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亮听了方云的问话,马接口道:“嗯呢。我跟我哥早些年在学堂里打杂,也跟着听课。兵工厂的师傅见我们识断字,跟学生差不多,留下我们了。”
方云倒是马对这两孩子有了好感。懂事,肯进的孩子谁都喜欢。她点点头,“先安心的呆着,你爸这些年也挺记挂你们的。他回国后以为你们在京城,还专门找过你们。可这世道乱的很,半点消息都没有……”
话还没说完,袁野端着饭盆进来了,“什么消息没有?”
小哥俩低头,好似对这个父亲很陌生一般。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方云笑着迎过去,将小方桌放下,“都过来吃饭,先吃饭再说。”
说着话,伸手将袁亮手里的安安抱过来,“咱们先叫二哥吃饭,吃完饭陪你玩。”
桌一大盆的猪油炖豆腐,一大盆小米干饭,袁野搓着手:“赶紧吃。”边说着,边给母子三人盛饭。
方云低声道:“食堂没有肉了?”
“没有!”袁野回了一句,“我跟他们说了一声,叫他们替咱们买两斤肉回来,晚包饺子。”
“不用了。”陈大姐端着碗有些拘谨,“这挺好的……”
方云忙道:“看大姐说的,也太客气了。您也别觉得成了我们的拖累,等将来你挣得工资加起来我们俩还多的时候,说不得什么时候还得要你拉拔我们一把呢?”
“医院的薪俸这么高?”陈大姐好似十分吃惊一样。
“是药厂……”方云笑着刚起了个头,胳膊被袁野拉住了,她一愣,打住话头,“怎么了?”
袁野朝那母子三个看了一眼,“你们吃着,我们去看看给你们安顿住的地方。”说着,拉着方云从里面出来了。
方云抱着孩子,跟着袁野从里面出来,袁野伸手将孩子抱过来,才扭脸对方云道:“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想往药厂安排人?这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方云白了袁野一眼,“小林这人挺好相处的,只要开口,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袁野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方云同志,你的d性呢?你的原则性和警惕性呢?”
方云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袁野的声音低下来,好朝窑洞方向看了一眼,“药厂是什么地方?保密级别特别高的单位,怎么能随意的靠走关系进去呢?这可是原则性问题,坚决不行!”
“老袁!”方云皱眉:“大姐懂药材,认识药材,看她那样子,这些年估计也是靠着药材补贴家用养孩子的。这完全够进药厂的资格嘛!再说了,一个劳动妇女,你又不会认错人,难道还能是奸细?你真是……怎么不把人往好了想呢?平子和亮子还是你的亲儿子呢。你也怀疑他们?这有些不近人情了吧!这俩孩子都是肯进的,以前在兵工厂干过,我还想着拖小尹的关系……”
“不行!坚决不行!”袁野的声音高起来了,“我的儿子,绝对不搞这一套。这事你不要插手,按照安置的规章制度办!”
“老袁!”方云不赞同,“孩子会寒心的!”
袁野脸闪过一丝挣扎,“他们正该是学的年纪,叫他们考试学去。要是学的好,兵工厂那边要人,能选他们,他们去。选不,绝对不能硬往里塞。至于大姐……她既然又一技之长,想来安置办的人会酌情考虑的。”
是不叫自己插手了?
方云神色不停的变换:“老袁,你这是跟我见外?”
袁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方云:“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替我补偿他们,总觉得是你欠了他们的,想对他们好。这我都明白。可是……方云啊!我跟大姐分开十多年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彼此都陌生了。这空了的十多年……你敢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管是药厂还是兵工厂,这可都是相当要害的部门,要是因为咱们有一星半点的损失,那咱们可成了千古罪人了。对的起d这些年的培养吗?”
方云愣愣的看着袁野:“我……我……我没想那么多。”
袁野笑了笑:“不是有我吗?有我在你不用这么辛苦,有些忽视的地方我给你查漏补缺。你只要没负担的做自己行了。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和安安。我发誓!”
方云反手拽着袁野的胳膊,这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还叫自己给遇了。她一时间觉得幸福的要飘起来,拉着袁野的胳膊直晃悠,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般。袁野宠溺的笑着,由着她来回的晃悠。
“那按你说的,我不去找小林了?”方云低声道,“可是我刚才已经跟大姐和两个孩子夸下海口了。”
“有我呢。”袁野点了点方云的鼻子,“这个坏人我去做。”
“老袁啊!你怎么能这么好呢。”方云的声音甜的都能沁出蜜来,“虽然咱们都是唯物主义,但是我还是要说,辈子我一定积了大德了,才叫我认识了你。”
袁野拉着方云往回走,低声道:“要不是再外面真想亲亲你,嘴怎么这么甜呢。”
两人都没注意,他们走后,晾晒着床单的背后闪出两个护士来,两人吐着舌头拍了拍胸脯,一个低声道:“真是羡慕方政委,怎么找了袁院长这么好的男人。”另一个人若有所思的道:“关键是袁院长这作风,叫人佩服。”
这场夫妻间的对话,这么给传了出去。
于是,林雨桐坐月子的时候,从来看孩子的同事那里,听了不少袁野的事。什么耿直、原则性强、大公无私之类的话,每个人来都要赞一回。方云是没来说情,但是这消息还不是这么给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xiumb.com
等晚的时候,林雨桐跟四爷道:“这个人可真是半点把柄都不留。”
四爷笑了笑:“那你又机会跟方云松松口,说只要开口,咱们帮着安排。”
林雨桐一边解扣子准备给孩子喂奶,一边寻思着四爷的话。消息既然传出来了,自己和四爷要是不表态,在袁野看来,会不会觉得他自己已经被怀疑了呢?所以,为了安抚住这个人,松松口倒也不是不行。这么做无非是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袁野顺坡下驴,无法推拒自己的好意,从而顺势答应下来,将那母子三人给安插进去。另一种是袁野坚决不答应。要是第一种结果,安插人进去,这其实也无所谓。药厂不光是有分拣药材处理药材配置药材,还有最后的出厂环节。出厂是要包装的,这一环节基本没有秘密可言。甚至跟制药的车间是隔着高墙的。她还能带着透视镜看进去?以如今的科技手段,根本做不到。而兵工厂更是零件分离,关键零件的制造厂区跟基础制造是分的更远。所以,怎么安排掌握在自己手里,操作的空间很大。要是第二种结果,袁野坚决不肯走后门,那么真的得小心了。这个人想象的有耐心的多。
四爷拿了热帕子给林雨桐擦胸口,孩子吃饭的地方卫生还是要讲的。他一边擦着一边揩油,脑子没歇着,“我细细的打听了袁野跟方云两口子那天的事,方云跟那母子三人说话的时候,袁野去了食堂,等回来了拉着方云出去。也是说,这母子三个跟方云单独说了许多,才叫方云有些这么安排的心思。”
“你的意思……”林雨桐想自己接过帕子自己擦,被四爷佛开手,也不勉强了,顺势接过四爷的话头,“你是想说,这母子三个没有跟袁野商量,挑动暗示了方云……”
“从现在的处事手段看,这急切绝对不是袁野的风格。”四爷笑了笑,“他回来知道了,只能用这办法拦住了。这是在补救。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低调的处理,慢慢的叫人遗忘掉这母子三人跟他的关系,然后不动声色的想办法将这些人安置在两个厂子里。按照他们本身的技能,应该不难。可如今闹的人尽皆知了,算勉强安置进去,也接触不到核心的。我想他心里还不定怎么恼怒呢。不过这也有好处,是将他自己摘出去了。这三人真要暴露了,跟他也没关系。受牵连也丢不了命的!只要夹着尾巴做人,没人能抓住他的把柄能活下去。即便不能提升,但是有一技之长在这里总有他的立足之地。关键是跟方云的结合,给她带来的便利确实是不少。”
林雨桐点头,是这一码子事。她将孩子抱起来,这小子自己找到吃的在哪,含在嘴里吃的香甜。林雨桐不由的失笑,看着他却问四爷:“不用去汇报吗?”
“不用!”四爷摇头,“这世不止咱们看的明白,做保卫工作的咱们谨慎。”
这倒也是。
等孩子睡下来了,林雨桐才将灯给挪到跟前,趁着月子里,赶紧给孩子做点衣裳。
四爷拿起来看了看:“这得穿到几岁去?”
“两岁前的衣服,一年四季的,没生他以前我都准备好了。”林雨桐眯着眼睛穿针引线,“这是三岁的衣服,差不多大小这样吧。现在不抓紧抽空做针线,等忙起来,只怕更顾不了。”
孩子出生的以后,按配给是要发一块布给孩子做衣衫的。自家也得了一块,月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够的,但也仅仅刚够。做三岁的衣服,这一块布做件小棉袄都有些紧张。
还有方云送来的,好些穿旧了的小衣服和尿片子,林雨桐都没用,叫钱妮拆洗了暴晒了,重新缝起来,以后谁家要用还能拿去继续用。甚至还搭许多新棉花。
“要不花钱叫别人做吧?”四爷看着那豆大一点的灯光,“太费眼睛了。”在月子里做活,不光费眼睛,那坐的时间长了,腰也受不了。
“太扎眼了。”林雨桐叫四爷先歇着,“都做熟了,也是穿针的时候用眼睛,其他的时候凭着手感行。又不是要绣花,针脚算不齐整也无所谓的。”
四爷看着给孩子新作的衣服,只有两个颜色,同一种颜色的好几件,这也是怕惹眼吧。他怜惜的在儿子的脸轻轻的点了点,“跟着咱们真是受罪了。”
孩子还小,看不出什么脾性来。饿了吃,吃了局睡。林雨桐的月子哪里能真的做一个月,一周之后,林雨桐开始工作了。只是工作的强度不大,一天一台手术另外加两小时的课程。也是说得有半天的时间是将孩子扔下家里的。她把钱妮留下来帮忙照看,但四爷还是不借他人之手,在书房的时候,坐在椅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画图。顶多是钱妮帮着不时的给孩子热奶,白元帮着尿布。适应了两天,林雨桐基本不操心了。
但很快弊端出来了,孩子睡觉的时候,基本不要林雨桐,反倒要贴着贴着四爷睡,半夜饿了一哼哼,林雨桐才能将孩子拢到被窝里,但人家吃完了,照样哼哼,四爷一接过去,这立马消停了。
如今找四爷谈工作,邵关山基本是来家里的,四爷从不出门。
邵关山探头看着常胜:“你这不行,请个人吧。”
请人倒是要请的,他直接顺手一推:“我这里你也知道,到处都是图纸。请的人政治得过硬,这个把关的事,还是你来。安排一个叫人放心的,我也安心。你也知道,最近有点不太平。”
得!这又给自己揽了个活。
“成!”邵关山坐在对面,看着睁着一双眼睛不哭不闹的小子,笑道:“这小子也不像你们两口子。”
四爷还真没怎么注意,反正自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听了这话才低头细细的打量,孩子别的孩子当然是要胖一些的。之前没张开,肥脸把五官挤成一团,哪里能看的清楚像谁。也许是这段时间吃的母乳少了,瘦了一些,五官倒是显出来了。这一细看,四爷笑了:“外甥像舅。”
等林雨桐回来,四爷将孩子递过去叫她喂奶,“你现在可以确定了,你是槐子的亲妹子。”
林雨桐愣了一下,随着四爷的视线朝常胜看去,眼睛鼻子嘴,越看越像了,“还真是!”
两人说着话,不免想起了槐子,也不知道现在在哪,过的怎么样。京城如今算是沦陷区,许多故人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
隔了两天,邵关山带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过来,说是请来的帮着照看孩子的人,林雨桐叫她翠婶。她在外面跟翠婶交代孩子的事情,四爷带着邵关山进了书房。
“有件事我要跟你通个气。”邵关山的神色郑重了起来,“厂子的关键机密肯定没有泄露,但是生产流程好似漏出去了。”
四爷的心思一转:“有怀疑的目标没?”
邵关山摇头:“没有!我连发觉都没有。是首长找我谈话,问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动,我说没有,但看首长的意思,好像是有所怀疑。”
四爷眼睛一眯,突然转脸朝外喊林雨桐:“你进来一下。”
林雨桐进来顺便将门给带了,“怎么了?”
“袁野的前妻跟两个儿子如今怎么安排的?”四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想起同事们之间说的话,才道:“那位前妻如今还在医院的药房帮忙熬药,两个孩子去了秦北公学。”
听起来没有什么怪的地方。
四爷看向邵关山:“你应该查一查,兵工厂那边有没有谁在这边的医院诊过,或是是他们的亲属在这里诊过。不管是不是袁野看诊的,只调查他们有没有跟袁野接触过。”
“你怀疑他?”邵关山沉吟,“这个人在倭国呆了六年……”
四爷摇头:“这却不是作为作为判断他可疑的因素……”
关键因素是什么了?四爷没说,但林雨桐恍惚感觉,应该是袁野阻止了方云找关系的事。第一,他害怕引起别人的怀疑。第二,他应该知道找关系即便安排了也没用,换句话说,他一定是知道了进核心部门的钥匙。如果连这个也知道,那么也是说,流程已经被他知道了。可他接触了什么人,这都是有据可查的。
等送走了邵关山,四爷问林雨桐:“有没有一种叫人暂时失去神志的办法……”
“药物不可能。”林雨桐摆手,“不是没有这样的药物,而是不好携带,也没地方可以藏。”她的神色郑重起来,“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其实不用药物,催眠可以。”
四爷深吸一口气:“要是这样,那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算不是他看诊的病人,但是作为医生,每天巡查病房,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每一个病人。
但是这只是推测。
第二天邵关山又来了,“有个工人的老婆在医院里生过孩子,他来看看望过。”
“有没有跟袁野接触过?”四爷问了一声。
邵关山皱眉:“他说他没有印象。”
林雨桐和四爷对视一眼,这叫人无从判别了。
四爷又跟邵关山商量着对厂里的事情另外做了布置,“……最后有个医务室,外界的人还是少接触你们的工人为好。”
这件事之后,林雨桐在一眼差不多分了一只眼睛注意袁野。可盯了两个月,半点端倪都没看出来。林雨桐跟四爷商量:“能不能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四爷点点头:“试试看吧。”
秋风已经起了,转眼孩子百日了。林雨桐在医院忙完了,去找方云:“……想借着这个由头,请你跟袁院长吃个饭。之前多亏了袁院长仗义。”
“客气什么?”方云嗔怪道:“咱们谁跟谁,这么见外做什么?有那点好东西你留着补身体吧……”
“你这才是见外呢。”林雨桐拉着她不撒手,“是前儿从老乡那里买了一副下水,我昨儿半夜在锅里卤了,今儿还拿小火煨着,去不去?”
“去!去!”方云笑,“你那卤肉的本事那真是没话说。”
天黑下来的以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林雨桐这边是早将屋里的炉子给升起来了。四爷将钱妮和白元都打发了,摆好碗筷,方云和袁野才来。
林雨桐一边将人往里面请,一边问道:“安安呢?怎么不带过来?”
方云笑:“这小子天一黑要睡,下雨里我也不好抱出来,叫大姐帮忙看着呢。”
林雨桐不多问了,直接请两人桌。四爷从书房出来,手里拿了一瓶酒,是用小瓷瓶装的,是本地产的酒,味道烈的很,但卖的也很好。
他直接拍开泥封,朝袁野举了举,“怎么样?老袁。要不要喝两杯。”
老袁的声音不高,体贴的朝卧室看了一眼,不敢吵醒孩子,他将被子举了举,笑的很殷切,“三杯!只喝三杯!你知道的,外科大夫最好是不要沾酒。”
四爷了解的点头,给两个人倒酒。林雨桐让菜:“别空腹喝酒。”
袁野连声道谢,手里却拿着筷子将凉拌的猪耳朵舌头夹到方云的碗里。方云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小女人的柔软,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见林雨桐看她,笑道:“我从来都没过的这么幸福过。”
林雨桐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但愿是自己多心了,但愿她是幸运的,但愿她能这么永远的幸福下去。
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说他们的话题。林雨桐跟方云也只说孩子的话题,她没主动问袁野的两个儿子,倒是方云大度的说了起来,“……真是好孩子,也知道进。从来不让我跟他爸操心。之前老袁还怕孩子跟不功课,后来我去学校见了他们的老师,人家说俩孩子确实挺吃力的,基础班都有些跟不。但是肯下苦功夫,晚着火光在操场背书,天天晚都是过了十二点才歇着。亮子还差点累晕过去。大小伙子正在长身体,学校的伙食估计也跟不,我说叫俩孩子吃了晚饭再过来取点吃的夜里好垫吧一点。谁知老袁还嫌我娇惯孩子。”
听起来,真是相处的不错。继子懂事,继母慈爱。简直是模范家庭。
林雨桐心里暗叹,脸的笑意却不变,静静的听着方云略带几分炫耀的显摆,还趁着四爷和袁野凑说话的空挡,偷偷的给方云倒了一杯酒,“喝点,没事。为你的幸福干杯!”
方云果然端起来喝了。这边喝这酒,那边还注意着袁野,不时的看一眼,眼里谁也搁不下了。
吃的差不多了,林雨桐拉她进去躺着:“叫他们喝吧。咱们里面去躺着说悄悄话。”
方云倒下犯迷糊,昏昏沉沉的挨着枕头睡着了。
林雨桐这才起来,贴着卧室的门站着,听外面四爷跟袁野说话。
袁野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如今连着丢了十几个大城市,姜亲自负责武含战役,到现在呢?还不是以失败告终,所以啊,姜那一套办法从根本是行不通的。”
四爷的话有些迟滞,好似喝的半醉一般,“你说的是。”
袁野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嘴角的笑意却不减:“老弟,醉了吧?”
“没……没有……”四爷的眼睛有些迷糊的样子,胳膊肘撑在桌面,手托着下巴,不停的摇头。
袁野将酒瓶子拿起来,马能感觉出来,这酒瓶子已经见底了。自己喝了三杯,对方再不停的自斟自饮,而林雨桐拿过去只倒了一杯酒,也是说他一个人喝了大半斤白酒。也该醉了。他笑道:“肯定是醉了。你看着这酒瓶子,肯定是双影了吧。”
“看什么?”四爷问了一句。
袁野将酒瓶子托在手里,放在与四爷的视线齐平的位置,“看酒瓶子。这喝了酒了,你看起来整个人都放松了,我瞧着你的眼睛原来越模糊了……”
四爷却觉得对方的手在幅度很小的晃动着眼前的瓶子。
林雨桐在里面听着,这几句话里,其实已经有了明显的暗示指令。她刚要出去,孩子猛地哭了起来。
好孩子!哭的真是时候。
催眠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被打断的。林雨桐没出去,只过去看孩子了。外面的袁野放下手里的酒瓶子,拍了拍四爷的肩膀:“老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我请兄弟你喝酒。”
四爷胡乱的应了,舌头好像都不利索了一般。
林雨桐抱着常胜在屋里来回的走动哄他,卧室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袁野的声音:“方云,该回去了。”
“进来吧,袁院长。”林雨桐将门打开,“方大姐喝了一杯倒下了。我去叫她……”
“不用,叫她睡吧。”袁野的神情柔和,“我背她回去。”
林雨桐歉意的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不该叫方大姐喝酒的。”
袁野背着方云往出走,“适当的放松也是好事。你别送了,孩子不能见风。”
一个要顾着孩子,四爷半爬在桌子,当然是送不成了。林雨桐不好意思的点头,等着两人走了,才又将门给关严实。
才要叫四爷,四爷趴在桌子摆手。林雨桐朝门外看了看,兀自道:“怎么醉成这样?喝了多少啊这是……”
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传来白元的声音:“袁院长,您怎么……背不动我帮您送回去。”
林雨桐赶紧接话:“外面路滑,白元你扶着点。”
紧跟着听到袁野的声音:“我还在想着要不要麻烦小白你呢,你下来了。”又扬声对立面的林雨桐道:“小林,有没有伞?给我们家方云遮一遮,旧衣服也行啊。”
好像等在外面是想进去借伞和叫人帮忙。
林雨桐忙道:“白元,去取伞。”
白元笑笑应了,顺手拿了靠在墙角的旧伞,“那走吧,我撑伞。”他在二层的窑洞,撑着伞从高处往下看了半天了,见袁野背着方云,面却朝窑洞的方向,这哪里是要走,分明是想听点什么。在京城早跟间谍交过手了,对这类人,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等听见白元走出院子,重重的将门合的声音,四爷才从桌子爬起来,神色却很凝重,“他应该是会催眠。从病人身确实能获取一些信息,但只怕从方云身获取的更多。”
催眠是在人完全放松,没有戒备的环境下才能成功的。伤员因为身体因素,又加之对大夫的信任,很容易放松警惕。而方云……本身带着爱慕和信任,在行房之后,只怕有一那么一段时间根本失去了意识,可这些,当事人只怕一点都不会察觉。方云可是老革命了,她所知道的信息,哪怕是零散的,也其他人多的多。
林雨桐皱眉:“这个人不同于旁人,一般人都审不了他。甚至看守他都很难。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了。”
因此,四爷第二天一早冒着雨出门了。这事得尽快汇报。
而林雨桐在屋里抱着孩子,却不由的替方云发愁。对于方云来说,这个打击有点大。
四爷晚才回来,“孩子怎么样?”
一天都不怎么乖。也不是大哭大闹,是哼哼唧唧的,睡的也不安稳。林雨桐朝炕指了指,四爷看见孩子身盖着他的衣服,他到火炉跟前把身的潮气烤了烤,才笑着过去轻轻的亲了一下孩子。
林雨桐给他换鞋,鞋都湿了,“怎么说的?”
“等着吧。”四爷叹了一声,“前一天才跟咱们喝酒,紧跟着抓人,这不是叫人往咱们身想吗?总得拖几天,找个由头。”
这一等是差不多一周的时候,来了两个保安团的,说是去请袁野去做调查。
医院众人谁也没往心里去,配合组织调查这没什么稀的。连方云也一样,浑不在意的跟袁野说,“回来记得买几个鸡蛋,平子和亮子明儿休息,要回来吃饭。”
袁野笑着应了,这才扭脸问两个保安团的战士:“知道调查什么吗?要多久?需不需要带换洗的衣服。”
这两人笑着,“袁院长,不是大事。是前面送回来一匹俘虏,咱们缺翻译,也顺便叫您过去做个俘虏甄别工作。您不是在倭国的医科大学毕业的吗?俘虏里有两个随军的医生,也是医科大学的。咱们也弄不清楚真假,还请您过去帮衬一二。”
袁野这才恍然:“好好好!配合工作,配合调查,这是应该的。走吧!”临走还叮嘱方云,“我要是顾不买鸡蛋,算了。那俩都是大小伙子了,不用这么娇惯。好好看着安安,你自己也要按时吃饭。”
周围人跟着哄笑起来了:“分开半天这么腻歪!”
方云一张脸通红,嗔怪道:“啰嗦!快去。”
林雨桐跟着众人一起笑,哪怕是袁野好似无意识的看过来,她也一样的笑,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这一走,一天没回来,两天没回来,三天还没回来的时候,方云有些着急了。
她找林雨桐商量:“怎么回事?这些人把人借去了,如今连个音讯也没有。好歹带个话吧。天冷了,大衣也没带。你说我要是去送,他们能答应吧。”
林雨桐还没说话,外面传来议论声,袁野的原配那位陈大姐也没带走了。
方云面色一变,马从办公室跑了出去,林雨桐看着她着急的跟押着陈大姐的两个人说什么,然后那两人直接掏出了了证件,方云才颓然的让开。
林雨桐叹了一声,今儿医院乱的很,人心都有点慌,林雨桐亲自去巡查病房,在走廊被方云给拦住了,“小林,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说完,不管林雨桐愿意不愿意,拉着林雨桐进了办公室,然后将门给关了:“小林……”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气喘吁吁的,透着一股子紧张,“小林,老袁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看在眼里的。我相信他!他不光是个好人,还是个极有原则的人。这一点很多人都能作证。如今他出事了,我得救他!我得找人作证!这一定是他被那母子三个给牵连了。”
林雨桐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陈大姐能干什么?还能被牵连?”
方云有几分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看着老实,可是嘴里却没有一句实话。她说她们母子三个曾经住过的村子……恰巧灾民里有那个村子逃难来的人,人家说压根没有他们这好人。他们的来历成问题了,可不把老袁给牵扯了吗?你说冤不冤啊?”
这是对外的说法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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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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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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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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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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