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省亲一事,这个年是别想好好过了。
其实这过年,年年都一样,自家是无所谓好坏的,但这不是有亲戚朋友吗?这年节上,也不好失了礼数。
细算算,自家这边的亲戚倒是不多,也就走一下余家、齐家、张家这样的姻亲。好些朋亲,比方是私下里关系比较好的,又像是皇后的娘家承恩侯府这样的地方,自家都没时间走动了。
家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下人婆子,都被打发出去了。主人家没时间,没法赶过去给人家拜年,但这礼得给人家送去才成。
说是正月十五省亲的日子,可这得从正月初八开始,贾家就不得闲了。
先是宫里的太监出来先看方向,然后得规定,在哪里更衣,哪里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这可是正经的差事,人家挑挑拣拣的,能把一家老小指使的团团转。就算是觉得人家这是故意为难,你还能跟人家吵起来?不管人家怎么说,你都得接着。应对这样的事,贾家有办法。横竖不就是银子的事吗?先拿一千两银子来给送过去,把这一桩敲定了再说。可这宫里的太监也不是瞎子,贾家这么大的排场,一千两银子哪里喂的饱?该挑刺的时候一样挑刺。这不,又听他们在那里说,这更衣该用什么样的恭桶,燕坐要用哪种椅子,又有具体时辰的安排。把受礼的时辰和开宴的时辰设定的太近,估摸着家里的人都没来得及给娘娘见礼,这就得到开宴的时间了。遛一遛一家老小也就罢了,别弄的娘娘回来跟赶场子似的。况且那什么样式的恭桶,如今上哪里弄去?还有那坐的椅子,现做也来不及。就是要求的那些铺陈的东西,如今怕都是做不出来的。
贾家哪里不知道这是送的银钱人家不满意了?
贾琏就说“请珩兄弟过来支应这一摊子事吧。要不然,这一天一万两银子扔出来,也不见得能喂饱这些人。”
提个要求讹诈上一千两,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回去还跟王熙凤两口子嘀咕“这娘娘在宫里当真受宠?”
说的就是啊!
要当真受宠,就不敢这么折腾人。
这话思量的人多了,贾母就道“许是太妃娘娘放下话来了,故意叫折腾的。”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王夫人也舍不得这笔开销,还跟贾政商量“圣旨上只说正月十五上元这日省亲,却没说这省亲能呆上几日。若是日,还不至于叫娘娘在家里受委屈。这要是呆的时间长了……家里的银钱只怕就有些不凑手。如今把这银子都这么散给这些个太监,这以后可怎么处?娘娘归家来,一日各处开销下来,没有八千也得五千两。真要是住上一个月……”
所以,还是得省着花用。
贾政就皱眉,说王夫人“如今可不同以往。珩哥儿的官职可都在我之上,哪里是说叫一声就能叫来的?”
王夫人却道“从自家论,那是族里的晚辈,没有不敬着长辈的道理。再者说,娘娘是一族的娘娘,娘娘好了,也自有他们的好处。从另一头论,桐丫头是咱们的嫡亲外甥女,珩哥儿也外甥女婿。这舅舅用外甥,哪里有那么些的客气?回头,不拘是玩件,还是吃食,叫人送去便是了。这才是亲近的相处之道。老爷如今只一味的远着那边,岂不知将来娘娘靠着那边的时候还多些。若是珠儿在,如今也是功名厚禄的,娘娘在外头也有个照应的人。可他偏是个短命的,宝玉如今又是那个样子……琏儿倒是亲近,可这到底是不长进。数了一遍,满族里算下来,竟是能给娘娘搭把手的,也只有这二人而已。珩哥儿能支应朝堂,桐丫头又十分得皇后喜欢。老祖宗还是超品诰命呢,可多少年都不曾入宫见贵人的面了。可她呢?三天两头的往宫里去,不是她递牌子要进宫的,是宫里的娘娘老是打发人叫她进去。还叫她带着孩子一并去。回来东西就赏了好几车,可见中宫的主子娘娘有多欢喜。你们男人家不知道这后宅里面的门道,这甄太妃已然是不中用了。若是皇后肯照看咱们娘娘一二,她在宫里何止是好过一层。因着这,不管以前如何,现下,其实是咱们求着人家的时候多些。保住了娘娘,就是保住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家,少不得厚着颜面,摆一摆长辈的谱,用一用人家。照我说,若是为了以后能好的,咱们也不白用人家便是了。哪怕最后给个八千一万的,也是咱们的心意。就是这么算下来,可比由着这些太监这么着讹诈,俭省呢。”
把贾政说的越发的羞臊了。靠着这个靠着那个,合着就从来没想过靠他这个父亲。
饶是这话都在理,可心里到底是不舒服。
忍了半天才道“那明儿打发琏二去请便是了。当真是啰嗦,你说了你的意思,说明白了难道我是那听不懂的?这么杂七杂八夹枪带棒的说了这么一通,又是为了什么。”
说完,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王夫人还在寻思,哪句话又惹他不高兴了,怎么就夹枪带棒了。还没琢磨明白了,周瑞家的进来,小声道“老爷去了赵姨娘那儿了。”
王夫人从来没觉得周瑞家的这么讨厌过。这个时候出去,不是去了那贱人哪里,能去哪里?偏要你来说。
顿时觉得被下人看了笑话一般,她心里添了怒气,就说周瑞家的“正经事盘的如何呢?我这晚上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留着老爷做什么?跟着一起熬着?”
周瑞家的呐呐不敢言,悄悄的退下去了。
王夫人只觉得头疼的很,靠在榻上对着灯烛出神。好半晌才想明白了老爷恼了什么。随即她心里更恼了,难道自己说的不是事实?这个工部的员外郎做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能靠着娘娘,娘娘能生个子嗣,天家能赏赐个爵位下来,那才是有了保障了。如今,这家里……到底不比以前了。谁也不是傻的,琏二和凤丫头如今,生出了两股心。这爵位要是给了他们,这自家在府里越发没有立足之地了。珠儿没了,剩下个珠儿媳妇带着兰哥儿寡妇门第的,根本就支撑不起门户。能靠着的就是宝玉,可宝玉如今的样儿,不敢叫人往下想。探春倒是个有成算的,可到底是姑娘家。要是个小子是探春那样的品格,便是个庶子,也算是一两分指靠。再往下便是环哥儿了。环哥儿好不好的,是个儿子。性子若是憨厚心肠好,这便是真倚重他,也不是不行。跟宝玉两个一处,也是个臂膀。偏这孩子被他姨娘教的,最是个黑心烂肠的,压着别叫成才还罢了,若不然,宝玉那实心眼的孩子,不得被这坏小子给生吞活剥了。
说到底,宝玉竟是连个帮衬的也没有。宫里的娘娘好一日,他便好一日……
这么一想,她越发的睡不着了。蹭的一下坐起来,真要是为了宝玉好,这亲事就不能马虎。得找个能帮扶他的才成。
思量了一圈,竟是觉得……真真是老太太找的亲事是最最妥当的。再没有比林家更合适的了。林如海身子是不中用,但撑上个年应该不是大问题。有个年,林家的小子也都成材了。指不定又是一个珩哥儿。有这样一个大舅兄,还有靖海侯那样的连襟,只要有家业,那便不愁日子不好过。就跟梁哥儿一般,原也不过是在市井里混日子的,有了珩哥儿这个妹夫,如今也是正经的官身,封妻荫子,以后的前程差不了。
这么一想,这婚事只要成了,这梁哥儿的以后,便是宝玉的以后。她的心里不由的热切起来。只恨不能马上叫人,把黛玉接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打发了两拨人,一拨去请四爷和林雨桐,另一拨去了林家,请林家的几个孩子。接彤玉和黛玉,顺便叫杨哥儿一块来。
用早饭的时候,王夫人伺候贾母,还笑着说“娘娘省亲,到底是多少年不见的热闹。叫几个孩子住过来,跟着热闹几日。”
贾母这才满意的点头,“那几个孩子都是好的。桐丫头这是嫁出去了,要不然也留家里,跟我一道住着,闲来也能解解闷。”
王熙凤就笑“您老人家端是偏心,如今我倒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了?”
“你是个猴儿性子,是没人家好。”贾母说的一本正经。
王熙凤却笑了。人家两个字用的甚妙!说的再亲,那到底是人家!
林雨桐和四爷才吃了饭,结果请人的人来了。
不光是带了请柬,写了信,还带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两辆车的东西往这边拉。
过街走巷的,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都这样的上门了,你再拿乔说不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再说,贾妃再是如何,那是皇上封的。这里面不管有什么算计,都不能从自家这里露出一点端倪。因此,还是得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尊重。
正说收拾着出门呢,贾瑕带着齐氏来了。知道是怎么回事,贾瑕就说“哥哥嫂子忙去吧,家里我支应。”
家里有个客人之类的,贾瑕帮着应酬。后宅的事交给齐氏,有些重要人家的仆妇来了,好歹见见家里的主人吧。至于蕴哥儿,这小子如今会认人了,等闲不要别人。但是幼娘是个例外。
幼娘感念兄嫂,对侄儿那是真疼。有奶嬷嬷,有她不错眼的盯着,还有齐氏里里外外的操持,家里也没什么不能放心的。
家里原来贾瑕的院子,还是原来的模样,一直给他留着。两口子便是在这边住上两月,也是使得的。
去了贾家,这一天是不得闲的。
跟着贾母,在大观园里转悠。哪怕是有肩舆,这也把人晃悠的够呛。
主要是各处看看,查漏补缺。哪怕是活儿做的非常细致,像是用丝绢扎起来的花绑在树上,也要看绑的匀称不匀称,造型美不美。
其实晚上的时候,你就是灯笼打的再多再亮,也照不到这边边角角。但贾家人好似真不知道元春回来能呆多长时间一般,那是真想做到尽善尽美的。
彤玉和黛玉倒是也来了,这来了,是表示对皇家的尊重,别的意思,那真真该是没有的。这两人跟着到处瞧,偏彤玉见王夫人叫人调整丝绢花儿的浓密度,就笑道“这还有好几天,若是遇上天气晴好还罢了,若是遇上或是雪或是风的,这一吹一刮一湿,可不得不成个样子。”
原这话也就是说说。偏贾家当了真。
贾母赶紧道“去前面回了你们老爷,打发人拿了帖子,去钦天监,叫人帮着算算这几天的天气。倘若无风无雪便好,若是不是,咱们也好早做预备。”
王熙凤打发人去了,便道“我的老太太,这大正月里,哪里会没有风?”
一开春,按照节气,得有四十天的摇头风。
树梢子摇摇晃晃的,这是肯定。
“所以啊,如今叫人赶紧预备着。又按着院子景致分做一片一片的,给各人照管。倘若是哪里不好了,随时替换。再是出不了差错的。”
她这么一说,贾母就点头,跟薛姨妈和林雨桐道“都说我疼她,她这样的,我如何能不疼。真真是处处都替我想在了前头。”
贾母这一夸,王熙凤就哈哈的笑“老太太既然夸了,那这少不得我更得卖弄一二了。不光是这绢花得预备着,便是那给娘娘用膳用茶的器皿,也得叫人多备着几套。倘若那个不小心或是摔了,或是碎了,不成了套了,当如何?上哪里现找好的去。也都一并的多预备几套放着便是了。更有那各处的花灯,真真是不管怎么预备,都怕不够。就跟林家大妹妹说的,挂的早了怕损了,挂的晚了又怕忙里出错,又是一个损毁。总归是怎么都是一个样儿,倒不如十三便叫人陆续的挂起来,依照绢花的样,也叫专人照管着才好。”
薛姨妈就笑“真真是凤丫头,再没有人比她这边更周到的。”
再说外面,四爷来了,这些宫里的人精子们可都知道有些事是不可为了。也没少了银子打赏,但却不敢要的太过分了。
昨儿没定下的事,今儿三言两语就给定下来了。
到了初十这一日,又得去支应巡查总理关防的太监,今儿宫里的小太监得出来几十个,各处要紧的地方,这设置围幕遮挡。
到了十一,连贾瑕齐氏和幼娘也得一并去了。今儿是贾家全族都得过去。有专门的太监过来教导礼节,从哪里出入,在哪里进膳,这里走几步,到时候哪里会叫免礼哪里会叫跪,走几步一跪走几步一叩首,都有严格的规定的。
四爷才不去受这个罪,他陪着省亲的礼部官员和宫里的太监总管呢。
而这些小太监也是机灵的,早早的就把林雨桐叫到一边了,然后送回家看孩子去了。至于贾瑕齐氏和幼娘,林雨桐叫留下来了。这是难得的礼仪课程,他们都缺这方面的教育,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着学学吧,也是长了见识了。
而四爷和林雨桐,有礼部给的条陈。上面罗列着一项一项的议程,朝那边走几步跪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四爷和林雨桐都熟,看一眼就算了。再说,到了那一日,依旧是四爷应酬这些礼部官员,压根就不用进去。
全族男女老幼的,除了那实在不能来的,都在呢。全族上下,谁不觉得荣光?但是想把素质参差不齐的人,教导的礼仪看的过去,可不容易。
一遍一遍的起啊,跪的。贾母折腾了几遍,回去歇了。邢夫人和王夫人折腾了半天,脸都白了。王熙凤和尤氏是硬撑到底。
别说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就是齐氏和幼娘,两人回来就连说受不住了。
幼娘之前还对见娘娘有些期待,如今真是一点也不想了。她跟林雨桐道“嫂子,我不去了,我在家瞧着蕴哥儿。”正日子是再不打算去了。
林雨桐也不勉强“行!我就跟人说你病了。”进宫这样的事都能请病假呢,何况这样的事。
幼娘喜的什么似的,拉着齐氏“二嫂,你也不去了吧。”
齐氏大事上不糊涂“你是姑奶奶,你能躲懒。我却不行,才进门的新媳妇,哪里能处处躲着。这以后叫人怎么说你二哥。族里的人我也该熟悉熟悉了。”
正是这个话。
林雨桐点点头,贾瑕这个媳妇是娶对了。
反正是正月十一这一日,贾家人练这个礼仪一直练到过了子时,这才被放回去。
到了十二日,宫里的人来了,贾家的人得陪着,把各处都齐齐走一边。还得把全族召集起来,进行彩排。过一遍,才都安心,省的闹了笑话。或是谁没做对,那就得一家子陪着再来一次。这上面却不能说徇私,礼向来都是大事。
到了十三日,工部的官员连同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开始打扫街道,驱逐闲人了。
而贾家上下,也得开始将花灯,各种的大红的帐幔都得挂起来了。一家子多少个人都不够使唤的。
这还得多亏外面那五城兵马司那边领着差事的是迎春的姑爷,贾家的女婿方时济。那么些的人,竟是没闹出一点事端了。吃喝拉撒这些,他也没给府里添乱,只说该忙就忙去,这边只交给他照应。不用问,这些人的这一日花销打赏,都是他自己个出的。
饶是林雨桐和齐氏,也都被分派了任务,在园子里各处巡查一遍,可别出了什么纰漏。
齐氏是没逛过这个园子的,林雨桐也有心叫她逛逛。可没走几个地方,齐氏就拉了林雨桐悄声道“我怎么瞧着那些摆件,不对呢?”
林雨桐嘘了一声“别声张。不对就不对吧,瞧出来的必然不止你一个。”
王熙凤跟贾琏把真的都换走了,里面好些都是赝品。这些东西当时赖家是花了心思的,不是行家是看不出门道的。但要说这么多人,没一个瞧出来的,他才不信。
贾政或许关注不到这么多的细节,但是贾赦也是金玉玩家,算是行家里手了。真假能瞧不出来?可这瞧出来的愣是不言语,为的什么?还不是早就猜出来是他自己的儿子媳妇做的手脚。跟谁远跟谁近,心里有数着呢。
王夫人一味的忙,王熙凤在下人中间积威甚重,有那知道不妥当的也不言语。谁敢说着一定是有人闹鬼?指不定是家里的境况不好,真的拿不出来,得拿假的应付。
齐氏书房门第出身,家底也厚,她这样的女子,有这样的眼光头一点也不奇怪。
林雨桐一拦,她便不言语了。只要不是在自家巡查的时候出了岔子,叫人用假的把真的换走了就行。至于人家背后那些阴司,她也不探查。
十三日忙完了,十四日,各处都来禀报说,一切正常,没有出岔子。
但饶是这样,还是不放心,主子们各处的察看,哪怕没有发现问题,心里也不安稳。
第二天就得省亲的日子了。贾家叫全族集合的时间是丑时末。也就是凌晨三点。又叫人再请林家,可林家就是初九那天林家姐妹去了,其他时间人家没去。这回又去请,林如海就打发人回话了,说林家乃是外亲,没有旨意,不好见。贾母这才罢了。又去余家。
余家两口子都不在。这事跟余家可不相干。余梁忙着皇庄的事呢,怕来往家里不方便,把邵华和孩子都接到庄子上住去了,压根就不在城里。
贾母只得说薛姨妈“一家子骨肉,我那外孙就不说了,原也是领着皇差的。皇家的差事要紧,便也罢了。偏我那姑爷是个读书读迂的人。你可别学他!只早早的带了宝丫头来便是了。嫡亲的姨妈,可有什么见外的。”
薛姨妈也正好想见见元春,看这次是把宝钗就带进宫呢,还是如何。
因此上,回去之后又是准备银票,又是准备衣服,把要进宫带的东西各色都准备齐整了。竟是跟贾家的人一样,一晚上的,都不曾合眼。
林雨桐和四爷是早早睡了的。说三点得集合,那这起来沐浴更衣,官员得穿官服,诰命要按照品级大妆的。
不管跟贾家的关系如何,这样的大事上,面上绝对不能失礼。
因此,差不多一点两人就得起来。
昨晚上蕴哥儿都是跟着幼娘睡的。横竖也已经断奶了,不怎么要照管。
起来吃了饭,洗漱更衣。
五品宜人的礼服,颜色倒也鲜亮。林雨桐难得的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颇为精致的裸妆,自己把自己给美笑了。
四爷看了就笑“你这要是跟元春长的像,岂不是要生生压下人家的颜色?”
才不是!
她那是化妆了,我这是化完妆看不出化妆。要是还觉得我美,那自然是我生的本来就比她更美。
这话一出,把四爷给笑的“我原以为你要说,是在我心里,你最美呢。”
林雨桐脸上瞬间就荡漾了,用手指勾着他的衣摆,抬头问他“那我问你,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美的?”
四爷俯下身来,林雨桐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却不想他只在耳边低声道“晚上告诉你。”
林雨桐猛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小样,你不亲我,我难道不能亲你?跟我来这一套,撩不到你,我不会用强的么?
两口子一早起来耍了会子花腔,心情甚美。
还要说话,外面就禀报说“二爷和二奶奶等着呢。”
二爷二奶奶是说贾瑕两口子。
两房人,两辆马车,兄弟俩一辆,妯娌俩一辆。男人在前面集合,女人在后面集合。
一家人到的时候,整条宁荣街都灯火通明的。贾家的人从规定的门入内,然后男女分开。
贾母那边的正堂里,都是有体面的女眷。林雨桐妯娌一进来,王夫人就招手“快过来,只你们住的远。也是我想的不周全,很该收拾两个院子出来,叫你们暂时住这边的。瞧瞧,这给折腾的。”
贾母就说“赶紧上两盏姜枣茶来。”
林雨桐谢了,坐过去端着就喝。齐氏端着不敢喝,怕一会子迎驾的时候再丢丑。要是三急该如何。林雨桐示意她只管喝。等元春出宫都是晚上了,照着这个熬下去,还不得熬死个人,真不吃不喝了?
她就发现,这屋里,还真没有谁真的吃喝。
渴了,都是端起茶润一润嘴唇就了事了。
等人聚齐了,天还黑着呢。外面就来报,说是老爷大老爷带着一家子的爷们,都去西街门外等着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躁动起来了,想着怕是快来了。都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刚才坐了的,都起来抚平衣角和裙摆,那个抬手整理一下钗环,这个理一理衣服的盘扣。相互瞧瞧,都妥当了,这才往外面去。
女眷们是不用到街口的,在府门前站着应着就是了。
街口有围幕挡着,压根没人能看进来。
到了府门口,该怎么站,又出现了问题。林雨桐和齐氏,按说该站的远一些的。
贾母怎么会依,府里这么些的女眷,拢共也没几个诰命。
得!站前面吧。就站在王熙凤的身后,比蓉哥儿媳妇站的还朝前。连齐氏跟着,也很有些地位。
谁叫珩哥儿如今在族里身份不一般呢。族里人不气这个,气的是薛家的人,竟是也站的靠前的很。嘴上不说,白眼没少翻。
林雨桐也觉得有意思的很,贾母昨儿说叫薛姨妈和宝钗来,今儿真就只这母女来了。那香菱按说是薛家的媳妇子,不管怎么着,大面上的礼数是不该错的。要么你们都来,要么都不来就算了。却偏偏撇下香菱。叫人难免就想着,薛姨妈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宝钗往宫里送的。
今儿宝钗的打扮,跟三春又不同。粉色的衣饰,两颊的红晕,越发的衬的人比花娇。
正月十五的早上天不亮,站在门口吹风。那滋味别提了。
正不耐烦,就听到远远的似乎有马蹄声。
可不正是马蹄声吗?
这太监也是妙人,到了地方,不等人问就下马,直接奔着四爷去“……宫门一开就给您送消息了,不想还是晚了。您多担待。如今时辰尚早,不用这么等着。到了时辰,打发人禀报您,不会误了事的。”又说“……未初用晚膳,未正到宝灵宫拜佛,酉初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时初刻才能起身。”
戌时初刻,也就是晚上七点才能从宫里动身呢。
如今早上六点都不到的样子,且早着呢。
这边的人还没走,宫里又有人来,这个四爷认识,是太上皇身边的人。是来给四爷传旨的“……叫您今儿带着夫人和公子进宫去领宴赏灯,等贾妃娘娘要出宫的时候,您再出宫也不迟……”
贾家的人瞬间就觉得与有荣焉,催着四爷赶紧的回去准备进宫的事。
那边又打发人去请林雨桐。
女眷这边瞬间喧哗了起来,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十五赏灯向来都是皇家自己玩的,偶尔请一两个重臣以示亲近。没想到今年轮到自家了。
这进宫去,如果不是正事,便也不用这么正儿八经的穿着诰命服,这般回去少不得又得更衣折腾。
贾母和王夫人就催“赶紧的去,可别耽误了。”
林雨桐把齐氏拜托给王熙凤照顾,这得在这里耗费一天的时间,没人看顾她还不放心。
王熙凤就推她,扯着她走,一路往出送,顺手打发人叫车“你也忒的爱操心,知道你是好嫂子,还怕我们吃了你那妯娌不成。快些去吧!”
齐氏笑着摆手,叫林雨桐只管放心。
这妯娌处成这样,不少人都善意的笑。
薛姨妈跟贾母低声道“真真是两个好孩子。”
其实进宫领宴且早着呢。两人回去又睡了一觉,起来吃了午饭,然后又沐浴更衣。
说元妃是未初用晚膳,这也不算是错了。过午不食,有利于养身。
那么四爷和林雨桐只要赶在未初,也就是下午一点之前进宫就行。
宫里的女眷今儿都在一处,王妃们也都进宫了。一处说说笑笑。林雨桐不是第一次跟这么些人相处,彼此也都认识,见了礼,皇后就问“怎么不见带孩子进来?”
林雨桐就道“赶明儿带进来给您请安,今儿宫宴,哭闹起来搅扰了娘娘。”
太上皇叫带进来,偏人家没带,还不当一回事。
这些王妃就不免侧目。只皇后笑道“怕是贾大人又少不得被父皇埋怨。”
说的跟亲近子侄似的,全然不当一码事。
元春也坐在一边,听着笑着。
吃了饭,边上有女官提醒,皇后才罢手,说元春“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去吧!早去早回。”
元春起身行礼,这才慢慢的退出来,很是谨慎小心。
皇后就说林雨桐“本该也早点放你出去。可这出去了,少不得被拉着在那边等。最是累人不过,等到了时辰,你掐着点回去……如今,只安心在宫里受用半日便是。”
真真就是留到了灯都点起来了,得有晚上六点的时候,四爷才带着林雨桐出宫,也不另外换衣服了,只奔着贾家那边去。m.xiumb.com
到的时候,男人们都在西街口站着,四爷顺势下来。林雨桐继续往里面走。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当真是流光溢彩,珠宝生辉。
王熙凤跑过来拉林雨桐“快着些,娘娘快到了。”
“还早!”林雨桐就道“只怕现在才从宫里出来。”
别人是好些年不见娘娘一面了,她却是刚跟元春分开。王夫人扭身想问一句娘娘可好,想着马上就见到了,便也罢了。
又是半个时辰,估计都有八点吧,远远的才听见奏乐之声。
这声音一起,众人皆得低着头。以示不敢冒犯天家威严。
远远的仪仗行来,林雨桐就看到四爷跟礼部的官员并行朝这边走来。四爷又朝林雨桐打了手势。
林雨桐低声问王熙凤“这些官员的礼可都备下了。”
王熙凤低声道“备下了。足足八人份的。”
“八人不够。”林雨桐就道“今儿来了十六个人,谁也不好得罪,你且迎着娘娘,我去瞧瞧。”
然后起身走了。
其实这种礼没个标准,八份分成十六份,也是使得的。过了今天,谁还能找后账?
四爷不过是不想叫她在外面那么跪着罢了。
这大冷的天,光是仪仗走完,就得好一会子,还陪着往里面去,这一路依旧还是走。再往里几步一叩首,哪怕是免了礼,可这端着身子走完这么一段路,也是不容易的。
干脆两人都躲了。等到一会子都忙完这些个了……她再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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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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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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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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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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