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林雨桐以为,香菱跟薛蟠和离,跟自家是没有多大关系的。自己也就是了一点情报给张道士,刚好也救了香菱的命。如今当妈的接了闺女回去,母女两个托庇在清虚观门下,房舍跟清虚观几乎是靠着的,住的安全不说,也不怕被谁欺负了去。至于薛家给的宅子,只叫人去帮着看着了,如常打扫打扫。而用的人,也多是那些把孩子寄养在清虚观的清苦人家。找了几家老实本分的,老汉婆子小幺就能干的差事,雇了人照看。还有那京城里的铺子,之前那营生都是薛家的,给了香菱之后,甄家不想跟薛家有多深的来往,这买卖自然是不做了。只把铺子租出来,一个月收个百十来两银子的房租罢了。至于南边的田产,封氏暂时托付给了娘家的侄儿。她的娘家也不是小户人家,在姑苏也算是小有名声,没出过当官的人,但家里也出过几个举人秀才。家业虽不算太大,但在当地也算得上是上等的人家。自己没了男人闺女丢了之后的日子,若不是娘家接了她回去,也便没有以后了。如今人不凑手,先叫娘家管着,等以后慢慢的培养出自家的下人了,那时候再说。
没几日,张道长找四爷来拿符箓,跟林雨桐说闲话的时候倒是提了,说是甄家母女两人向道心诚,打算闭关三年,谁也不见。
林雨桐就呵呵的笑,然后意味深长的道“也好……”
张道长心里就一跳,低声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奶奶。”
肯定是甄家知道香菱有孕了,偏偏不想叫跟薛家有一丝的关系。因此,只说是要闭关了,不见人。这不见人好啊,不见人等隔上三四年出来,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对外只说是从族里抱养的,谁管这些闲事去。
再者了,薛家一日日的鸡飞狗跳的,谁还能记得香菱?
这事就是能看破不能说破的事,林雨桐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完了。
却不料,没隔几日,薛蟠却上门了。林雨桐避到屏风后没见,这薛傻子进门就给四爷跪下,只道是“该死该死!冲撞了,实在不是有心的。”
冲撞什么了?
跟四爷道的什么歉?
莫名其妙。
四爷也不扶他起来,只问“你这一进门就这样,到底是个什么事由我也不知道。”
薛蟠满脸的歉意“……原不过是去珩兄弟那连襟处吃酒,谁料想吃醉了酒又失了德行,唐突了小姨子……”
四爷的连襟?
是说孙绍祖?
这小姨子?
该是那位余柳?!
连起来的意思是薛蟠唐突了余柳?!
说实话,孙绍祖那边,林雨桐是一点也没关注了。余梅应该是老实了才对。这怎么就又搭上薛蟠了?
薛蟠兀自道“已经写信给商队管事了,叫他们代我向余参将提亲。之前去原本是要见见余家表弟的,可余家大门紧闭,主子一概不在。想了想,我还是过来请罪……”
呵呵!
四爷笑了笑“没有姐夫管小姨子事情的道理,跟我请的什么罪。”
“那我给大妹妹请罪去?”说着,就起身要朝内院去,给林雨桐请罪。
四爷一把给拦了“余家的事,你又不是外人,比旁人知道的都清楚些。内子跟那边的姐妹不合,这事原也跟她不相干。更谈不上得罪不得罪。你既然已经叫人提亲了,那等着结果便是。成与不成的,都不与咱们之间的交情相干。”
听起来,好像跟薛蟠很亲密。
可实际上去是说,不会因为成了所谓的连襟,咱们的关系就更近了一步。
也不知道薛蟠有没有听懂这一番的潜台词,但这位还是没心没肺的笑起来“我就说嘛,珩兄弟断断不会因为这个事恼了我。”
送走了薛蟠,林雨桐才出来,嗤笑不已“这孙绍祖当真是能耐,这就攀上了薛家了。”
薛家旁的没有,银子很有两个。另外薛蟠的舅舅,便是炙手可热的王子腾。
余鉴找了多少机会,想要巴结上王子腾呢,都被余梁和四爷给阻了。如今,却没想到兜兜转转,横生枝节,从这里插了一杠子出来。这么大好的事情,要是余鉴不答应才见鬼了呢。
但就像是四爷说的,就算是联姻了,与自家来说,有什么差别吗?
更何况,余鉴扑腾来扑腾去,都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哪怕是巴结上了王子腾。
因为在宫里,四爷和林雨桐就没少给余鉴下蛆。谁不知道他余鉴是个连亲生骨肉说不要都不要的人。这样的人对子女尚且都是如此,你指望他能对君王如何呢?这当官的注重私德,不是没有道理的。
升官这种事,是要报给吏部的。
可吏部归皇上直管的,文官四品以下,或许还能活动活动。但这武将,尤其是跟王子腾有牵扯的武将,将来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每提拔一次,皇上的小本本就记一次。
按四爷的话说跟这种小人物计较那就是浪费时间。
直接把大树砍了,靠着这大树生存的枝枝蔓蔓,自然也就枯萎了。
知道这个道理,连余梁和邵华对这事也没有过多的热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薛姨妈知道薛蟠已经打发人说亲去了,几乎气的背过身去“……那就是个破落户。跟余家那兄妹不是一回事的,这要是余家哥儿还有个妹妹,这求娶了也没什么。只看那兄妹俩,就知道是一等一的正派人,一等一的精明人。可其他的虽然也姓余,那都是小娘养的。嫁给孙家那个怎么样?你去打听打听,端是个放浪形骸的,连我这个在内宅的妇人都知道,你会不知道?那做妹妹的,不好好的在家里绣花养性,没有兄嫂的答应,跑到姐姐家住成个什么样子?谁家做妹妹的住在姐姐家,还有没有个体统规矩了?”
薛蟠灌了酒回来,脑子不大灵光,直接就怼了薛姨妈一句“妈还不是住在姐姐家里,这又成个什么体统了?怎么只许妈住姐姐家,就不能让别人住姐姐家了?”
这话可把薛姨妈气了一个倒仰,当天晚上就嚷着胸口疼,请了两趟大夫喝了药才好些。
薛蟠跪到母亲床前,不个劲的赔罪,薛姨妈只不说话。
宝钗瞧着不像个样子,便道“妈只怕真错怪哥哥了。想是哥哥被人算计了也未可知。就跟妈说的一样,那孙家便没一个正经的人。余家那边跟孙家一个巷子头一个巷子尾住着的,原是最实在不过的亲戚,不也没来往么?也就是哥哥,被人哄的只当是吃酒做耍,殊不知……人家的算计。妈想想,后宅女眷,尤其是做客的后宅女眷,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男客呆着的地方。哥哥就是再不济,可也从来没有这么鲁莽过……”
“是是是!”薛蟠连连点头“去别人家做客,再是不敢随便出入人家内宅的。这点道理我还不知道?”
这一点倒也是事实。一般人家,二门的门禁尤其森严,不是等闲会都能进去的。就是贾家这般,二门如同虚设,但薛蟠却从不说跑到女眷呆着的地方这个那个的。就是在东府那边的放浪形骸,也从不去内宅里唐突。
宝钗就说“那便是了!她一个做客的小娘子,如何碰见哥哥的?”
薛姨妈蹭的一下坐起来“那这般品行不端的女子,就更不能娶进家门。”
“可哥哥到底是唐突了人家。”宝钗就道“但也左不过是个庶女。哥哥叫人快马加鞭去……哪怕是多饶几千两银子做聘礼,或是答应一两件难办的事也无妨……只要他们应了,不做正头奶奶,娶回来做二房也便是了。想来,再是没有不应的。”
薛姨妈就有些犹豫“这就怕将来再给你哥哥说亲,会有些烦难。家里多了个正经出身的二房,谁家的女儿往家里来?”
宝钗摇头“妈还当跟甄家把婚事了结了之后,哥哥还会有什么好亲事不成?当日要娶的是咱们家,为了给哥哥脱罪,愣是说跟甄家是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的,这般的亲事,都娶进门了,甄家倒了,咱们说和离便和离了。当日,我便劝妈说,这事不能如此,偏妈不信,定是要叫和离。可外人会如何看呢?是不是也怕将来他们家有个意外,咱们也这般的薄情?天下的好人家多的是,家财丰厚者不知凡几,又何苦冒这个风险呢。因此上,这往后,高门大户的闺女是不要想了。只找个门当户对,性情好且知礼的,行事爽利能管的了家的姑娘,纵使门第低上一些,也是无妨的。若是这么想,娶个二房,倒也不是要紧的事。两害相权取其轻,除了这样,却还能如何?若是不认账,余家那边倒是好说,那兄妹未必乐意妹妹做二房。可那孙家最是没皮没脸,倘或是不合心意的闹将开来,没脸的倒是咱们自家。”
薛姨妈连连点头,只说宝钗这话很有道理,又骂薛蟠“还不按你妹妹说的办。”
薛蟠却不动“妹妹只想着其一,便没想着其二。那余家再不济,余家的老爷也还是个参将。正经的五品官身。还有余家的表弟,也是七品!不说珩兄弟,就只孙绍祖,没有实职,那也是身上有爵位的。那姑娘纵使是小娘养的,是庶女,可也是官家小姐。可咱们家呢?”
商户人家!
宝钗的脸蹭一下就红了,只扭脸不言语。
薛蟠就道“我若娶了那姑娘,可能好处不见得多。可这要是弄进门做了二房,便是把余家的脸往地上踩,只怕跟余家和珩兄弟那边,也便是有了嫌隙了。这本来勉强算是亲戚,是咱高攀着人家交往的,如今弄的人家妹妹成了小妾,他们倒是成了小妾的娘家人。哪里还算是正经的亲戚……如此得罪了人,又当如何呢?是!我舅舅,我姨丈家都能给咱家一些依仗,可那珩兄弟……妈和妹妹怎么就知道,舅舅和姨丈姨妈肯为了咱们得罪人家。咱们家有什么?可人家有什么?这些事,妹妹又可曾想过?”
这?
薛姨妈越发的左右为难起来。
女儿说的有道理,也确实是为了这个家着想。内宅之中,这么安排是合适的。
可儿子说的,又未尝不是道理?男人家在外面行走应酬,想的又跟妇人们想的不同。
最后,还是以外面的大局为重,这婚事就这么着了。
余家这亲事答应的利索,一来一回一个月的时间,余鉴还专门派了管事来跟余梁说话。意思是嫁女的事,权权委托给他。
余梁能答应么?
嫁余梅的时候,写给余鉴的信还都没回呢。
余梁躲到皇庄去了,邵华以供着痘娘娘为由,也来了一个避而不见。
结果余家没见到人,又跑过来见林雨桐和四爷。四爷在皇庄上跟太上皇种水稻去了,育苗正到了要紧的时候了,他哪里有在家的工夫?
林雨桐呢?不是进宫了,就是这个王府那个王府去了,就是在家,她也以这样的理由推脱了。
来了不下十数次,就是没见到人。
这余梅也是个恨的“他们不管,我们还都不嫁了?”她冷哼一声“认我们是二五,不认我们是一十,有甚差别?嫁!只管嫁!”
于是,又是一个月,人家余梅就把妹妹从那租住的院子里嫁出去了。
琉璃叫人打听了消息回来跟林雨桐说“……那姑娘是个糊涂的,愣是被善姐的妈跟姨妈给糊弄住了。出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把善姐儿当成陪嫁的丫头带走了。”
善姐儿伺候去了,进了薛家的门。这王熙凤抬抬手,她就成了薛家的人。
只怕这去了薛家,目的不单纯呢。何况,善姐儿不是善茬子。
这亲事结的,薛家也很尴尬。你说这喜帖是给余家还是不给余家,又给不给林雨桐这边送。
反正娶了是尴尬,不娶纳回来也是尴尬。
最后,是薛姨妈亲自来瞧林雨桐,说了许多的话,意思就一个咱两家是咱们两家的事,跟娶谁不相干。
又有薛蟠亲自去找了余梁和四爷,得!这事就这么着吧。
余梁把话说到头里,咱们还是这么处着,以后成了亲,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不用来说,他是不管的。
薛蟠连连点头,就说咱们还是兄弟,嫡亲的表兄弟。别的都不论!
如此,薛家结亲的时候,林雨桐和邵华那边准备了一份礼送过去,至少面上都不那么难看了。
而对林雨桐唯一的好处就是,占着的宅子能收回来了。这玩意今年特别好租,今年秋闱明年春闱,好些个考生提前来京城,这种小院子尤其好往外租的。
这事打发下人去就行了,这时候天正好,她带着孩子在家启蒙呢。
自己做了许多的卡片,跟幼儿启蒙似的,告诉他一二三四五,天地分上下,日月照今古。
这小子是个好动的性子,早上起来倒腾着跑跑跳跳他不嫌弃烦,但这么坐在这里,叫他念书,死活都坐不住。林雨桐没法子,叫人把卡片挂一串,绑在柱子之间。林雨桐写一个字,教他认一个字,然后再叫他跑去,从挂着的卡片上把字找出来。顺带的,还把加法练了。比如一加二该是多少,你去把答案取来。就跟瞧着小狗答题似的。
这么大的孩子也就是个聪明的小狗的水平。
幼娘在一边帮着他作弊,她也不管。然而是发现同一道问题,哪怕他不会算,算不明白,但是问上三遍之后,他便记住了,再不会犯错。哪怕这个问题是隔上两天再去问他,他也记得住的。
那林雨桐便也越发不拘者他的性子了,只满院子的瞎跑。只是孩子只一个,连个玩伴也没有,未免有些孤单。幼娘说过两年该去请个先生到家里授课呢,林雨桐却觉得,到了该启蒙的年纪,就送出去叫他上学去。
张家的族学就是极好的。
她这么一说,幼娘就羞红了脸。
但其实,四爷和林雨桐未必送孩子到别人家附学。
四爷回来的时候,林雨桐就跟她说孩子的事,蕴哥儿大概也知道是说他呢,坐在炕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扒拉饭,还不时的看爹妈一眼。
说到上学,林雨桐就叫问问,看哪里的先生好。尤其是如今的塾师,就怕把孩子的灵气给磨没了。
四爷还看她“为什么要送孩子出去,还想着附学?咱们请个先生在家里开蒙便是了,想找好先生的,自然会来咱们家附学,还怕孩子没玩伴?”
也对!
加上怡哥儿,这都两个孩子了。
将来贾瑕家少不了也要添孩子的,光是自家的孩子,就值得请个好先生。
这事跟四爷一说,四爷就往心里去了。林雨桐也就不多管了。
恰巧,那边邵华又有了,不能在城外住着,再者,余梁如今也没那么忙了。于是,林雨桐便把怡哥儿给接过来,一个孩子是看,两个孩子也是带,刚好,叫孩子们一块玩,她顺便也就给启蒙了。邵华只来看过一回,瞧着孩子姑姑带孩子带的挺好的,只把奶妈并丫头往这边一送,也不管了。要是晚上来得及回便回,要是来不及回,想在他姑姑家住,便叫他住去。
小孩子就爱跟小孩子玩,俩小子都能把后院给翻一遍。
王熙凤来的时候,就见林雨桐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边上的小几上放着果盘,她自己只看着两个滚成泥猴子的孩子直乐呵。
“你倒是会享受。”她眼里带着几分羡慕,要是有个儿子,她也就万事足了。
林雨桐叫人搬躺椅“你也来享受享受。”
王熙凤摆手“我出来是有事,顺道跟你讨点果酱。我家那姐儿出痘了,在家供着痘娘娘呢。”
林雨桐忙叫人去取“打发个小丫头来,我难道不给你?还值当你这么巴巴的跑来。”
王熙凤躺下只叹气“如今你是金贵人,等闲都见不到你的人。老太太请了你回了,只不过去。可是我们哪里得罪了你?”
林雨桐当然不乐意过去了。皇后有喜了,肚子大了自然就瞒不住了。到了贾家,少不得要听贾母和王夫人念叨。也不想想,跟自己念叨能有什么用呢?难道不叫人家皇后生孩子了?
这事一出,贾母和王夫人心里定是悬着的。要是有了嫡皇子,这元春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的机会。要是不指望着元春,又少不得要念叨宝玉和黛玉的婚事。
林家一直是避而不谈,这态度就已经非常明确了。这一年里,她也能见黛玉两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警幻的事,黛玉并不见对宝玉有多深的情愫。往常她也是不听这些事的。倒是非常有兴致的把林家的藏书阁收拾了出来,各种的书籍分类整理。孤本得另外收藏,放在外面的都是手抄本的。别的事一概的不沾手,林家人也纵着她。杨哥儿找书还找到四爷这里,借了家里的孤本回去给黛玉誊抄,完了再把书还回来。
贾家说宝玉身子不好了,叫黛玉回去瞧。黛玉就央求了杨哥儿去贾家探望。
为这个事把林彤玉气的跳脚,在林雨桐面前也不掩饰,只说是贾家无礼,哪里有叫人家的闺阁小姐去看他们家的爷们的。
之前林雨桐倒是也见过宝玉几回,说实话,再叫贾母把宝玉当病人的耽搁下去,他真就成了个病人了。
在王熙凤面前,林雨桐也不瞒着这个事,就直说了“……十几岁的孩子,学学便是了。我觉得娘娘想的就挺好。发奋上三两年,纵使科举出不了头,可这读了书,人必然就清明了。若是有个秀才或是举人的功名在,这也便是一道护身符。只一味地等着娘娘……娘娘能如何?那宫里是什么地方?是想要如何便如何的?!人家承恩侯府的孩子,还都出门去求学呢,难道皇后不及你们家娘娘尊贵?”
王熙凤斜眼看她“你如今越发的敢说话了?”
林雨桐嘲讽的笑了笑“好话不好听,好听的话却未必是为了你们好的。看见了不说心里过不去,说了偏偏又不讨喜,你说我干嘛非要往你们家去呢?”
“罢罢罢!不去便不去。我来原也不是来做说客的。”王熙凤低声道“娘娘怕是也不想叫宝玉被太太拘在屋里,凡是出去,稍微晚一些回来,必是要兴师动众的找的。如今,娘娘叫宝玉并姐妹住到园子里去。”
林雨桐摇头,轻笑“娘娘也是糊涂,这嫂子小叔子自家的姑娘亲戚家的姑娘住到一个园子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愣了一下“这么说,二丫头她倒也不是那般的木。前儿才说叫搬,结果她过来跟我说,她还有许多的活没做完了,日子太紧了,便先不搬了。来来回回的折腾,怪麻烦的。我当时应下了,倒是没多想,你如今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她是以绣嫁妆的名义拒了避嫌了。怪倒是大嫂子也说住园子里,兰儿上学不方便,她不搬了。原来根子是在这里呢。那这倒是不怕了!三姑娘原跟宝玉是一房的兄妹,不防事。四姑娘还小,更是碍不着。想来薛家的姑娘和史家的姑娘瞧这样子,也便不搬了。如此,倒也好!”
那你大概是想多了。薛家估计是要搬的,史家的湘云更是要搬的。
林雨桐想起什么似的问“史家如今还在京里?”
王熙凤看她“这话可真是问的巧了,还真没有你不知道的。上个月叔父来信了,不知道是不是史家的两位侯爷求到了叔父的跟前,叔父信中还叫我们家那位爷带着人去给老关系送了礼,怕不是史家两位侯爷就要出京了。只是到底是安排在哪里,倒是不尽知。”
那就对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见林雨桐说史家的事,就道“史家要是这么拮据的过下去,也未必就不好。非是作死的往上靠。真要心里清明,早收拾东西回金陵去了。守在家里闭门谢客,躲上几年,说不得还就叫他们躲过去了。偏不!许真是穷日子过怕了,扑腾着只想要实权,还奔着王子腾去,这就是不自量力的找死。”
“还没打算对王子腾如何?”林雨桐就问“是不是边境不稳?”
可不就是吗?
“东南海疆摩擦不断。”四爷皱眉“尤其是靖海侯撤回京城之后,那边民心有些涣散。”
林雨桐一时倒是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上辈子闻家基本是死绝了,只剩下单单一个独苗。那时候回京城,只觉得闻家惨烈。但如今情况又不同,闻家的撤出来,是朝廷的决定。但难免叫人觉得是不是朝廷对西南有放弃的心思。
其实,怎么可能就放弃西南,就怕有人兴风作浪误导百姓。
正想着呢,就听四爷道“说句公道话,这事原本也不与靖海侯府相干。可这西南一闹起来,王子腾就上本,保举安南王返西南……”
安南王安南王,这安南的名号怎么来的,必是祖上平定了南边而得来的。这种人心散,叫安南王去西南的提议……可真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要说这个提议有理没有?有!总得有个举足轻重的人去西南稳定人心吧。
可这里面有没有王子腾的私心?要说没有也没人信啊!四王八公捆在一起,利益交错,根本就是一个整体。偏偏的,太上皇对这些事如今不管,皇上有多有忌惮,而当年的太子遗孤到底也没有找到。
把这一连串的连起来,正隆帝心里焦灼不焦灼?
林雨桐就有些明白了,她就低声道“只怕皇上会答应,叫安南王去西南,却不会给兵权的吧。只要他不轻举妄动,只坐镇的话,拖上两年也便是了……”
说到底,朝廷没有军饷打这场仗。
四爷点点头,正隆帝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说元春省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呢,猛的一看,这些老勋贵还真有些老树发新芽的兆头。
两口子说着话,那边蕴哥儿吃完饭了。今儿余梁回来了,把怡哥儿带回去了,这小子没有玩伴了,比较蔫吧。
四爷点了点这小子的鼻子“明儿带你逛街去,可好?”
孩子没在外面见过世面,终是长不大的。
于是一家子三口,吃过早饭就出发了。林雨桐得带着围帽,也不要轿子,那玩意颠着更不舒服,还不如马车呢。一家人上了马车,能去哪里?
不外乎戏园子古玩铺子首饰铺子这样的地方。孩子瞧见什么都稀罕,四爷只管叫买,这小子被他爹抱着,欢喜的什么似的。到了首饰铺子,还拿人家放在外面的金光灿灿的首饰往林雨桐头上插“给……给娘……好看……”
知道什么就好看!
两人逗孩子,正乐呵呢,就听到一声打招呼的声音“贾大人。”
扭头看过去,竟是个长的极为清秀俊美的少年,见他对着四爷行礼,四爷只是淡淡的点头,林雨桐就知道,这不是什么要紧身份的人。
却听四爷说“今儿你怎么出来了?王爷今儿不在家?”
这少年腼腆的一笑“王爷进宫了,小的出来走走。”说着,又对着林雨桐行礼,“夫人安好。”
林雨桐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林雨桐就低声问“谁啊?王府的亲戚?”
“蒋玉菡。”四爷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林雨桐不由的朝后瞧了一眼“忠顺王真是……”
四爷点了点她,不用问都知道她想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忙道“不是!”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心道直郡王当年可没那种毛病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书上可不是那么写的!
四爷轻笑“这样的戏子,能跟那些人家的子弟相交,往往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
所以,比探子都好用。
林雨桐恍然果然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四爷回头又看了一眼,低声道“那铺子是薛家的。”
林雨桐也回头看过去,要么说脑子不机灵的就得本本分分呢,你看,皇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们的手段,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出来逛了大半天,蕴哥儿的兴致依旧不减。回家还直嚷着明儿还去。
去哪啊?
你爹能有多少工夫陪你逛。
哼哼唧唧的,只到四爷答应十天后还带他去,这才洗澡,然后光溜着自己钻被窝睡觉去了。
四爷上班去了,林雨桐又得开始她的应酬。先是打发人去瞧瞧王熙凤家的大姐儿,回来只说是孩子没大碍,这才罢了。
又有黛玉叫人送来一箱子花笺,说她今年自己做的,如今得了,分了一半给林雨桐,剩下的谁都没舍得给。林雨桐哭笑不得,又拾掇了自家种的果菜,叫给她送去了。
琐碎的事情没完没了的,又叫人把递进来的帖子拿过来,看有没有特别要紧的,这总要过一过的。没想到倒是翻出来一张署名为钱通的帖子。
钱通这个名字,林雨桐没听过,但这钱姓就不能大意。
钱氏的娘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林雨桐也不知道。她就叫了幼娘来,问她这钱通可是舅家的亲戚。
幼娘摇头“钱家早些年都已经回西北了,跟家里也少有往来。还真不晓得是不是?”
可这莫名其妙的,也不能说不认识的人就来下帖子。
叫了门上的人问了,这才说“瞧着不是本地人,只说是亲戚。投了帖子就走了。”
这上哪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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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万一是呢。这可是正经的亲戚,不能马虎的。
钱氏如何先不论,这亲戚上门了,闹不好还是娘舅那边的,这就不是说装傻能混过去的事。有时候是麻烦,但这再麻烦横不过一个礼字。
不能叫人指摘的。
结果一打听,还真是!
钱通是钱氏的侄儿,家里遭了难,来京城里投奔的。又因着好些年不联系了,也不好直接上门。先递了帖子探探路。
说起来,这钱通的年纪也不小了,三十往上的年纪了。带着老婆孩子,租住的院子,也没就指靠着这边如何,据说满世界里找活干呢。他能写能算,出门给人当账房先生,维持生计。瞧着人也还行,林雨桐少不得亲自登门,这个态度是要做到的。
本以为就是一家子意外来的亲戚,岂不知竟也不是毫无瓜葛的人家。
这钱通的老婆姓张,再想不到是哪一家的人!她说起自家的娘家一副惭愧的样子,“说起来跟贾家也还沾着亲的。我那兄弟跟尤家的姑娘定了亲,那宁国府的当家奶奶便是我这订了亲的弟妹的姐姐……”
脑子里绕了一圈之后,林雨桐想起一个人张华?!
这还真是没想到,林雨桐心里也是无语,不过随即又想,若不是跟贾家有这样那样的瓜葛,钱氏当初也不会嫁给贾数。
她这时候才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这大家族枝枝蔓蔓的,到底有多庞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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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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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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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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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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