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碎?
李莫愁看看陆展元,又看看何沅君。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指着何沅君问陆展元说:“你要娶她,是因为她的爹爹很厉害吗?”
陆展元想说不是的,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因为阿沅她……她……她什么他却当着李莫愁的面说不出口。
李莫愁看林雨桐,林雨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一边的陆冠英面带嘲讽,说道:“这姑娘的爹爹不厉害,但她爹的师傅很厉害,是五绝之一的一灯大师。”
哦!
李莫愁有点懂了:那是说自家门派不厉害。自己没有依仗,是这个意思吗?
她带着几分似懂又似乎是不懂的表情看向何沅君,又指着陆展元问她说:“他喜欢你身后的一灯大师,那你喜欢他什么?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你爹爹生气了,所以你不敢在家里呆着,才跟着他走的。”
这话,不亦不远。
尤其是两个当事人,心里都很明白。何沅君若是不走,其结果只怕真不会很好。
所以,哪怕这两人彼此是真的有好感,可叫李莫愁这么大喇喇的将话问到明处,两人心里也难免种下刺了。
陆展元心想,阿沅不是那么喜欢自己,她只是除了自己,别无选择了。
何沅君心里会想,哦!他为了陆家庄,为了他的家,为了他家的江湖地位,为了能在江湖找一庇护,所以才找了我吗?明知道我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他还是选择我,那是因为一灯大师知道他的弟子的作为和纠缠之后,只会更多的觉得亏欠了陆家。给陆家的补偿越多,庇护的力度越大,这便是展元想要的吗?自己的悲惨遭遇成了他们陆家庄获取庇护的资本。
感情本来是很怪的东西,林雨桐想,若是没有李莫愁的十年复仇做威胁,这两人觉得平静的日子难得,那么他们是否能恩爱十年?情浓时自然是样样都好,但是等浓情退去之后……不也平淡了吗?那对恩爱夫妻,是真的恩爱十年,还是被外力影响的恩爱了十年。若是李莫愁不纠缠,而是直接潇洒转身,这两人的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本来不好说的事,又有如今被李莫愁这么耿直的捅破的窗户纸。许是本来是简单的相爱,但是有了这个揣测,情浓的时候自然无碍。可若是以后遇到逆境,谁也担保不会互相埋怨。
感情走向哪里,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可这个决定往往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莫愁这会子压根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其实是进行了最狠厉的报复,她此时还只是露出一副大悟的样子看着两人,然后才对陆展元说:“原来,你不是不喜欢我,也不是更喜欢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你只是更喜欢权势和地位……”
既然如此,那我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她对着何沅君笑了笑:“姑娘,你要是还有别的办法,你想别的办法吧。别想着靠嫁给他脱困,没用的。你有用的时候他喜欢你,假使有一天你没用了,他又喜欢别人了你该怎么办?”
何沅君几乎不敢相信的看向李莫愁,不知道她这脑子里到底是想些什么。怎么能说了那么恶毒的一番话之后,还能做出这么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她抬起头想骂一句伪善,可看着这姑娘的眼睛,竟是骂不出来。她真的是一种单纯的关切。
李莫愁把要说的话都说了,然后看向陆展元:“那咱们的账也该算清楚了。”她的手一动,那方帕子瞬间化为齑粉,然后她伸出手来,做出讨要的样子:“当日你受伤,是我救你的性命,你身的疤痕在哪,有多长多深我都清楚……咱们要一刀两断,自然要恩义两绝,叫你欠着我的救命之恩,这也不好……你觉得呢?”
“莫愁!”陆展元喊了一声,却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
李莫愁朝林雨桐借武器,“有刀吗?借我用用!”
用刀?你这是要再把他的伤原模原样给他吗?
林雨桐这么想,何沅君也这么想:“……李姑娘,你不能如此……”
李莫愁莫名其妙:“……那你希望我跟他纠缠吗?不希望吧!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了结了救命之恩呢?你说办法也行,只要合理我都听你的。或者,你觉得他的命值什么,你拿什么来换便是了。都依你!”
何沅君张大嘴巴,一时竟是不能作答。
李莫愁一副你看,你也没办法的样子对何沅君摊手,表情很无辜。
陆冠英扭脸,差点没笑出来。他看出来了,这姑娘真不是开涮或是故意挤兑的,她真是那么想的。这叫何沅君怎么回答?什么能换陆展元的命?自然是什么都换不了的。若是能换,对方若是说愿意支付给你同样价值的东西然后取了陆展元的命,能闹的你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紧跟着李莫愁又一副吃亏的样子:“他当时受伤,在终南山的荒山野岭,我若是不管,那血腥味引来的野兽也能要了他的命。这跟伤重还是伤轻可没关系。”
林雨桐点头,这话很在理。
所以李莫愁接着说:“我现在只是要把我治好的伤要回来,又不是打伤他再把他放在荒山野岭等着喂狼,说到底,他还是占了便宜的。”
这话也对!如今伤了,有人马给医治,当时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等天意的安排,境遇好了何止十倍百倍。所以,我算是把你的伤疤重新划开,你还是欠我的。不过我这人不愿意给你计较,咱俩这么算了,恩断义绝好了。李莫愁想表达的是这么一层意思。
因此,你陆展元若是日后因为这个再来说我这个那个的,便是你不念恩只记仇了。
别说是陆展元和何沅君愣住了,是林雨桐也不由的多看了李莫愁两眼。还别说,李莫愁这脑回路较清,是有点做女魔头的潜质的。
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在存心报复。但林雨桐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是事论事,觉得事情这么办才是对的。非常平静而又理智的按照她的思维方式,决定了对这件事的处理决定,还一副不接受反驳的样子。
陆展元张嘴结舌,便是想说一万句曾经的情分,可看着散落再地的齑粉,他也说不出那些话来。扭脸求助的看向陆冠英:“冠英兄……”求你帮着说句话。“我欠李姑娘的自然是万死难还,可是如今在下却是真不敢伤也不敢死……”他看了看何沅君,“实不相瞒,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阿沅是一灯大师的武三通的养女,这武三通对阿沅……”
“展元!”何沅君涨红了一张脸马喊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的一把朝她自己的肚子捅去,谁都没拦着,那匕首没入腹部,血瞬间染红了衣衫。这姑娘疼的面容有些扭曲,但还是道:“李姑娘,展元欠你的,我帮他还!”
“阿沅!”陆展元一把抱住何沅君,“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说着,看着何沅君的伤,便对李莫愁怒目而视,“李莫愁,你何必逼人太甚!”
李莫愁莫名其妙:“我又没叫她替你。”她蹲下身子,检查何沅君的伤口,然后给点穴止血拔刀清理伤口,做的有条不紊:“你不要跟我混淆,也不要当我傻。明明是陆展元要说你不想要人知道的事,你才这么做来阻止他,却把逼人的事赖在我身,你这女人心眼也多,而且坏!你光是想着怎么对你自己好,却不想着别人该怎么办。”她轻哼一声,“他说你是你父亲的养女,你父亲对你怎么了?不好吗?那你怎么不找你父亲的师傅给你做主。”
她心思单纯,真不知道世间还有父亲对养女产生感情的龌龊事。所以,这是单纯的一问,这一问,却叫陆冠英若有所思,紧跟着似有所悟。一时之间又觉得太不可思议:“……此等恶心事,一灯大师难道也不管。”
何沅君闭眼睛,恨不能晕死过去:那事到底还是被别人给知道了。
林雨桐也觉得,撇开何沅君和陆展元的事不提,但武三通觊觎养女这事,真挺恶心的。她便说:“此事若真,我这便去信给一灯大师。他的徒弟,自然该他约束才是。这点薄面他是给的。”
陆展元心里咯噔一下,这熟稔的语气,难道这位夫人跟那边很熟。那之前本来说好要参加婚礼的大师推说有事,这必然是因为这位夫人参与了。
连那边都顾忌这边的话,好似这次的选择真的错了。
他看向李莫愁,豁的将胸口的衣服拉开,交错的疤痕露了出来:“如果这样能叫你好过一些……你动手吧……”
李莫愁眨巴着眼睛,然后点点头:“你既然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还清我的人情,那……如你所愿……”
陆展元:“……”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陆冠英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惧,他看到李莫愁真的拿了从何沅君身的匕首,在陆展元身划伤口。
陆展元维持着僵硬的含情脉脉,那边李莫愁却一边划拉,一边露出哭脸来,一副看负心汉的样子看着陆展元,大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无情,要跟我一刀两断。
这种表情和动作结合在一起,陆展元疼的嘴唇都咬破了,愣是没喊出来。
他或许选择也没错,这个姑娘她……脑子八成是真有毛病的,反正跟正常人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陆展元受完刑了,疼的几乎是脱力,不停的喘着粗气,血呼啦的一片。而李莫愁也一副脱力的样子,眼泪长流,伤心欲绝,跟林雨桐瘪嘴:“夫人……这个负心汉真的宁愿愿意这样也不回头……”
林雨桐:“……”好吧!你这么理解也行。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起身半抱她,拍着她的脊背,还得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要是不忍心看,去后面陪龙儿玩吧……”
“嗯!”真挺伤心的,然后晃悠悠的跟游魂似的出去,转弯朝后院去了。
陆冠英朝后让了让,这样的姑娘,你说她不忍心?刚才动手的时候手可稳了。此时他看着陆展元都有些同情。叫你看见好看的姑娘你管不住自己,如今褶子了吧!这种千年万年不遇的葩……不是,是女子,这种女子你都能遇。
林雨桐深吸一口气,李莫愁这种风格,便是不找陆展元寻仇,以后在江湖闯出女魔头的名号她也一点不怪。
如今这血呼啦的躺着两个。何沅君好歹还被处理了,只是这姑娘一脸的生无可恋。这种心情也能理解。一心想逃离,是不想叫人知道那事。可她现在发现,一个知道了,两个知道了,以后会是三个五个更多个,直到人尽皆知。她这一圈的折腾,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武三通不纠缠,这事不存在了。
而边的陆展元,躺在那里还没人管。林雨桐看陆冠英,陆冠英了然,人是自己带回来的,自然还得自己带出去。
林雨桐说:“先在府里包扎,等晚再带走吧。”这么血呼啦的出去,传出去了,还以为自家府里擅用私行呢。
陆冠英应了一声,林雨桐又叫了赵金带人来处理。
等人走了,花厅里也要清洗的,于是林雨桐去了后院。
后院里,龙儿在摆弄草药,跟蹲在一边愣愣的出神的李莫愁说话:“……这种有du……不要碰……这种好……新鲜的也能止血……”
李莫愁心不在焉的看一眼,然后专挑了有du的拿在手里:“这有什么毒的……终南山有一种蜜蜂才叫du……”
于是,两个一大一小的,这么蹲在地,谁见过的du物du。
李莫愁还说:“你果然该是我们古墓派的……之前孙婆婆还想抱你回去……不过幸亏你爹娘没舍得你……”
“那你师傅一定是个坏人。”龙儿轻哼一声:“抢人家的孩子是坏人。”
“不要这么说我师傅。”李莫愁蹭一下站起来,“再敢说我师傅我叫你好看。”
龙儿看着她然后瘪嘴,然后哇一声哭了:“爹娘有人欺负我”
林雨桐知道李莫愁是吓唬她的,但里面的四爷不知道啊,嗖一下出来了,抱她闺女:“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爹的龙儿了?”
李莫愁瞬间手足无措:“我……我没欺负……”
林雨桐笑着过去:“好了,跟姐姐玩怎么还认真了。”
龙儿是干嚎没眼泪,见爹娘都来了,又蹦下去朝李莫愁做鬼脸跑去玩了。
李莫愁眼里闪过一丝黯然,要是自己有爹娘,也该是跟龙儿似的,宝贝一般的捧着。她抬眼问两人说:“……我真是西夏的公主吗?”
她是谁,四爷和林雨桐也不知道。公主那话能对外糊弄别人,却不能糊弄她。
林雨桐只说:“要想查,只能问你师傅。”便是孙婆婆,只怕知道的也不详尽。
李莫愁更黯然了,眼里的苦意更重:“我师傅便是死也不会说的。她不想叫我……跟外面有牵扯。”不管是男人还是家人,有了牵绊又怎么会守古墓呢。“所以,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反正是爹娘都不在了,无亲无故一个孤女罢了。”她看向林雨桐:“夫人,我无处可去了。但我不想回古墓,你能收留我吗?”
“那留下来。”林雨桐觉得,这李莫愁其实是黄蓉靠谱的。黄蓉的一切是靖哥哥的,但李莫愁的一切……谁对她好,那便是谁的。而且,她重诺,答应了的便一定会遵守。这一点很好。
想到她这样的身份,林雨桐又补充说:“从你们祖奶奶那个辈分算的话,你应该我晚一辈……”其实本分怎么算,谁知道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李莫愁是小龙女的师姐,这么糊里糊涂的叫她们姐妹相称好了。
“哦!”李莫愁倒是没有很多的想法,“那我以后叫夫人什么?姑姑吗?”
“………………”好吧!你觉得这么有归属感,这么叫吧。
然后这姑娘叫了一声姑姑,一声姑丈,在四爷僵着脸抽着嘴角含混着应答,又欢喜的追着龙儿跑了。xiumb.com
龙儿不停的尖叫,李莫愁则咯咯咯的笑:“逮住你了吧。这回喊也没用了,我是你姐姐……”
两人的关系,别说八竿子打不着,便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愣是叫她这般的欢喜。
林雨桐能说啥呢,四爷轻哼,低声道:“你能认个正派回来吗?”他说着,背着手走了。
“……”林雨桐表示:我也很无奈。
想想也是,完颜康成了四爷的臂膀,而自己这边弄来个李莫愁,这以后的巾帼营,要是不出差错的话,便是她管了。弄了这么一个臂膀过来……又是反派。
万般不由人呐!
许是有了归属感,许是不会再感觉孤苦无依而将陆展元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或者是有龙儿跟她闹着,这么一打搅,感觉这事,李莫愁真没有再多愁。至少面看起来,一切都好,只是晚要跟龙儿一起住,想来还是怕孤单的。
这么一来,她是没再过问过陆展元一句。
陆展元和何沅君,半夜里被陆冠英给带出去了,带到了他在城里置办的宅子里,叫下人伺候着,然后有好的伤药,又给请了大夫来看诊,叫慢慢养着吧。这事也这样了。
何沅君求陆冠英:“能求夫人暂时收留我在府里吗?我怕……我怕……”
怕什么?怕武三通找来吧。
陆冠英叹气:“不是夫人不肯收留,是如今府里在收拾东西,要往燕京去了。你说这到处乱糟糟的怎么收留你?”
何沅君只得作罢:“那一切还得多仰仗陆少庄主。”
“姑娘安心养伤,我会叫人注意的。”他说着,退出来。隔着帘子,他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既然接到府了,自然是不能叫武三通在自家府混账行事的。
陆冠英说林雨桐这边收拾东西去燕京,原本也不是谎话,确实是得走的。
但是这不是等着金国朝廷这边的亲使,完颜洪烈吗?
四爷估摸说:“快的话三五天的时间。”
可这位走的并不快,都半个月了还不见人影。
那边何沅君都能勉强下床了,这边还没有动静。陆展元的伤重,心里又苦闷,几次叫人想给李莫愁传信,都没传出去,心里一急,开始火,紧跟着发烧伤口化脓,好似越发的不好愈合了。
天气会越来越热,对外伤更是没有好处。
何阮君能下床了,自然去看他,见他看向她的神色并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酸涩了起来:“……你先养伤,等伤养好了……你送我去大理,求见一灯大师……”
这是说,婚事可以不继续,这件事这么了了吧。
果然,这话说了没两天,陆展元的伤势有了好转。何沅君勉强的笑笑,却再也不过去照看了。
陆冠英听家里的下人说了,过来跟林雨桐提了一句。
林雨桐没言语,随他们去吧。想如何便如何。
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叫人盯着陆家庄。这个陆展元心思机巧,又毫无信义可言。防着他跟别人勾结……”
跟人勾结?
跟谁勾结?
林雨桐没说话,心里对此人那个时间点出现在终南山还是无法释怀。他若是跟南宋朝廷里那些容不下四爷的人勾结,说不来真能制造出一些麻烦。
她说了这个担忧,陆冠英面色大变:“若他真敢如此,那这江湖可容不下陆家庄了。这是坏了江湖规矩。”
林雨桐:“……”合着在你们看来,我们还不算是官家是吧。
得了!这是把自家真当成当日的梁山了。
他们把自家当做梁山,可显然完颜洪烈并没有。这到来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迟,四爷便知道,金国朝廷这次是当真了。
这一路必是走走停停大张旗鼓的。
四爷便说:“明儿不到,咱们后天一早走。”还不等了!
结果第二天都下半晌了,才来人禀报说:亲使到了,在城外五里的地方。
四爷没动地方,“叫完颜康去迎。”
林雨桐看着门外:“完颜康……这会子也为难啊!”
这家伙真是悲催,以为换了一种人生好了,其实还是不停的再做两难的抉择。
四爷皱眉:“若是能留下完颜洪烈,那再好没有了。”
是啊!若是金国的六王爷投过来,那对金国的朝廷该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林雨桐欲言又止:“要不是顾念完颜康……”要想想办法留下此人,办法太简单了。
四爷摇头:“什么也别做,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完颜康,两人都没想过不真诚的去欺骗他。面答应一套背后做一套,真诚不真诚的,对方谁都敏锐,会察觉不出来吗?这样的人,一旦发现被欺骗,他都朝哪个方向变可真说不好了。
因此,做到这份,宁愿化简为繁,也要给他足够的时间空间和机会。
完颜康这几天也真是牙疼,火的,脸颊鼓了一个大包。这按说早该到了,可到现在为止也不见人。心里不免担心了,这是路出事了还是如何了,心里哪里能安稳。
又有念慈的都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大了。这天一热,各种暴躁。知道父王要来,暴躁加暴躁,他已经考虑等父王来了,先把念慈送到夫人那边叫帮着照看,两边不打照面最好。
他每天打发人去十里外等着,直到今儿才得了消息。一接到消息,想去迎的。但到底是忍住了,直到接到那边府里的命令,他这才带人迎出去。
一路快马,迎出了二里地去。
远远的见到父王,他的眼眶一热,眼泪差点下来:父王他老了!
他滚下马来,跪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喊了一声:“父王!”自己在这边的所作所为,一定给父王再朝堂增加了许多的压力。
完颜洪烈听到儿子的哽咽之声,一时间心里滋味也难言。他下马来,亲自将儿子搀扶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去的信,我收到了。大婚了,是个男人了。要当父亲了,真真长大了。先回家,回家再说。”
一个回家叫完颜康瞬间欢喜了起来,“对!回家!”那里也是父王的家。
回去的路,他心里还忐忑,怕穆念慈闹。却不知道,在他出城之后,林雨桐去见了穆念慈,说了很多话。若是穆念慈能顾及大局,便不该闹的。
事实,穆念慈真没闹。挺着肚子很艰难,虽没露出多热情的表情来,但也不至于冷淡。早早的等在门口,见了完颜洪烈也行礼:“……阿康一直盼着,夜里也睡不安稳,只怕您路出个什么事,看见您平安到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
完颜康惊喜极了,看着她的眼神也更柔和,走过去拉她跟完颜洪烈介绍:“这是您儿媳妇……”
完颜洪烈点头,倒也真真是好相貌。只不到底是不及王妃多矣!
他看着儿媳妇的大肚子,便感慨道:“康儿啊,你娘当初生你的时候,也是这般样子。挺着肚子万分艰难。我都恨不能以身相代。这话说出来给你们听,还真有些难为情。可这却说的是真话……若是能替她我替了……这些年在王府,她是一天不顺心的日子也没叫她过。想要用什么,我替她想到头里,想要吃什么,我替她操办。也不知道如今她在哪里……没有我在边,我怕她是日日不顺心呐……”
呃……
穆念慈脸客气差点维持不住,这话是几个意思?
完颜康摁着媳妇的手拍了拍,然后岔开话题:“父王咱们进去吧,您看看我给您准备的院子,里面的陈设都是我自己挑的……”
这么一副样子穆念慈看的特别难受,只强笑着道:“阿康陪王爷去吧,我安排饭食去。”
如此也好吧!
给安排的院子,是正院。里面的摆件,样样都好,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连屋里的熏香都是他用惯的。
可见是真真用了心思了。
完颜洪烈梳洗了出来,外面酒菜已经摆了。
完颜康斟酒递过去:“父王,这一杯酒,是儿子的赔罪酒。”
完颜洪烈接过来没喝,只看着儿子:“他们说你是宋人,你便是宋人了?父王当你是金人,当你是亲儿子……”
完颜康执壶的手都有点抖了,这是父子两人第一次这么开诚布公的谈论亲儿子不亲儿子的事。好半天,等他的心绪平稳下来之后才道:“父王,您当我是亲儿子,我也当您是亲生父亲……我这一辈子都是您的儿子完颜康。您老了,我伺候您,我跟你养老送终……但是父王,您容得下儿子,大金国容不下儿子。儿子打小,您教儿子说,万事当以自己为要。儿子一直记得这话,所以,不管什么境况,儿子得先活着!不光要活着,还得活的别人好。在别人面前,儿子是不会说这些话的。只有面对父王您,儿子才敢把心底的话亮出来说给您听。您的儿子其实是一个自私自利又怕死的人。没什么大的情怀,是想叫自己,想叫家里人,都活着,都活的像个人。儿子做惯了小王爷,儿子锦衣玉食的长大,儿子给别人也做不了儿子了。所以,儿子只能给自己找一条路,一条活下去的路。但儿子保证,只要儿子活着,父王您便能活的很好。”
完颜洪烈举着杯子的手僵在了当场:“你这话,可是要强留为父住下?”
完颜康放下酒壶,然后走到完颜洪烈边,缓缓的跪下,双手搭在对方的膝头,仰着脸看他:“父王,留下来吧。您要是回去了,便是万劫不复。您叫儿子怎么看着您去送死而置之不理!”
完颜洪烈的手放在儿子的脑袋:“不行啊,儿子!你能走,父王不能啊!父王是……”
“父王。”完颜康一脸的急色,他知道,若是他执意不肯留,那必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他的心钝痛起来:“您若是如此,叫儿子如何在世间立足。您真有个三长两短,叫儿子怎么办?叫母亲她……怎么办?”
谁不伤心?!
十八年的情分,它是一朝能抹杀的吗?
完颜洪烈浑身都颤抖了:“你娘……她还记挂我?”
嗯?
完颜康愣愣的抹了一把脸的泪水:“父王这么问……叫母亲她情何以堪。父王怎么对母亲的,母亲她心里是有数的……”
完颜洪烈呼吸都粗重起来:“你告诉我,你娘到底在哪?”
完颜康抬起头来,却艰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完颜洪烈一把抓住儿子的肩头:“你不是想叫为父留下来吗?好!只要能见到你娘,为父留下来又能如何?”
啊?
这是什么意思?
完颜洪烈露出一脸的哀容来:“自从你母亲走后,为父是一日也睡不安稳。心里念的都是你母亲。时间越久,我这便越是后悔。若是我不贪恋朝权势,只带着你母亲和你,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清净安宁的日子,远离喧嚣,远离恩怨,是不是到了今日,我们一家三口还守在一起,没有烦难,更没有离别之苦……”
完颜康的脑子有些打结,这种想法……为甚听起来这么怪。
爱美人不爱江山吗?
他没有立即给答复,等完颜洪烈歇下来,他亲自去找四爷了。
林雨桐见他没吃饭,做了两碗面端过去,四爷陪着他吃。她跟着听了一耳朵,心里难免腹诽,真真是被四爷料到了。这位名叫完颜洪烈的赵王,想法果然很特,真是碰到包惜弱的事,啥都顾不得了。
以前有能力够得着江山的时候,他是爱江山也爱美人。
如今,知道江山已经虚无缥缈,便又马成了不爱江山爱美人。
其实,这是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
拿这事来问四爷,四爷能说啥?再如何也不能帮人家安排人家的娘到底该跟哪个男人吧。
吃了一碗面,四爷问说:“你是怎么想的?”
完颜康抿嘴,好半晌没言语,叹了好几声之后才道:“我想叫我娘见见我父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娘愿意跟父王过,那跟父王过吧。若还是不愿意,叫两人把话当面说清楚……然后……然后……”他的话越发的艰难起来:“然后将我父王送到寨子里去吧……能看见我娘的地方,他大概能好好的呆着……”
那言下之意,若是你娘愿意跟完颜洪烈过,你打算把杨铁心一个人扔在寨子里,却叫这另外两人在府里住,或者说是在府里圈着。
四爷都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个事情能这么办吗?
完颜康却下了决心,呼噜噜把面条扒拉完了:“麻烦夫人请人送我娘来,说……说……念慈需要人照看……”
哦!儿媳妇要生孩子,请婆婆照看也说的过去。
从梁山到这里,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不算是太耽搁。
可林雨桐怕,这杨铁心万一有一天知道了,只怕真能给活活气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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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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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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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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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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