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可能很血腥,也很痛,但她必须试试。
鲜血和疼痛,总比做炉鼎强。
安纾瑶张开嘴巴,对准山羊胡皮包骨般干巴巴的手背咬了上去。
“啊——”山羊胡吃痛,惨叫出声,他掐着安纾瑶的下巴拎起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死丫头,性子倒挺烈,松口!”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安纾瑶被打得脑袋都在发懵,可她还是没松口,像固执的小兽,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妈的!”山羊胡彻底被激怒,眸底映出暴戾的光,“小贱人,老子不信治不了你!”
他被咬的那只手,直接掐住安纾瑶的脸,然后反手把安纾瑶的脑袋狠狠砸到了地上。
“嘭!”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安纾瑶头破血流。
“瑶瑶!”
看到安纾瑶挨打,柏亚川和梅吟雪都着急了,两个男孩儿不顾一切的向前扑,想拯救他们的同伴。
可骷髅邪僧的手掌像铁钳,牢牢束缚着他们,他们挣不开,也过不去。
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太弱小了!
惨烈的撞击下,安纾瑶只觉得天旋地转,不受控的松了口。
山羊胡把自己被咬得鲜血淋淋的手抽了出来,他瞥了眼倒在地上满头是血的安纾瑶一眼,冷笑道:“自讨苦吃!早松口还用挨这疼?”
“别一副贞操烈女的样子,想开点,你一个女娃娃,没有仰仗,如何在这乱世存活?还不如做炉鼎,叔叔会挑个好人家卖你,起码能让你衣食无忧的过个十几二十年,不比你当叫花子强?”
山羊胡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想重新拎起安纾瑶。
然而就在这时,处在半昏迷中的安纾瑶猛的睁开眼,对着山羊胡的脸狠狠啐了一口。
“滚你妈的。”女孩儿一改往日的温顺柔软,眉眼犀利又冰冷,“鬼才给你们这群垃圾做炉鼎!”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山羊胡脸上,山羊胡愣了一下才发现,那是女娃娃刚才从他手上咬下来的一块儿肉。
“贱人!”山羊胡怒意达到了顶峰,他一改刚才伪善的笑脸,表情变得无比狰狞,“老子饶不了你!”
他抬脚,对着安纾瑶狠狠踩下。
黑云移开,清冷的月光映进船舱,正好照在安纾瑶鲜血淋淋的脸上。
她眉眼间全是血,杏眼儿却依旧澄亮,与皎洁的月光相映,都纯白无暇。
山羊胡的脚近在咫尺,这一脚下来,后果未知。
“不要——”梅吟雪突然发狂,黑色的火焰烧毁了他缠在左眼处的绷带,男孩儿猛的睁开了受伤的左眼。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梅吟雪原本与常人无异的左眼,突然变成了全黑色,黑色的火焰在他左眼燃烧,他一身戾气,杀气腾腾。
“……你……你是……”山羊胡一僵,脸色骤变,“你是薄家人?!”
“陀山,快松开他!”山羊胡急声大叫。
然而还是太晚了,陀山抓着梅吟雪胳膊的那只手,快速萎缩了下来,仿佛被邪魅吸走了生命力一般,原本高大如同一座小山的陀山,很快便在惨叫中被吸成了人干。
黑乎乎的干尸轰然倒下,梅吟雪黑眸里映出山羊胡惊恐的脸。
山羊胡哆嗦了下,一把拎起地上的安纾瑶,转身就想跑。
地上的干尸突然动了,以扭曲的姿势快速向前爬去,一把抓住了山羊胡的脚踝。
山羊胡余光扫过身后的扭曲的干尸,脸色一寸寸发青。
怎么会这样?
控尸不是梅家秘术吗?
为什么刚才那个孩子,即能吸取别人的力量,又能控尸?
山羊胡还没从惊恐中回神,梅吟雪已经杀了过来。
男孩儿瘦瘦小小,左眼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右眼泛起点点绯红,诡异的瞳色在夜幕下显得更加阴森,他宛若幼年邪神,所到之处,全是寂静的死亡。
巨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山羊胡脸色惨白,他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垂死挣扎的喊:“不!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把这个女娃娃……”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梅吟雪手一伸,山羊胡直接拖着地向他飞来。
“啊——啊啊啊——”
阵阵惨叫响起,月亮都躲进了乌云里。
“啪嗒!”
待乌云散去,月光再次洒进船舱里,地上多了一具干尸。
柏亚川惊魂未定,满目惊恐的看向了梅吟雪。
这孩子怎么回事?
……他……他刚才把活生生的人吸成了人干!
哪怕是柏亚川这样半大的孩子,也知道吸取别人的力量是邪恶的,他看梅吟雪的眼神不自觉的染上了戒备。
瑶瑶还在那孩子旁边。
柏亚川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害怕了,快速冲过去抱住了地上血迹斑斑的安纾瑶:“瑶瑶,你没事吧?”
听到“瑶瑶”二字,梅吟雪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左眼黑色的火焰逐渐消散,右眼泛起的绯红色也褪了下去。
“瑶……”男孩儿张了张嘴,想靠近。
柏亚川却抱着安纾瑶往后一缩,条件反射的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梅吟雪前倾的身体一顿,僵在了原地。
这抗拒的眼神,他很熟悉。
他几乎是活在这样的眼神里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在知晓了他的力量后,无一例外都是躲闪,先是恐惧,然后厌恶,最后容不下他,杀不死,就赶走。
只是以前,他被驱赶是因为他能令死尸复生,令阴魂显形,而现在……
梅吟雪垂眸看向了地上的干尸。
他杀人了。
用连他自己都不懂的力量,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吸成了扭曲的干尸。
仿佛蓦然从噩梦中惊醒,梅吟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总是如雪夜般冷寂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几分慌乱。
万一他把川哥和瑶瑶也吸成干尸怎么办?
……他……他控制不了啊。
安纾瑶在这时睁开了眼,梅吟雪的慌乱映进了她的瞳孔里。
她浑身好疼,头也昏沉沉的,可还是用手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缓慢又坚定的走向了他。
“别怕。”她伸手抱住了梅吟雪,白皙柔软的小手,一下下温柔的抚过他微颤的后背,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
其实,是她的错。
她是故意激怒山羊胡的。
故事里,主角总会在同伴遇险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而安纾瑶知道,柏亚川是男主角。
方法虽然冒险,但她必须试试,于是她张口咬了山羊胡,即便知道反抗没用,也顽抗到底,以自毁的形式,赌男主的爆发。
只是,安纾瑶没有料到,最后爆发的还是梅吟雪。
“不是你的错。”她重复着,“……是我的错。”
她伤痕累累,脸上的污血都没来得及擦,却拥抱安抚他,让他别害怕。
初阳融化冰雪,梅吟雪在安纾瑶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他伸手,想替安纾瑶将脸边的血渍擦净,可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部冲撞,他伸出去的胳膊突然鼓了起来。
“唔……”手臂不受控制,梅吟雪连忙抓住了它,以防误伤近在咫尺的安纾瑶。
他太小了,还不懂引气入体,精化吸收,刚才吸进体内的力量,正在他幼小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想寻找一个出口。
“雪儿!”
安纾瑶吓坏了,她想去扶梅吟雪,可刚靠近,梅吟雪便像受惊的小兽般仓惶躲开了。
“别过来。”他喊道,“离我远一点!”
他就像厄运,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死亡和灾难。
或许他该躲起来,不靠近任何人,也就不再会伤害任何人。
安纾瑶和柏亚川对视一眼,两个小家伙儿都有点儿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梅吟雪。
“叮铃铃——”
夜风吹来,有清脆的铃声响起,安纾瑶闻到了梅花的清香,下一瞬,一个身穿黑袍,带黑色罗刹面具的人出现在了船舱内。
他是凭空出现的,安纾瑶和柏亚川都没有看到他走进来的样子。
“你是谁?”柏亚川惊道。
黑袍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梅吟雪走了过去。
“这份力量现在只会给你引来麻烦。”低醇的男音响起,带着金与玉相撞的质地,“左眼,还是闭上吧。”
黑袍人伸手,修长的指在小雪儿左眼处一点,小雪儿的左眼再次燃起黑色的火焰。
可这一次,他没能吸收走黑袍人的力量,黑袍人轻轻松松,将他刚吸进体内的力量取走了。
紧接着,黑袍人指尖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仔细去看,那妖异的红光里,有黑色的古老咒纹在流动,红光猛然放大,几乎照亮了整个船舱,黑色的咒纹从红光中溢出,蛇一般爬到了小雪儿的左眼处。
“唔……”梅吟雪发出难受的呻.吟声,安纾瑶有些担心,想上前查看情况,却被柏亚川拦住了。
“他应该是在帮雪儿。”柏亚川说。
黑袍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他若真想杀他们几个孩子,弹指间的事,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m.χIùmЬ.CǒM
红光黯淡了下来,船舱重归黑暗,又是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黑袍人消失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梅花的清香,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雪儿!”安纾瑶和柏亚川同时跑了过去,扶住了倒在地上的梅吟雪。
梅吟雪左眼处的伤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古老咒纹,像是什么封印,封住了他可怕的左眼。
“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安纾瑶担忧的问。
梅吟雪摇了摇头,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消失了,左眼也不疼了,若要非说出什么异样,那便是他的左眼睁不开了。
“你看,我就说吧,那个黑袍大哥哥是来帮忙的。”柏亚川笑道,这家伙没心没肺,刚脱险,就已经忘了疼,还十分向往的感叹,“我猜他一定是四处行侠仗义的大侠,做好事不留名,太帅了,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大侠。”
安纾瑶鄙视的瞥了柏亚川一眼,心想哪儿有大侠行侠仗义的时候,把脸遮那么严实的?
再加上黑袍人刚才说的那两句话,事情明显另有隐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纾瑶总觉得黑袍人消失前,似乎看了她一眼……
“他不是大侠。”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吟雪突然开口,他脸上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郁,阴影遮了他半张脸,他在黑暗中说,“我认得他,就是他,和另外两个穿黑袍的人,杀了我爹娘。”
他认得那黑袍,认得那面具,认得黑袍人出现前清脆的铃铛声,还有绣在黑袍边角的,那一枝孤零零的梅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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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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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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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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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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