看清这位凌晨访客的面目后,坐在桌前的森鸥外,在与对方的注视下,无声地勾起了嘴角——他找到解决困局的突破口了。
早上七点左右,仅睡了几个小时的白发老者,被睡在隔壁套间的茶茶唤醒了。
原本有些起床气的老者,在看到年轻女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后,暂时压下了脾气,沉声问道:“怎么了?”
茶茶抿抿嘴,轻声回道:“早上我起来喂‘老爹’,见广津先生一脸焦急地在走廊走来走去的,就过去询问原因,结果他和我说……说……”
“他说什么了?”老者转眸看向了坐在他床边的女人。
“他说森医生在刑讯室快被小红叶打死了。”迅速说完这句后,茶茶低下了头,补充道:“如果这是您的意思……就权当我没提过这个事吧,我不为他求情——我相信您的处置方式是正确的。”
老者在听完女人的话后,疑惑地将眉毛挑高了几分:“小红叶昨晚回本部了?”
一听这话,茶茶当即明白了老者应该没有让尾崎红叶去刑讯森鸥外,所以她叙述事情经过的语句表达也变得通顺流畅了起来:“听广津先生说,昨晚他奉命将森医生带去刑讯室后,交待了当晚值班的宝田几句便回顶楼继续工作了。”
“四、五点的时候,宝田的上司电话联系了广津先生,说小红叶去了森医生呆着的刑讯室,值班的宝田在对方进去十多分钟后,听到了医生的惨叫声,他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哪知小红叶用异能力体从室内抵住了门……”琇書蛧
“宝田从钢门小窗看不到室内的情况,只听见医生在里面求小红叶停手的哀嚎声,还有一些鞭打刀砍的动静,他担心医生有生命危险,就向上级汇报了此事。”
闻言,老者更是一头雾水了,他没人说起过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之间,有什么会闹到需要动手才能解决的恩怨啊?
多想无益,救人要紧。老者下床穿鞋,让茶茶将他的衣服拿过来,然后走出卧房,在门外叫了还候在那里的广津柳浪,两人一起去了地下刑讯室。
然而待二人匆匆赶到时,刑讯室内早已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了。
老者抬手向前一摆,示意广津柳浪将那扇被尾崎的异能力体夜叉挡着的钢门从外部排除。
广津用手接触钢门发动了具有斥力作用的异能,厚重的钢门受力后,发出了“嘭”的一闷声,弹入了刑讯室内。
钢门弹开后,浓重的血腥味涌了出来,老者脸上的神色愈加凝重了,他抬脚迈入了室内,环顾四周很快便在捆绑架上看到了衣衫褴褛、跟个血人的森鸥外,以及站在捆绑架旁,手里还攥着鞭子的尾崎红叶。
见老者出现,溅了半脸血渍的少女,解除了自己的异能,松手丢掉了鞭子。她单膝跪地,将别在腰间的短刀抽出,双手托起,举过头顶,朝对方颔首道:“首领……妾身未得您首肯,对森鸥外施了私刑——请您责罚。”
对于尾崎的主动认错,老者没有当即表态,他回头眼神示意广津上前去查探青年医生的情况。
“首领,他还有气儿!”广津见森满身都是鞭打造成的血口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将对方从捆绑着其手脚的架子上放下来了。
见状,候在室外的刑讯组成员,在得到首领授意后,领着早已被他们喊来的医务人员进入了刑讯室,四个人分工合作,将血乎乎的青年,从捆绑架上放到了担架上。
“把他送上去。”老者吩咐医务人员对森进行抢救治疗,随后他在广津的陪同下,将尾崎带到隔壁干净一些的监牢里问话。
经过询问,老者才知前天由于森鸥外提供的情报有误,导致尾崎在运货时遭遇了军|警拦截,不仅预估价值有几千万的货物被军|警尽数收缴,而且连带运货的成员——尾崎的数名得力部下,也在与军|警的交火中牺牲了。
听完少女的陈述后,老者用手搓着隐隐作痛的膝盖,陷入了沉默。
尾崎红叶脾气暴、性子急,是个妥妥的武斗派,所以在发生这种事后,头脑发热,跳过向他申请授权这个环节,直接找森鸥外寻仇吧……
老者表示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他深知港口Mafia可以靠暴力起家,却不能全凭暴力获得长久的存续。
所以他既需要像尾崎这样敢拼能闯的武斗派外拓地盘、内固统治,也亟需一批头脑灵光的人才,让组织降低不必要的损失,使所获利益也能成倍翻涨。
都是拿命出来混的,当然还是“财”最重要啊!
老者轻拍着被他刚刚搓到发热的膝盖,和稀泥道:“小红叶啊……森鸥外本事再大,也不好完全掌握军|警出动的消息。”
“首领,您是想说妾身这是在‘迁怒’他吗?”尾崎别过脸,垂下眸子后用宽大的衣袖掩面道:“妾身不敢说自己在这件事中毫无责任,可一想起那些曾与妾身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妾身……”
“妾身实在是气不过啊!首领……”说着,少女呜咽哭泣了起来:“大家都是为组织做事的……您怎么总是偏向他啊?”
老首领一看不轻易在人前喊苦说痛的尾崎,为这事哭得梨花带雨的,不禁反思起了自己是否真如对方所说,对那森鸥外多有“照顾”?
说他对森有“照顾”吧……
也的确是有,毕竟对方是个难得的苗子。
土屋当年大学读了不到半年就应征入|伍了,底子到底没有系统学过战略战术等等这些玩意儿的森鸥外那么扎实。
之前他与土屋一起翻看这个年轻人写的那些论文时,对方直夸能写出这些东西的人,脑瓜儿肯定好使。
只是在了解过森鸥外的实战情况后,他俩都觉得森在这方便太过逊色了,所以他在将这个年轻人拉入组织后,就将一些事务进行了拆解,交给对方去处理,为的就是一步步增加其“实战”经验。
可若说他“总是”偏向森鸥外吧……
老首领又觉得这表述也不大对——因为如果他不强拉森鸥外加入港口Mafia的话,其生活或许还不会这么跌宕起伏,具有戏剧性。
“小红叶,你弄丢了货,让组织损失了人手,还私自惩罚了森鸥外……”老者难得会做出如今日此时这般宽宏大量的处置决定:“不过念你也算半个‘苦主’,老夫就罚你——从今天起,负责照顾森鸥外,直到他恢复健康,能继续为组织奔走为止。”
见尾崎皱起了眉头想要出声反驳,老者从对方的手中拿过了短刀,然后又将这把刀丢在了少女的脚边,补充道:“做不到的话,你就‘下去’陪你那帮兄弟们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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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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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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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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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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