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要做什么,显然没有要跟贾珍说的意思。贾珍的眼神一下一下的往四爷身上瞟,四爷才不管,直接就告辞了。
等把人都聚集起来,还得去通州接人,这怎么着也得半天之后了。四爷就说,两个时辰之后我再过来,还得进宫一趟呢。
嘚!本来还想拉着四爷出去打听打听呢,结果这位完全不给机会,直接要走人。
都说要进宫了,那自然是没人拦着的。
贾珍赶紧跟他老子说“我去送送珩兄弟……这就去办……马上去办……”然后就窜出来了。贾蓉跟着他老子,急忙往出退。
贾珍一路小跑着跟着四爷“珩兄弟,有什么消息你可得透漏给哥哥,你说这事他……老爷子想干什么?”
四爷停下脚步“我这一天忙的都不着家,只之前收到信说要把四妹妹过继到我家去。我还没来得及问珍大哥呢,结果就被叫来直接给四妹妹改族谱了。我能上哪知道去?如今且得急着回去,不光是因为要进宫,还是因着……”他朝祠堂里指了指“不是说了要叫四妹妹赶紧过去吗?我得看看家里把院子收拾的如何了。人上了年纪,就任性。凡是按着他的意思办总没错的,要不然,还不定要折腾什么呢。”
贾珍一想也是,平白无故的,被塞一小姑子过去。得人家养,人家帮着嫁的,他讪讪的笑“那你忙,我先去叫人。等忙完了你赶紧过来。老爷子要真是怒了,你得帮哥哥拦着些。你的话他还是听的。”
四爷虚应着,上了马就走。
贾珍扭过来,一边吩咐人去请族人,一边得叫尤氏准备了,一会子族人来了,这吃的喝的都得有人伺候着吧。可不得主妇忙着安排。
尤氏也就说“这好端端的……”
这话出来可把心里正暴躁的贾珍惹着了,什么好端端的,能是好端端的吗?“你要是平日里多照应四妹妹一些,也不至于老爷子将人给过继出去。”
这不是摆明了打脸呢吗?
什么飞升,那是鬼话。可不就是这边不管,在那边还受了委屈的缘故。
尤氏被说的一脸青红,本就不善言辞的人这会子只道“老太太接去了,我这今儿问冷吗?明儿问暖不?岂不是怀疑老太太照顾不周,怀疑太太并凤丫头刻薄了妹妹?”
“呸!”贾珍啐了尤氏一口“自己的错还有脸扯上老太太太太和凤丫头。你若是有凤丫头一半的能耐,上哄的长辈们高兴,下能照看兄弟姐妹并子侄,我也拿你当娘娘供着。跟我在这里啰嗦什么,如今既然已经过继了,老爷子又发话了,叫马上收拾东西给挪过去,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不说赶紧安排了家里的事,好亲自过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去,只一味的在这里拌嘴,信不信再多说一句我休了你。”
门口就是打帘子的妾室,这会子被这么多人听去他这个话,尤氏只觉得羞愤。强忍着泪意,把家里安排妥当了,就直接往那府里去。
见了贾母,就哭了出来“老太太,你可得为我做主。”说着,就扑过去哭倒在贾母身前。
贾母跟王夫人邢夫人和王熙凤正在这里说话呢,之前东府里来人比尤氏还先一步到了,贾母和王夫人也只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邢夫人和王熙凤一起,猜度贾敬回来又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想干什么。
这会子见尤氏过来了,又是这么一副样子,贾母和王夫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这分宗不干内宅的事,她这么哭着过来,又是说为她做主的,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还有自家不知道的事?
贾母就一把搂住尤氏“你是个好的,比凤丫头那油嘴滑舌的不知道要好出多少来。好孩子,只别哭了,瞧着人不落忍的,你告诉我,是不是珍儿又耍浑了,要是他欺负你,你回去告诉他,你也是有人给做主的。他若是再听混账小老婆的话辖制你,别怪我这老婆子不客气。”
尤氏忙哭道“老祖宗……跟这个倒是不相干。”说着擦了脸上的泪抬起头来“我们家那位爷,猛不丁的跟我说,叫我过来给四妹妹收拾东西,把妹妹送到桐丫头那里去。只说是把四妹妹过继过去了,这就叫收拾东西,马上要搬走。又是怪我说,是我没照看好妹妹,叫公公不放心了,这才回来安排妹妹的。可是老太太,天地良心的,家里何曾亏待过妹妹……”
惜春是养在这边的,如今贾敬不满意了,要把闺女送给旁支也不给自家这边养,这到底是表达对这边的不满,还是有旁的原因在里面。
贾母和王夫人又对视了一眼,彼此很快的错开了视线。
王熙凤那沾上毛就是猴儿,最是会察言观色。见老太太和太太的脸色,不像是恼了,倒像是意外的很,她瞬间就闭嘴,思量了起来。
这不善待小姑子,对做儿媳妇的来说,可是一桩大罪。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那边的敬老爷不满了,那首先被问罪的,一定是尤氏这个长嫂。尤氏如今来,与其说哭冤枉,倒不如说是来告状的,来找同盟的。说句实在话,这事哪怕是怪自己,也怪不到尤氏身上不是?
她这么想,邢夫人这人的脑子属于简单型的,也这么想。甚至说“这哪里就能怪的上你。要这么说,这里坐着的,都有罪过。老太太抱来养的,老太太头一个有罪。我跟你们太太是婶娘,没照看好侄女,是我们的罪。到凤丫头进了门了,又管家事,没照看好小姑子,是她的罪。连珠儿媳妇并三丫头也有了罪过,如今是她们管着家呢。谁都有罪,就只你是好的……”
这话可真是顶顶的糊涂话。事情已经做成了,过继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本就容易叫人诟病的荣国府不摘清自己的关系就罢了,哪里还能这么认罪?要是平时,贾母叫了贾珍过来臭骂一顿就是了。就是贾敬,她作为贾敬的婶子,是长辈,责骂了也就责骂了。偏这个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能利索的分宗最好,这事便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了。邢夫人这话说的就很不合时宜。
贾母马上就恼了,说邢夫人“一味只在这里耍嘴,你老爷要出门,不说去服侍,在这里做什么?你少服侍我两天,少在我眼跟前惹我生气,才真是你的孝心呢。”
邢夫人觉得无辜的很,哪里说错了就这般的一顿排揎。她慌忙站起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赶紧低头福了福身,慢慢的退出去了。
王熙凤一看风头不对,忙道“这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这四妹妹只怕还不知道。你说这好端端的,要送到人家家去。这话该怎么跟四妹妹说……大嫂子如今过来,只怕也是为难,既然如此,我便去吧,这个恶人我来当。”
贾母和王夫人正想避开王熙凤说事,一听她这么说,忙道“得亏有你,想到了这一层。去了跟你四妹妹缓缓的说,若是不愿意咱就不搬,继续住着便是了。桐丫头那里我去说。不拘是谁家的闺女,养在咱们家也不算是辱没了。”
王熙凤应着就出去了,到了外面见平儿等着,就低声道“我怎么闻着味儿不对。你打发小丫头去找你们二爷,就说有什么消息叫他别一味的老实,只打发了身边的小幺回来禀报一声。你也别乱跑了,去找鸳鸯。我瞧着老太太和太太的样子不对。别这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咱们主仆还跟傻子似的一无所知了。那到时候,可真真的就是闹了笑话了。”
平儿忙应了一声是,王熙凤只带着小红出去了。
刚出贾母的院子,就有周瑞家的急匆匆而来,王熙凤就笑“嫂子这是急着做什么?太太跟老太太正在里面说话呢,没瞧见把我也打发出来了吗?”
周瑞家的当了真,忙道“是珩大奶奶来了。”
王熙凤嗐了一声“这也值得着急?她又不是二姓旁人,既是族里的当家奶奶,又是从咱们府里嫁出去的姑娘,她哪天不打发人来送个东送个西的,今儿不过是自己来了,你倒是当成大事了。知道的说你重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人家当外人呢。”她吊着眼睛,偏又笑着,“你且瞧我的!”
说着话呢,林雨桐就来了。她得过来,过来才是郑重!不为旁的,只为惜春脸上好看的。得叫人知道,自家是极为乐意接受人家的。因此,她过来就是接人来的。
远远的瞧见王熙凤,她也笑“倒是劳动嫂子来迎我。”
“呸!”王熙凤伸手将人一拉“谁来迎你,为难的事只别叫我一个人做,你既然撞上了,就跟我一道去吧。”
惜春住在园子里,这一路要往园子里去的。
周瑞家的就瞧见二奶奶直接把人给拉走了。她只笑笑,也没跟着。
路上,王熙凤瞧了后面的丫头一眼,跟着的丫头都自觉地朝后退了几尺,给主子们留下说私房话的空间。
王熙凤这才问道“老实说,你们这背后到底在干什么?”
林雨桐看她“我还想问呢。这巴巴的就给我送一小姑子来。我家那个才要出嫁,这边又送来一个更小的。”
王熙凤狐疑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你当真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林雨桐一脸真诚的摇头“这猛地送来一姑娘,我这着急忙慌的叫人拾掇院子,家里真真是什么也没准备,尤其是姑娘家闺阁里要用的东西。还有衣裳首饰钗环,才打发了人去置办,我这就巴巴的来接人了。还怕你们心里有意见,觉得我不愿意或是如何,又何曾知道什么。”
王熙凤只不信这话,冷笑道“之前你小姑子及笄,你这个不请那个不请,偏来请四丫头。亏我还感激的什么似的,跟老太太说,到底你是念旧情的,知道拉拔府里的姑娘一把。照你的能为,就是请来皇家的公主郡主做有司,也是能的。偏请了咱们家的孩子,这是给咱们家张脸呢……”
“天地良心……”林雨桐就停下脚步,义正言辞的道“还真就是你说的那样。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什么公主郡主的,这话我可不敢说。我也不瞒你,当时想请的其实是黛玉。不过想想,黛玉那边到底是有依靠的,跟那些贵人的关系比我还要近,这机会不错,给黛玉平白就浪费了。本来说三妹妹也行,但到底是庶女。真要请来了,只怕主宾这些人问起来了,面上都不好看。这才请了四妹妹。其实,你想想,四妹妹离及笄还好几年呢……”琇書蛧
王熙凤越发的狐疑起来,见林雨桐要恼,忙道“真不是疑心什么,只如今这事蹊跷的很。我偏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那可真是活打了嘴,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奶奶,府里的事情竟不能尽知?”林雨桐哼笑一声,只撇下她,快步就走“我还是赶紧的把人接回去,也给你腾出工夫忙活你的去了。”
王熙凤没别的二话,只追上来道“不是我说珍大嫂子,我说过来跟四姑娘说这事,她还真就不来了!她是正经的嫂子,合该她出面才是。人家给个虚情,她倒是当成真意了。”
尤氏哪里有她说的那般不堪?人家坐着肩舆从后面赶过来了。
惜春对这样的阵容,微微惊讶了一下,这才招呼丫头,又亲自给几个嫂子奉茶。
尤氏的嘴张了几次,最后还是看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给她一个冷眼,心里哼笑着,脸上却扬起笑意,张口便道“真真是不知道咱们四丫头什么造化,怎么人人都抢着舍不得了。当年老太太把姑娘抱来,便是因为喜欢的缘故。这些年,家里的兄弟姐妹的,也没有不和你好的。如今,偏惹来了个讨人厌的,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敬老爷的心,竟是舍得把宝贝闺女送去……”
这话叫人很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贾敬把惜春给许了人家了。
林雨桐就道“妹妹别听她胡沁。她惯是个只挖坑不埋人的刻薄鬼,你理她做什么?原不过是敬老爷成道到了要紧的时候,尘缘不断皆是因为家中尚有幼女。左思右想的,便想着把妹妹过继到我们家,给我和你哥哥做妹子。都是一家子人,不管从谁家到谁家,还跟以前一样便是了。”
尤氏松了一口气,这话总算是说出来了。她的眼圈就红了,说话也带着几分哭腔“老爷猛不丁的回来,立马就给改了族谱,我跟你哥哥并你侄儿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想拦都拦不住。我们又何曾舍得你。不过想想,这也不是去了旁人家了。不说别的,就只你桐姐姐,这是你的亲表姐,原本又是一个府里住过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是知道的。比起惹人厌的凤丫头,不知道强出多少去。以后你跟着她过日子,断断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惜春低着头这个时候才抬起来“既然送我去了旁人家,就不要说这些话来。横竖长这么大,我也没在自己家里呆过。从这家到那家,想来并没有多少区别。”说着,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既然这么着,那就走吧。”
明显是恼了。
尤氏被说的脸红成一片“姑娘这话说的好生无礼!我家来的时候,姑娘便不在家了……”
尤氏是续弦,进门小姑子就被抱养到这边了。因此她想说,这事并不怪她。要怪,也是怪贾敬贾珍去。
显然,这个时候跟惜春说这个是不合适的。
见惜春抬起头来,眼神都是冷的,王熙凤赶紧拉了尤氏出去了,在里面还能听见她说尤氏的声音“你来该好好的劝劝姑娘才是,怎么还跟姑娘顶上了。”
脚步声远了,林雨桐才起身,坐在惜春身边去,她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头都下去,这才道“姑娘怎知,这不是敬老爷给你做的最好的安排呢?”
惜春抬起头来,灼灼的看向林雨桐“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桐拉她的手“这世上,什么事都有个因果……”惜春爱跟那些小姑子一块玩,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个。因此这边一说因果,她先不会排斥。见她用心的听着,林雨桐才又道“敬老爷是两榜进士,若不是为人上进,是如何熬的过十余年的寒窗之苦的。既然熬了过来,又金榜题名,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如何又会避入道观,这么些年都不在家。珍大哥哥有许多不妥,连带的蓉哥儿也少了教养,又任由你抱养在西府里,难道是敬老爷没有一丝的舐犊之情?便是他不看中闺女,难道也不看中子嗣传承?岂不知,任由子孙荒唐,未必不是保全。留你在西府,也未必就是舍弃。当日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如今的安排,未必不是更好的安排。”
惜春的眼里迸发出一抹亮色“……这么安排是为了我好的?”
“人力有时殆。”林雨桐就叹气“在自己力有不殆之时,急切的想做什么,便是最放不下什么。”
惜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附在林雨桐肩头,压抑着哽咽了起来。
说到底,她在意的不过是有没有人在意她,仅此而已。
林雨桐就道“要收拾东西,要跟家里人作别,妹妹要是不着急搬,也没关系……”
“不是!”惜春抬起头来“这就走吧,实在是没什么要搬的。”
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尤氏和王熙凤又来了。
惜春给尤氏行礼“这就走了,也不去辞别老爷和哥哥了。跟嫂子说一声……”
这怎么行呢?
尤氏就说“这一屋子的东西……纵使姑娘都不喜欢,不想带了,也没关系。桐丫头也不会委屈了你。可你这一屋子的婆子丫头,她们总不能光着跟你去吧。谁没有点家当?”
“谁说要带人去的?”惜春朝外看了一眼“我干干净净的人,来的干净,走的也干净。既成了人家的孩子,吃的穿的用的使唤的,自然也该是人家的才是……”
“妹妹这话糊涂。”探春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进门就说惜春“这般出去,叫人家如何看府里……”
“我便不这么出去,外面又能如何看府里呢?”惜春轻笑“可见三姐姐的明白也不过是明白,却也不曾看透了去。捂着耳朵装聋子,可这别人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这点小事跟其他事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探春一下子被噎回去了,愣在当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也要掉不掉的。
惜春摇头“三姐姐还是看不透么?这亲的总归是亲的,若是连亲的都不亲的,这不亲的便只能更是假的。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三姐姐比我聪明世故,又为何看不透呢?”
听起来是劝探春的。
说探春跟太太和宝玉再亲近也是无用的,不是亲的,便不会牵挂肚肠。巴结的再好,说翻脸也便是会翻脸的。赵姨娘再不好,那也是亲的。纵使有一半的慈母之心,至少是不会害了她的。
可细听这话,却叫尤氏和王熙凤齐齐变了脸色。
那话何尝不是说,亲哥哥亲嫂子都不亲,这旁人如何亲的起来。
这里面更是牵扯到林雨桐,毕竟,自家这边也不是亲的。
尤氏恼的跟什么似的,便听惜春又道“原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但这世上终归是有真情意的。这就全看各人生的是什么肚肠了。她待你真心,你自还她真意。如此,才不会把一腔的热忱白白辜负了。”
可不是暗指这府里没一个对她是真心实意的。从主子到奴才,得罪了个遍。
林雨桐以前觉得接惜春回去不是大事,可如今才觉得,谁说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这教养问题就是个大问题。她这种的,比幼娘当初还难教导。
跟着的丫头,像是入画这样的,哭的气都快喘不上来的,“姑娘,带我去吧。离了姑娘,我们可当如何?”
惜春的眼里却只清冷一片,问道“只你一个人跟我过去,还是一家子都跟我过去?”
入画年纪也不大,这话问的直接就哑住了,半晌才道“我是姑娘的丫头,自然是姑娘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这话糊涂。”惜春摇头“你先是府里的人,才是我的丫头。我都不是府里的人了,你如何还是我的丫头?要不然,我求个恩典,叫放了你们一家的身契……”
入画脸上露出几分惊容来“姑娘开恩!”
惜春只摇头“蠢货蠢货!真真是蠢货。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好歹跟老子娘哥哥守在一起,岂不比跟着我好。”她叹了一声,回身看了看这屋里“往年我穿的旧衣裳,如今也不用了。不拘是拿去当了,或是怎么都好,换几个银钱,你们分了吧。”说着就看林雨桐“嫂子,咱们这就能走了。”
林雨桐心道惜春可不糊涂。去别人家,偏带着贾家的下人,还是这种老子娘都在府里的,这样的人带过去是最犯忌讳的。她要放了入画一家的身契,其实就是给入画机会,只要愿意,这边放了,那边她就带。可惜,入画在这府里生,在这府里长,这府里便是家,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不用回禀了她老子娘,就只她,也舍不得离开的。
如此,便是真真断了主仆的情分了。
惜春也没去见贾母,只在贾母的门口磕了头,林雨桐也只得罢了,跟王熙凤说“你跟老太太道一声恼,回头安顿好了,再来给老太太请罪。”
就这么着,就真把惜春接出来了。
到家的时候,齐氏也在。今儿是族里有事,去书院叫了,这两口子才回来。贾瑕正要去祠堂,见林雨桐带着人回来了,就站了站。
齐氏跟惜春还见过,贾瑕压根是就没见过的。
这会子见了面,也知道是过继来的。贾瑕就端起笑脸“这里家里,妹妹怎么着都成。咱们家没有那么些个规矩。要是在家闷了,就叫人捎话给我们。去山上住住也是无妨的。你二嫂最喜欢在山里逛,来的路上还说,回去就给你收拾院子去。”
很热情的样子。
齐氏只催贾瑕“你快去忙,我跟嫂子在家照应呢。委屈不了妹妹的。”
贾瑕看林雨桐,询问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林雨桐只说你去吧,你哥哥一会子也过去。别的话一概没提。
那边幼娘已经拉惜春了“去看看给你收拾的屋子可还喜欢?大哥叫人找来那么大一个画案,光是各色的颜料就拉了两车,我从来不知道颜料的种类能有那么些,颜色能分的那么仔细。”
果然,院子里专门开辟了一处画室,宽大明亮暖和就不说了,屋里还养着不少的鲜花,各色的摆件虽不是古董,但瞧着色色都雅致。画案极好,趴在上面都是成的。各色的颜料,浅口青瓷的笔洗。玉石的笔架上摆着各种型号的笔,砚台镇尺都是极为考究的东西。真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再去屋里看,铺的盖的,崭新的,拉开衣柜,四季的衣裳齐齐整整的,一排柜子都塞满了。梳妆台上的所有匣子里,也都是满满当当的。各种的钗环配饰都有。
丫头也都在屋里等着,见了就称为四姑娘。
林雨桐解释“咱们家是大爷二爷三姑娘四姑娘这么排的,你大哥也都给你们另取了名字,以后记在族谱上。”又告诉她们,幼娘名珊,惜春为瑶。
也不是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就是告诉她们,她们珍贵,跟家里的男儿一样取名排序。
至于幼娘惜春这样的名字,只当是乳名在家里叫叫就算了。
当然了,也是为了怕惜春从四姑娘变成二姑娘变的不习惯。如今四姑娘还是四姑娘,半点也不违和。
看看这东西,便知道林雨桐说的事先并不知道过继的事是作假的。这东西必是提前预备好的。可越是这样,惜春才越是觉得难得。他们接纳自己不是鸭子赶架,而是心甘情愿并且极为期盼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模样,对着林雨桐行礼“见过大嫂,是我不懂事,大嫂莫要见怪才好。”
叫嫂子不是叫表姐,这便是认可如今的身份。
林雨桐笑着拉她给齐氏和幼娘见礼。齐氏非常贴心的准备了见面礼,另外又拿了许多名家所做的杂书,里面多有画法画技的。幼娘给了一匣子荷包,叫她留着赏人的。
林雨桐给了二百两散碎银子,又有铜钱几匣子叫她使。
家里添了人,又有蕴哥儿插科打诨,加上邵华带着俩孩子过来贺喜,竟是很有些喧闹的意思。
与家里的气氛相比,此时贾家祠堂的气氛却实在算不上是多好。
贾家人口繁茂,饶是金陵那边来的都只是当家人,这祠堂里也坐的满满当当的。这次四爷没跟祭祖似的,坐在前面。而是该怎么排序就怎么排序。坐的就相对远了一些了。
贾珍倒是想把四爷往出拉扯,贾琏也在一边帮腔,可贾敬在上面咳嗽了一声,一个个的就都摸摸鼻子,缩回去不敢言语了。
贾政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贾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的道“敬大哥这突然召集老少爷们的,可是有要事?”
贾琏坐在贾赦的身后,伸手瞧瞧的拉了拉贾赦的衣摆。
贾赦回头看过去,贾琏就连连摇头没看到二叔都不言语吗?您倒是先开这个口做什么?
他们坐的都距离贾敬近,贾敬将这父子俩的动作看了个清楚明白。
他笑了笑,多看了贾琏两眼,就道“你要是听劝,早早把爵位给了儿子,说不得,你将来过的还是好日子。”
贾赦气的直瞪眼,这说的是什么话。
贾琏缩着脑袋,再不敢说话。自家老子要是知道自己有这心,回去只怕板子得上身了。
这一打岔,却叫大家都暂时不敢放肆了,马上静下来,都瞧着在上面端坐着的贾敬等着他说话。
贾敬看着满祠堂乌压压一片的人头,轻轻叹了一声,偌大的家族,脑袋上戴着官帽的又有几人?除了珩哥儿,剩下的可都是靠着祖辈的余荫才得的。
也罢!分了就分了,失了依仗了,说不得反而能发奋的多出几个像样的人才呢。
他轻咳一声“今儿把大家召集来,只为一件事的,老少爷们都不免问了,什么事由呢,把大家从金陵都大老远的叫来了。我现在就为大家解惑!”他端着茶押了一口茶,特别轻松的吐出两个字“分宗!”然后不管众人的脸色,还轻描淡写的道“就这么点事。”
分宗?!
分什么宗?
祠堂里静了一瞬,然后跟水里泼了一瓢热油似的,瞬间就热烈起来了。
怎么能分宗呢?好端端的怎么能分宗呢?
贾赦心说,我也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你要跟我分宗,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你说分就分了,几个意思啊?
他这边还没说话了,几个年纪大些的族人,哭着从后面到前面来了,一个个的口口声声一家子的骨肉,这怎么能说分就分了呢。
贾琏趁着这个乱劲,溜出去叫了小厮过来“快回去告诉你们二奶奶,就说敬老爷要分宗……老爷他……一点也不意外……”
小厮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听了就应了,过去传话不提。
贾琏心里却翻腾来了,这分宗的事,自家老子不知道,自己也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可这说分就要分了。看老爷那意思,竟是提前知道的。这可有些过分了,哪怕要分宗,没有瞒着自己和自家老子的道理。他咬牙又进去,却见贾珍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想来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作为当家人,他是真的事先一点也不知道的。
贾琏溜回去坐好,咳嗽了好几声,才把紧挨着的贾珍给叫醒。
贾珍蹭一下站起来,看着他老子“父亲……您这唱的是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分宗的事了?您这样,不光儿子惶恐,只怕族里的子侄没有不惶恐的……这万事得有缘由的,总得说出个为什么吧!”
“为什么?”贾敬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下面坐着的人。
那边贾赦脸气的通红“没错,这分宗,哪有不跟我打招呼的道理?不说个缘由出来,咱们这些个老少爷们,不能答应。”
“对!”
“没错!”
“不能答应!”
贾敬抬抬手,往下压了压,等没人说话了,他才说“分宗这事……是政二弟提的……我一个方外之人,哪里能知道他为什么要分宗。但政二弟是娘娘的亲生父亲,他执意如此,那便如此吧。”
贾政忽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贾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把我说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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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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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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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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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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