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唏嘘不已,眼中分明充满了忧伤,他又想起了曾经跟随古天舒在这片天地中驰骋的日子……
后来,古天舒死了。
再后来,李图也死了。
京城变了几变,多少仇杀和斗争,曾在这里展开。
但京城如故。
“父亲,天气寒冷。”
刘初然从他的身后走来,为他披上了一件皮裘。
靖南王点点头,道: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定会找到李图的尸骨,他是我们靖南王府的王子少卿,永远都是。”
闻言,刘初然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忧伤,嘴角却微微一笑,道:
“他是一个官,一个清官,天下百姓的清官。”
……
另一座驿馆之中。
方玉洁看了一遍又一遍礼单,最终还是疑惑道:
“老师,我们真的要把礼单改了吗?只送这么一点东西吗?这可是新帝登基大典啊……”
他的心中疑惑到了极点。
新帝登基,必然帝威不可预测,所以各镇大吏,都是谨小慎微,几乎都进贡了重礼。
但是身为中原节度使的吕凤先,进京之后却把礼物给改了,改得十分寒碜。
吕凤先的进贡物品单上,只有中原特产的冬小麦,以及一些其他的农品,都是今年刚产的。
可以说,这份礼物的所有价值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两银子。
当今新帝初立,如此出风头绝对不应该,就算吕凤先有什么神机妙算,也太冒险了。
摸不清楚新帝的脾气,万一新帝震怒,到时候吕凤先不是坑了自己吗?这个时候,求稳是最重要的。
但是吕凤先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道:
“你说的不错,按照道理,我是应该好好挑选一下珍贵的礼物的,这毕竟是新帝登基大典。”
“但是我想了想,新帝还没有即位,我还是先帝的臣子。”
“所以,我应该向先帝尽最后的忠。”琇書蛧
他叹了一口气。
闻言,方玉洁的眼中却是更加疑惑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天下困苦,若不是有李图这等力挽天倾的人物,先平西南饥荒,又御西北晖贺,解了帝国的燃眉之急,天下早就已经在内忧外患之中分崩离析了。”
他平静地开口,道:
“但是,李图已经死了。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李图,九幽道君也不行,他不爱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朝廷不改酷政,天下必然流民四起,到时候,谁去理会?西北晖贺被李图给杀怕了,但东北的獠人却越发强大,一旦破入山海关,除了西南的
几十万赤焰军,谁能抵挡?”
“而李图却死了,西南的那些将领,还有谁愿意为朝廷卖命?”
他忧心忡忡,道:
“我受先帝器重,不是因为我能力强,而是我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如今天下百姓,已经不堪其负,新帝不能再变本加厉了。但是你看此次大典,满城之中,为显富庶,绫罗缠树;外邦吃喝用度,又均在百姓身上,那宫中的布置,更是极
尽奢靡……”
他摇摇头,道:
“百官均只知道要博新帝欢心,但当今天下,需要的不是他的开心。天下局势如此,他不应该开心!”
方玉洁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的脸上钦佩的神色缓缓浮现。
他朝着自己的老师行了一礼,这一礼非常庄重。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的老师是一个精明的博弈家,虽然见识卓远,但却不主动参与朝政,甚至连京城都不留,而是直接请命到了中原,可以说深知明哲保身之道。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
九幽堂。
九幽道君的身体已经好得多,他毕竟不是常人,虽然心中有很深的愧疚,但也压了下去。
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够弥补一些东西。
严寒稍微松了一些,他把已经养了许久的龙魂花搬出了房间,放在了花园之中。
他裹着一身厚厚的大衣,第一次感受到冬天的寒意原来如此逼人。他盯着那龙魂花,已经很久很久。
饶是在这冬月的严寒中,那花茎之上,一个绿点依旧在越发的鼓胀,似乎已经很快要散发出叶子了。
实在是非常奇特。
“老师,都已经安排好了。”
辛去病一步步走了过来,脸上十分凝重。
才击败了李图这个大敌,朝中还没有彻底稳下来,却又要面临新的挑战了。
昨夜,“徐州三雄”中的老三,逃进了九幽堂,牺牲了他大哥二哥的生命,只带了一个消息。
有东瀛武者入京,目标似乎就是九幽道君。
这让还没有喘过气来的九幽堂,感到了一层沉重的压力。
九幽道君点点头,道:
“虽然我元气受损,也无法再布置必死困阵,但对付几个东瀛高手,又是在京城之中,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不用太担心了。”
辛去病点点头,道:
“学生担忧的不是东瀛人,而是云安。”
他叹了一口气,道:
“我没有教好他。”
他的脸上写着一股自责,在九幽堂中,主要是辛去病负责教导云安,可是如今云安却如此……
尤其是将今日,云安没有通知过九幽堂,就下发了朝令,让城中对外邦来使各种礼待。
尤其是将府库中的绫罗绸缎都拿出来绑在树上,仅仅是为了炫耀……
这样的蠢事、暴政,一定会在史书上重重落下一笔。到时候恐怕不只是云安,就连九幽道君,也不会有什么好评。
九幽道君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有时候,的确很能理解李图,为什么想要将这天下官僚斩尽杀绝。”
“他们不是蠢,是完全的坏。每个人都只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财富而谄媚,却忘了,把天下玩废了,什么权力财富,都会重新洗牌来过。”
“罢了,尽力而为即可。想让一个穷鬼去善用突然得到的亿万家财,怎么都有些不太现实。”
他起身,将龙魂花端了起来,叹了口气,道:
“真想看看龙魂花开花的样子,可惜了,没有龙晶,这花至少得培育上百年……”
辛去病疑惑道:
“龙晶不是已经被李图得到了吗?”
李图已经死了,九幽道君想要找到龙晶,应该很简单。
九幽道君淡淡笑了笑,道:
“龙晶就在李图的尸体上,他随身携带。不过,我不能。”
他摇摇头,道:
“你记住,有生之年,一定不能让龙晶和龙魂花聚在一起,否则天下会大乱,不只是中华,而是寰宇巨变,八荒风云必至。”
他的脸上,似乎有种深深的忌惮。
是的,这是他一生之中,唯一在意和畏惧的事情。
这是他师门的训诫,是他生命中无法违逆的誓言,因为他们鬼谷门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辛去病心中一惊,龙魂花和龙晶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九幽道君这么畏惧……
九幽道君故意不取李图身上的龙晶,或许,就是为了让龙晶从此消失在这天地间吧。
毕竟,除了九幽道君和辛去病外,无人知道李图的埋骨之处,那龙晶自然是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走吧,一个时代要到来了。”
九幽道君缓缓开口。
这一夜,京城中很多人做梦。
梦到了很多。
有的人梦到了大富大贵,平步青云,从此将政敌一网打尽,笑傲朝堂。
有人梦到了杀掉一生的仇敌,在梦中握紧了手畔的武士刀。
有的人梦到了大赦天下,自己有了重生的机会……
有的人梦到了新帝登基,削减天下赋税,明年终于可以多一些钱,或许可以给老婆置办一身好衣服……
也有人梦到了龙椅,梦到了龙袍……
梦在飞扬。第二天,悄然而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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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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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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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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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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