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川常年缉拿人犯,经验丰富,知道不能在城内依靠高墙大院与对方周旋,一旦被军队围困,插翅难飞,反倒是在旷野之中还有逃脱的机会。虽然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也只能继续前行。
在毫无阻挡的情况下,路小川等人不敢在城内停留,径直从西门出了城,往郊外奔去。
夜色越来越深,年久失修的官道也崎岖不平起来,番子们不敢再坐在马上,纷纷下马走路,以免马失前蹄摔下来。路越来越难走,他们也又累又饿,可是身后的追兵却如跗骨之蛆,阴魂不散,无数火把照亮了天空,让他们不敢有片刻松懈。
路小川也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行。这时旁边第二辆马车的帘子掀开,曹吉安探头出来:“路档头,咱家这一路快被颠散架了,能不能停下歇歇?”
你奶奶的,老子走路都没叫苦,你坐在马车里还矫情什么?路小川心中腹诽,口中却不敢得罪:“曹公公,我也不想这么辛苦,可是后面的追兵不给咱们歇脚的机会啊!”
“你去跟那群丘八说说,大家都停下来喘口气,否则一把火烧了前面那马车,一起同归于尽!”
路小川叹了口气:“我去试试。”
他伸手示意:“都停下来。”
番子们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刻一屁股坐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是否泥泞,怎么都不愿起来了。
路小川往后走了几十步,那边的赵梓隆、吴大海等人也迎了上来。
“赵同知,你们阻挠东厂办案,还一路追过来,意图抢回人犯,已经是足够杀头的罪名。”路小川色厉内荏地作最后的试探,“奉劝你们一句,及早收手,回头是岸。现在就停下,放我们走,回到京城,我会求情,让上头从轻发落你们的。”
赵梓隆不为所动:“你觉得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还是说点实在的吧。”
“好吧。”路小川立刻泄了气,用商量的口吻说,“我们熬不住了,你们的人也不是铁打的。这么着,我们原地休息,保证不跑,你们也别再逼近,好不好?”
王为民问:“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那就一把火烧了人犯坐的马车,大伙一拍两散!”
赵梓隆和吴大海、王为民嘀咕了几句后,对路小川说:“你们不肯放人,我们也绝不收手。为了几位夫人的安危,勉强答应你们的要求。不过我们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路小川此刻只想躺下来休息,什么都顾不得了。
半个时辰后,番子们围着女眷们所在的马车,中间隔着十几步远,羡慕地看着几个兵丁将食物和水送进了马车内,默默地咽下了口水。
车厢内传来隐约的对话。
“怎么只有煎饼,还是冷的?”
“将就点吧,外面的番子什么都没得吃呢。”
“幸好我还有奶水,威儿饿不着。”
……
路小川又冷又饿,解下马背上的水囊灌了几口水,饥饿的感觉却更强烈了。他没好气地对站在外围的两三名文登营士兵说:“你们杵在这儿作甚,我们也跑不掉。”
士兵远远地回答:“赵大人说了,不是怕你们跑,是怕你们对夫人们意图不轨。只要你们靠近马车一步,大军很快就杀过来!”
“你奶奶的,老子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心思碰女人?”路小川恨恨地啐了一口,对旁边的番子说,“有没有干粮,老子快饿死了。”
“头,咱们东厂出来办差,一路都是美酒佳肴伺候着,何曾带过干粮?”
“卧槽,也不睁眼看看,现在哪来的美酒佳肴?赶紧的,宰匹马杀了,生火烤马肉吃。”
路小川骂骂咧咧地吩咐手下去烤马肉,顺带看了曹吉安所在的马车一眼,暗道,这阉人倒是挺抗饿,一天粒米未进,居然不吱声。
番子们在窘迫中熬过了这一晚,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路小川翻身上马,下令:“继续走,出了山东后,看他们怎么追下去?”
曹吉安鬼魅般地探出了头:“路档头,前面不远就是福山县芝罘码头了,走水路,就能甩脱他们了。”xiumb.com
路小川大喜:“姜还是老的辣。听曹公公的,走水路。”
两个时辰后,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芝罘码头,几名番子骑马跑到码头上,对着岸边几艘渔船嚷嚷道:“船老大,我们是朝廷的人,雇你们的船出海,赶紧的,让我们上船走人。”
一名渔民从船舱里钻出来,摆摆手:“不出海,你们走吧。”
“妈的,给银子,不白使唤你。”
渔民指了指身后:“文登营的军爷们发话了,所有山东的码头这几日都不准出海,谁敢违抗,就挨炮子!”
番子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艘四百料的沙船稳稳地停泊在港湾内,甲板上卡隆炮的炮口黝黑发亮,桅杆上一面旗子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陈”字。
番子们如丧考妣地调头回报,路小川望着小山一般的战船,跺脚骂道:“奶奶的,忘了文登营是靠水师发迹的。”
一行人垂头丧气地继续回到官道前行,文登营的追兵似乎早料到了,不急不忙地跟着,也不逼得太近。
官道上,路小川泄气地对马车里的曹吉安说:“曹公公,陆路甩不掉,水路也被封锁了,这样下去,不累死也饿死。要不然,咱们把人还给他们吧,或许能活着回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有办法收拾他们。”
曹吉安的脸呈现菜色,看样子也撑不住了,但眼神还是透着狠厉。
“路档头,这几个女眷是咱们的护身符,不能放。你以为现在把人还了,这些丘八就能放过咱们吗?如果易地而处,你会怎么选择,是放虎归山,还是杀人灭口?”
路小川打了个寒颤:“可是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走下去,我怕咱们没到北直隶就嗝屁了。”
曹吉安递出一块令牌:“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没有办法的。往北是登州府,那里有陈雨的老丈人,千万去不得,往西走,去莱州府,然后拿着皇爷御赐的令牌调动当地义勇总兵刘泽清的人马来挡住文登营。陈雨不在山东,境内所有兵马都由咱家调度指挥。”
路小川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还有这好玩意儿,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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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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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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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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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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