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以周宏周五爷的名义置办的宅子,实在是不打眼的很。可位置却也未必真偏僻。从大街一条窄巷子里穿过去,是一条稍微宽点的胡同。胡同不长,四五十米远的样子,顶头是一堵墙,这是一条死胡同。也意味着进来容易出去难。弘昼的这个宅子,在胡同的最里面,门是黑漆的门,带着岁月的斑驳。门帘不大,并排能进去两个人的宽窄。站在门口,林雨桐一眼扫过去,这里的环境一眼看清了。对面好似住着一对老夫妻,大门半掩着,老妇人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看见自己一行人还好的打量了两眼。林雨桐收回视线,抬头看了看天,这个时候,天还很热,可那妇人却在太阳底下坐着做针线活。她再往后一点,应该能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再朝后一步,是屋檐投下的阴影。为什么不在阴凉的地方呢?因为坐在那两个地方,半掩的门挡住了视线。
这里只怕是被人监视了,门全打开,怕太刻意。门半掩着,得选观察的角度。
林雨桐心里有数,收回视线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堆在对门门口的那堆青砖。青砖不是新的,是新拆下来的。痕迹很明显。前儿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按道理这背阴处的砖石肯定有痕迹的。但是这些却都没用。反而能从胡乱堆的砖堆缝隙里看到下面的地面潮湿的痕迹。地面是湿的,砖是干的。也是这东西只怕是昨儿才拆下来的。再想想一眼可看到院子里,林雨桐恍然,这东西只怕是刚进门的照壁。因为遮挡视线直接给拆除了。
她不动声色的在四爷的手里点了几下,两人同时戒备了起来。
以弘昼的机灵劲,不可能看不出这里被监视了。要明知道被监视了,更不会叫人传消息给他皇阿玛。这孩子虽然不靠谱,但是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这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不知道的变故了。
因为巷子不能进马车,两人是一路步行进来的。穿的是最普通的衣服,走在到处是污水的巷子里也没露出别的神色来。林雨桐谨慎惯了的,没叫苏培盛和侍卫跟的紧了。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是女儿家都用的团扇,这样的天拿这个一点也不突兀。扇子坠着吊着一块小小的圆镜子,既当扇坠,又能整理仪容。如今京城流行这个。林雨桐不叫苏培盛等人跟着的时候,顺手在街边的小摊位花了二十买的。有些还吊着小梳子等小物件。
她不动声色,似是随意的把玩转动着手里的镜子。
苏培盛坐在墙根下一副歇息的样子,猛的眼睛被刺眼的光一晃,他瞬间睁开了眼睛。然后见胸前有亮光闪过,连着闪了三下。
他状若无意的站起身,走了两步从胡同里退出去。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他拿了哨子叫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小子过来,露出和善的笑,“会不会吹啊?会吹吹两下,给你糖吃。”另一手掏了一把糖出来。
孩子嘴馋,果然乖巧的吹了两下,苏培盛把糖塞给这孩子,这才迅速离开。得赶紧报信去。
林雨桐听到哨子声,朝四爷笑笑,还不忘挑眉。
四爷笑,眼里的意思是,你机灵。
有什么办法呢?谨慎惯了。自己和四爷出门,不可能叫自己两人冒失的前去。必然是几批人探路,确保安全才行。可是能这么干吗?
弘昼回京没有进宫,而是传了密信。这说明什么?说明确实有难处。见面并不方便。在这种时候,一批一批摊子,还都是身明显带着军伍标签的探子来来回回的,真当人家是傻子。叫弘昼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前功尽弃还是小事,再把小命给搭进去。m.χIùmЬ.CǒM
于是林雨桐不叫这些人贸然探路,自己跟四爷过来。但临行前,怕真的万一出意外,把传递信号的方式都规定好了。只看信号行事行,出不了岔子。
这一进来,前面几家门都关着,半个人都没见。正是饭点的时候,也不见烟囱冒烟,一户是如此,户户都是如此,安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没有鸡叫狗叫,没有孩子的吵闹,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不怪吗?门不是从外面锁的,这证明屋里有人。谁家过日子过的静悄悄的?
两人肯定戒备起来了。对门的门倒是开着,可这监视的也太明显了。
这会子什么都不能多想,只想着,千万别是弘昼出事了。
四爷前敲响了大门,黑漆斑驳的大门马从里面打开了。是个二十来岁的黑壮青年,看到四爷和林雨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你们找谁?”
四爷刚要说话,弘昼的声音传来了,“谁来了?”人从照壁后探出头来,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阿……阿……爹……”他从照壁后闪身出来,这才看见林雨桐,“娘?你们怎么来了?”
果然!送消息给四爷的并不是弘昼。
有人知道弘昼干嘛去了,这人还假借弘昼给四爷传信。
林雨桐脑子转的飞快,脸却一片寒霜,迈着大步过去,“你个逆子!”她大骂弘昼,然后粗鲁的伸手拧着弘昼的耳朵,“还敢问我们怎么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来了?刚成亲你丢下媳妇跑了,能耐了是吧?你有啥不称心如意的?你个混账行子。”说着,另一个手在弘昼的脊背又拍又打,“这半年你给我死哪去了?”骂着声音里带了哭腔,紧跟着是嚎啕大哭,“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爹为了找你,费了多大的心思?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瞅瞅,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昨儿才听说你这边有动静,我跟你爹你半夜起身出门了……你个没良心的,撇下爹娘撇下老婆孩子你知道跟在外面胡混。”说着还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开门的黑青年,很没有好气,“说!干什么去了?这都是什么人?看着也不像是好人。是出去打家劫舍了还是坑蒙拐骗了?”
弘昼愣愣的,这人谁啊?要不是知道这是自家皇额娘,真以为是哪户庄户人家出来的泼妇。在腰的软软肉又被掐了一次以后,终于反应过来了,“疼疼疼啊!娘!”
林雨桐的手跟针扎一样的收回来,“疼啦?哪疼了?打疼了?胡说!没用劲。”说着要撩开弘昼的衣服瞧,恨不能把裤子也当场扒下来的样子。
弘昼赶紧躲了,“在外面呢娘!给儿子留点脸吧。”
“你还要脸?”四爷呵斥了一声,朝外看了一眼,见对门的都出来瞧热闹了。他一副家丑外扬的样子抱拳致歉,然后过去顺手将把这边的大门给关了。转身抬脚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的大树下,放着几个小板凳,边有一些藤条,还有编了一半的竹筐。
四爷过去往板凳一坐,拿了编了一半的竹筐开始编,弘昼瞧着他阿玛黑着脸,但手却格外灵活的编着竹筐,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叫他没露出异色来。
不光皇额娘会撒泼,竟然皇阿玛还会干这粗活。
长见识了。
可跟着紧张了起来,他们怎么这么巧的来了呢?
都存着心事,偏又没办法说话,连个眼神交流都不能。弘昼心里急的跟什么似得,想要说话,但看着阿玛兀自坐在那里不动,他也不敢说话。这里大概是个什么情况,他相信皇阿玛心里有数。只得默默的在一边将整理好的藤条递过去,父子俩配合默契,看起来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林雨桐却在一边骂:“你个兔崽子,知道在外面疯。你媳妇有了身孕你也不管。我跟你说,这回逮住你你可休想再跑……”
媳妇有了?
他不确定这是皇额娘随口说出来的还是真的吴扎库氏有了?
然后他看见他阿玛轻微的点头,这是说真有了。激动的差点将手里的藤条给扔出去。听见那边皇额娘兀自在叫骂,“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养了相好的还是娶了外室了?”
林雨桐指着窗台的一双绣花鞋,桃红色的鞋面绣着一对绿鸳鸯,鲜亮的很,“小五,我可你说,你要真敢,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弘昼嘴应着没有,不是的。脚下却没动,看着自家皇额娘拿着藤条,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找自己的相好。他心里明白,这是看着院子里还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人。
他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家皇阿玛和皇额娘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一闪神,林雨桐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这姑娘满脸尴尬,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色。小麦色的肌肤,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被林雨桐拉扯着出来看着弘昼带着几分怒色。
林雨桐将人往前一推,“说!这是谁?你这样对的起你媳妇。”
弘昼低着头不言语,四爷手里的藤条拍打在弘昼的屁股,“你娘问你话呢?咱们家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你要是敢在外面胡来,今儿打断你的腿。”
弘昼捂着屁股龇牙咧嘴,“……那媳妇又不是我想娶的……”
林雨桐一愣,抬手又抽了弘昼一下,“说的什么混账话,没想娶人家,你洞房也入了,孩子也怀了。”说完看那小姑娘,又骂弘昼,“这姑娘是谁?你给我说清楚。告诉你,除了你媳妇,老娘谁也不认。想进我周家门,门都没有!”
“谁稀罕进你们周家门?”这姑娘一开口带着几分泼辣,“你他进我们王家们,以后是我们王家的门姑爷,跟你们周家不相干……”
林雨桐手指着弘昼,一脸怒气,心里却琢磨着,这事诡异啊。这些人是知道弘昼的身份呢?还是不知道呢?要说知道,能哄的自己跟四爷门,大好的行刺机会,偏偏没用。他们这监视是监视,有没有杀意,存不存在生命的危险,林雨桐觉得自己不会感觉错。弘昼被监视着,这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恶意,这么长时间的接触,真没感觉到。
是那开门的黑青年,只一脸尴尬的站着,还是弘昼示意,他才去端了茶水过来。
可要说不知道吧,那四爷手里以弘昼的身份给四爷送来的密信又是怎么回事?
有两种可能:第一,弘昼暴露了,但却不自知。一定是漕帮更层的布置了这次的事,弘昼本身也身在局。第二,那是送信的人跟漕帮压根不是一码事。这人在京城,不光知道弘昼不在京城,还知道需要要命的事。如弘昼的去向,如传递迷信的手法渠道,甚至破译了一部分密码。他假传这样的消息,目的尚且不明确。但好处却是显而易见了。万一自己和四爷露了马脚,轻则坏了弘昼的差事,给漕帮提个醒。重则对方当场识破,起了杀心。不管是哪种结果,对他好像都不是坏事。
到底是那种可能,林雨桐暂时下不了结论。
这边她的表情严肃,那边黑青年已经拉着那姑娘教训了,恍惚听见他叫那姑娘师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到底是……亲爹娘……回头他不给你好脸你可别又哭哭啼啼……”
这边四爷已经问弘昼了,“怎么回事?不要爹娘老婆孩子是看人家姑娘了?”
林雨桐气的抚着胸口,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
弘昼到林雨桐跟前一边顺气,一边道:“您别气,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跟人在南边做点生意,他们都是我结识的生意场的人,娘啊,我跟你说,这半年我赚了……”说着,附耳跟林雨桐说悄悄话,一副财不露白的样子。
林雨桐听见弘昼低声道:“……儿子混进漕帮很顺利……一个月前听到觉得有人在调查儿子怀疑儿子的身份……侧面打听过了……有人给漕帮送信,说是五阿哥混进了漕帮……具体是谁倒是没说……”
见那师兄们朝这边看过来,林雨桐一副惊讶的样子赶紧道:“这么多,这可种地来钱快的多……”
弘昼嘿嘿笑,“能儿子赚了大钱,都给娘花用……”
四爷瞪眼,转脸却对着林雨桐:“被听他花言巧语,骗你还骗的少了……”
“我愿意!”林雨桐怼了四爷一句,拉着弘昼亲香不够的样子,“瞧瞧都黑了瘦了……钱的事啊……”她警惕的看了一边的师兄妹,声音低下了,跟弘昼耳语,“要是危险,马脱身,什么都没有你要紧……”
弘昼一边给林雨桐整理不怎么乱的头发,一边低头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次进京的不止儿子一拨人……现在看,他们这是存心试探……”
林雨桐见那姑娘的余光往这边瞄,心道,还是得找机会跟弘昼当面说。于是马将头一歪,“去去去!不要你给我添乱,头发是越弄越乱了……”
这边说着话,那姑娘又冷冷的哼了一声,好似看不惯林雨桐那种儿子有钱变态度的市侩样。
四爷将筐子编好,往边一放,顺手在衣襟擦了一把手,站起身来,严肃的看弘昼,“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和你娘走?”
弘昼深知这话是什么意思,皇阿玛和皇额娘是真不想叫自己继续下去了。
但问题出在哪里自己清楚。不是自己那边出了问题,问题是出在京城了。只要好好处理,这次的危机可平安度过。
四爷轻哼了一声,转身走,走了两步扭头呵斥拉着弘昼依依不舍的林雨桐,“慈母多败儿!这会子想管教了,晚了!你是走不走,你走你也永远别回去了。”
林雨桐骂了一句死老头子,又拉着弘昼嘱咐了再嘱咐,最重要的是要说,别忘了捎银子回家。这才跟在四爷后面,一路出了巷子。
苏培盛急急的过来,四爷低声道:“叫哈茶过来,将朕跟你主子娘娘拿下,再派人将这里围起来,凡是可疑的人,都先抓起来……”
“那五阿哥……”苏培盛赶紧问了一句。
“一样!”四爷说完,不停留,一副跟苏培盛只是擦肩而过的样子。
没走出十步,有人高寒了一声站住,扭脸看可不正是哈茶,他用两根手指做出下跪谢罪的样子,脸却凶神恶煞,“说你们呢?站住。”
林雨桐配合着大叫,然后有人吵嚷着,各种声音都有,说什么接到密报,这里有逆贼接头等话。
等四爷和林雨桐换了一辆马车坐进去,隔着帘子,能看见从那条胡同里抓出来的一长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弘昼和那黑脸的汉子连同那个姑娘一并在里面。
这些人办事还不错,知道没叫弘昼的脸露出来,人一遮挡,又刻意将头摁的很低,头发也弄的乱七八糟,这德行是耿氏见了,也得好好辨认。
街对面的一处酒楼的雅间,窗户只开着一条缝隙,被押解的人过去,窗户合了。
桌坐着俩人,一个明显带着一身草莽之气,也有几分不耐烦,“怎么样?看到熟人了?”
对面坐着的是个留着两嘬小胡子的汉子,点点头,“没瞧见五阿哥,但却瞧着一个白面无须的人有些面熟,像是……”他朝指了指,“那位身边的人……”说着,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了一个苏字。
这草莽汉子一愣,“你可看准了?”真要是皇身边的人,那这羁押走人,未必不能说这位周五爷不是五阿哥。万一是掩人耳目呢?
小胡子犹豫了一下,“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啊?是是!不是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莽汉子皱眉,紧跟着耻笑:“先生不是吹嘘在王府十多年,见过先帝见过当今吗?这会子怎么连人家身边的太监都不认得了?”
这话难听了!
小胡子脸的神色也不好,虽然自己吹嘘见过先帝是假的,但见过先帝身边的传旨太监却是真的。而且见过当今也是真的,至于苏培盛,好似是远远的见过的。自己只是个住在裕亲王府的清客,能远远的看一眼已经算是不错了。“要是看不在下的能耐,另请高明是了……”
莽汉子先是一怒,继而收敛了脾气,“先生何必跟我这粗人一般计较。您是有见识的人……是我胡说八道。您消消气,我这不是着急吗?”
小胡子脸的神情这才好点,继而笑,“……你们也是胡闹,怎么会信那些鬼话?皇阿哥何等尊贵?怎么会跑到你们漕帮去。我跟你说,要不是王先生跟我有同窗之谊,我压根不会管你们这闲事。漕帮……是要紧啊。但再要紧,也不值得人家拿亲儿子冒险。当年受降的场面你是没见,何等威风。你们是人多,人多有什么用呢?大刀长矛敌得过人家的火炮吗?”
莽汉子几乎是压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是说自家漕帮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呗。
被人轻看,叫这莽汉子有几分不爽快,但到底赔笑,又打听了几句。没说出别的来,只说出现了像是皇身边苏公公的人,其他的一个也没认出来。
莽汉子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王先生很看重周五这小子,还打算把独女许配给他。这小子要是真没问题,那接下来还得想办法把人都弄出来才行。还得对着小胡子陪笑脸,“……咱们没干什么违法的事,还得您想办法给疏通疏通,将人给保出来……”说着掏出一张银票,往前一推,“麻烦先生了……”
小胡子瞄了一眼,一万两的数额叫他脸带了笑,在王府这么多年,每月也二十两,十几年也没攒下一万两来。看来这漕帮是豪富啊。他脸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好说好说……”伸手将银票一拿直接塞袖子里了。
被押着,关进黑漆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在囚车里,弘昼反而精神放松了。迷迷糊糊竟是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灯火通明,亮的刺眼。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先是被挂在头顶那个亮闪闪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嘛玩意?”问了没人答,四下里一看,熟悉!九州清晏!
他没起身,势伸了懒腰,半年都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五阿哥醒来?”苏培盛端着蜜水过来,“用膳吗?”
喝水、净面、净手、炕桌摆精致的饭菜。手里捧着碗的时候才觉得,这果然才是我该过的日子。
四爷跟林雨桐过来的时候,看见弘昼吃的狼吞虎咽。这样子瞧着叫人觉得心酸。
弘昼放下碗,起身要见礼,四爷摁着他,“免礼了。吃吧,先吃饭。”
弘昼嘿嘿笑,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还不忘翘起大拇指对林雨桐笑,“皇额娘是这个……您演得跟真的似的。”
林雨桐递了一碗汤过去,“小心噎着。”
弘昼端着三两口喝了,“还是皇额娘做的饭好吃,这半年差点想死我。”
扒拉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那股子饿劲馋劲过去了,这才慢慢说起了这半年的经历,“……在船儿子吃不惯顿鱼下顿鱼的日子……想了个办法改善伙食……”
怎么做的呢?靠岸找块空地,画十六个或是三十个格子,然后每个格子里都搁着大小不等数量不等的鱼,弄几根鱼竿,将鱼钩换成大钩子,然后在岸摆摊。旱地钓鱼,一钱一次,显示一盏茶,一盏茶的时候不管钓多少都行。只要格子里有一条鱼被钓起来了,这个格子里的其他雨也都归他所有。
一条鱼再小,那也得有三四两,人少的够一碗汤了。凑热闹的不少,想占便宜的更多,一个人扔进十来钱弄一条鱼都觉得是走了运了。如此下来,跟卖鱼其实差不多。不管是什么噱头,鱼换成了钱,钱换成了米菜油,不等到地方,下下都他的观感都很好。
“因为识断字,在码头做了账房……后来想办法认识了王朵儿,是今儿见到的那个丫头……”弘昼有些尴尬,好似也觉得他自己的做法不怎么光明似得,“其实儿子也不是主动招惹她的……”
这是四爷和林雨桐都不想听。弘昼到底是皇阿哥,出身跟教养在那里放着呢,不说其他,只站在那里的气度,跟别人不一样。不是说皇家的孩子一定又多好,他们身的不一样很多都是源自于自信,源自于优越感。这种东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更改不了。因此混在一圈糙汉子里间特别醒目,也特别招小姑娘喜欢。这一点不用解释,四爷和林雨桐也都能想的到。马打断他,示意他讲重点。
重点是,“……这个王朵儿的爹可不是个等闲人物,这个人在漕帮没有什么职务,但却人人敬重。怎么说这个人的身份呢?”他一拍脑袋,“吴用!他是漕帮的吴用。”
这么一说,林雨桐明白了。军师级的人物。
弘昼端着汤碗,眯了眯眼睛,“王云海,举人功名。举那年才不足二十岁。只是运道不好,祖父母、父母的接连过世,守孝守了十年。出孝了,能科举赶考了。偏又出了意外。临出门的时候,怀孕八月的妻子被权贵家的疯马给惊了,早产加难产,生下个女儿他老婆却没活下来……我打听了当年的事,应该是意外。不知道谁家娶亲放鞭炮,结果惊了贺客的马。当年受伤的据说十多个人,王云海的老婆是被人推搡一下摔了一跤才……据说,那家办喜事的人连同那位出身好的公子每家每户都门道歉了,给了银子,甚至他老婆葬礼的时候,人家去人还祭奠了……”
林雨桐明白了,弘昼是想说,这人如今反朝廷反社会,跟他自身性格偏激不无关系。
她朝弘昼点点头,表示明白。
弘昼这才借着往下说,“王云海没有娶妻,肚子一个人拉扯大闺女,对其十分宠爱。甚至是溺爱……”
看的出来,今儿那姑娘说话很没有教养。
弘昼叹了一声,“黏甩不开,因着王云海的关系,耐着性子跟他玩。没多久,王朵儿求了她爹,叫她爹收我为徒,王云海对他闺女是有求必应,儿子跟在了王云海身边,但他并不信任儿子……他在京城里有许多故交好友,这些人也都是读书人,在哪里做什么,全然都不知道。可哪怕是在官宦人家做西席,这消息也别人知道的多。儿子猜测,他肯定写信叫人调查过儿子的身份……”
所以说这走捷径是有利有弊。那条路都不是好走的。
要是这么说,似乎说的通了。
假设王云海写信叫故友调查一个叫周宏周五爷的人,而他的这个故友正好在某个神秘人物府里做幕僚或是先生,这位先生想调查,自己出面的可能不大,不过是通过东家府里的下人管家来帮着处理。这有肯能叫他们的主子知道这要调查的内容。弘昼这个化名并不怎么高明,弘昼周宏,又恰好排行为五。很容易联系到莫名其妙被罚到皇陵的五阿哥。皇陵那边查起来可更容易。尤其是这位神秘人物的身份不低的情况下。
四爷手里捏着老七转过来的密信给弘昼:“看看是不是你写的?”
弘昼只瞄了一眼,然后摇头,“不是!”
“有没有可能是你在王家的时候不小心露出点什么去?”林雨桐又问了一句。
弘昼还是摇头,“不可能!儿子从来不在王家弄这个……”
只能是密信传递途径出了问题了。
对方并不知道另一头传递消息的是弘昼,但关注这条渠道应该有些日子,对方还有在术数方面造诣深厚的人物,要不然这密信是破解不开的。
林雨桐问道:“今儿你说一个月之前有人送信说五阿哥混进了漕帮,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朵儿。”弘昼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王朵儿偷听来的。她当笑话跟儿子说的,漕帮下跟她的态度都差不多,信的不多。但王云海偏偏是信的。我当时不确定这是不是王云海故意叫王朵儿知道,然后再拿王朵儿试探我的……因此应对并没有出错……”
这点林雨桐信,要是确定了,不会有这一趟京师之行了。
说着,弘昼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四爷,“对面的那对夫妻是我们的人,但是隔壁几家我不确定是不是漕帮的人……当时我带他们回来住的时候,那几家怪的很,我还以为是阿玛安排的人,心说这谁办事呢?办的也才粗糙了,一眼能看出有问题的宅子……可看如今那架势,那些人都被逮住了,他们是什么人?真是漕帮提前安排来的人?”
这个四爷还没问。暂时无可奉告。
他转而问了起弘昼,“这次以什么名目打发你们进京的?你怎么知道不止你们一拨人进京来了……”
“王云海说叫我们打前站,过几天他也会来。”弘昼摇头,“不知道这是不是借口。至于有其他人进京的事,是余粮打探到的。余粮这次没被带出来,他依旧在码头,码头人来人往,也是消息集散地,打从那里过的,只要留心都总能发现端倪。不光好几拨人进京,而且这些人里总有年岁跟我差不多说着京城口音的人。很多人不觉得五阿哥会亲自来,但觉得五阿哥派个人渗透进去还是有可能的。于是京城口音应该是排查重点。”
说着,弘昼看了四爷一眼,好像有些犹豫似得。
四爷瞪他:“有话说话,这是什么毛病。”
“还有些事,儿子不敢确定之下不能胡说。”弘昼有几分犹豫,“因为儿子身份被怀疑,这有些消息,很又可能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的。所以儿子有时候也得甄别消息的真假才敢说话。”
“恕你无罪!”四爷的面色严肃起来,“少滑头,前面说了一堆,这没说的才是顶顶要紧的是不是?”
弘昼咬着嘴唇,从身掏出一张纸来,“请皇阿玛过目,这消息儿子一个月之前都得了。但那时候听到王朵儿说有人送消息说五阿哥混进漕帮,儿子不敢轻举妄动,这份东西更不敢往出传递,当时正愁怎么告诉皇阿玛,没想到他们倒是带我进京了,东西在这里,皇阿玛过目什么都明白了……”
四爷接过来,深深看了一眼弘昼,这才将羊皮抱着的纸张拿出来打开,紧跟着眉头皱起来了,“这是哪里来的?”
林雨桐扫了一眼,面色变了。这是战船的内部构造图。因为没细看,详细的数据对不对也不知道,但这哪怕只是一张大致的构造图,也够叫人吃惊的了。
一看这玩意,林雨桐知道弘昼为什么犹豫了,战船一直是十三爷在督造,如今这图纸外泄,难道问题出在十三爷身?
这不可能!
可真想到底如何呢?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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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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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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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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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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