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发上落了一层细密的雪粒,不知站了多久。
一抹嫩绿的影子在橙黄的林间飞跃,黄绿相间,飘动如一朵明丽的晚霞,画面甚美。
她身姿轻盈,翩然落在那白衣男子眼前,唇角扬起,唇畔便漾出了清甜美好的笑窝。
女子张开双臂,投入了他的怀中,美丽的脸上现出一抹娇红。
“我来了。”
似踩在云端般,他的心口“咚咚、咚咚、咚咚”地狂跳,嘴唇开合,似要说话,却因太浓的心动而难以成言,只伸手用力环住她的纤腰。
可下一瞬,唇畔刚勾起的弧度却僵住。
心口一疼,他低头,便看到了那把刻着“不负”的鱼肠匕首正直直地插在上面。
他的浑身无力,那双纤白束手握着刀柄,把刀尾的“不负”二字一点点没入他的胸膛,汩汩的鲜血欢快地流着,瞬间把他的白衣染红。
很痛。
他的眼,似一泓夜光般微渺,夜空般深邃,夜色般黑沉,更似夜星般落寞。
“为什么?”
她轻轻推开他,凝视着自己的手指,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仿佛在吹散指间的那缕幽魂。
“我爱的,从来都是砚哥哥。接近你,不过是为帮砚哥哥杀了你。”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一缕羽毛。
良久静谧,他的血一滴滴地低落,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黄舟挽,我池寻这一辈子,残忍暴虐,冷情冷性,杀人如麻!可是,杀尽天下人,却独独没想过杀你……”
“没想过杀我?你害我家人,推我坠崖,毁我清白,如此种种,就是你所谓的没想过杀我?”
他笑了,笑容缥缈,夜色清冷莫测,似不胜他眼中的寒凉。
他终于倒了下去,身体一点点变冷。
黄舟挽转身,翩飞而去,依旧靓丽如天边的一朵彩霞。
她来不及等到天明,迫不及待地飞往燕王府,扑到池砚的怀中报喜,“砚哥哥,我做到了,我亲手杀了他。”
她唇畔笑窝甜美悦动,语气甜糯,似急切邀功的孩子。
池砚的大手轻轻地在她的背上轻抚,语气轻柔,“做得好,挽挽。你做得那么棒,我给你准备一份大礼,你一定会很惊喜。”
她脸上的笑绽开,期待的话还没问出口,便突然觉得心口一疼。
她低头,便看到了一把赤霄正不偏不倚地插在她的心口上。
他一刺,全匕没入,再一转,又一转,干脆利落,似进行着一场兴味十足的游戏。
多么熟悉的场景。
黄舟挽用力地呼吸,一双美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他那张多情又妖艳的脸上勾出了一个嗜血的笑。
她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喉头似卡了一颗石头,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为,为什么?”
正这时,一道娇媚的笑声传来,随着那声音一点点逼近,黄舟挽终于看清了那人——药王谷首席大弟子,傅言希。
她,怎么会在这里?
傅言希娇笑着挽上了池砚的胳膊,笑得春风得意,“黄舟挽,这份大礼是我的砚哥哥一起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看到他们挽在一起的手,听到她嘲弄的话,黄舟挽双眼瞪大,似受到了极大的震惊。
她双目猩红,汪着一团凄恻的光,用力地瞪着那男人,固执地求着最后的答案,“为什么?”
池砚睥睨着她的眸子充满了冰冷与鄙夷,“我爱的,从来都是言希。接近你,不过是为利用你杀了池寻。”
轰地一下,黄舟挽只觉得汩汩流血的心脏瞬间剧烈收缩,浑身更仿佛塞满了尖刺,毫不留情地刺着她,有一股天崩地裂的钝痛。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话,只不过,她成了倒下的那一个。多么可笑啊!
这,就是因果循环吗?只是没想到,报应竟然来得那么快。
被最信任,最心爱的人亲手杀死,原来,痛得这么撕心裂肺,她,终于读懂了池寻眼中的落寞……
池砚声音凉凉的,“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那池寻有眼无珠看上了你,甚至千方百计为你寻来还魂丹!这世上,除了你,便没人能轻易近他的身,杀得了他。”
“什,什么?什么还魂丹?”
傅言希咯咯娇笑了几声,眸中却燃着一抹刻入骨子里的嫉恨,“你还不知道吧,当初你坠崖险些丧命,是他向我药王谷讨了还魂丹救了你!”
黄舟挽只觉得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都似被扔进了冰窖,浑身一阵阵发冷。
“砚哥哥,不是你……”
“真正救你的人是池寻。”池砚唇畔溢出嘲讽奚落,“若非他这般急切救你护你,我又如何会主动亲近你?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药王谷去求还魂丹,但是却没人告诉你,你除了服了还魂丹,还服了幻灵草,你关于池寻的所有记忆,全都被篡改,你不仅不知道他是救命恩人,还把他当成了让你坠崖的凶手。琇書蛧
当时他握着你的手,源源不断地给你输送内力,真是好不感人。而你,至始至终,对他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滚。
最后,我当着他的面,亲手把你抱走了。啧啧啧,他当时那落寞的神色,受伤的眼神,真真好不可怜。”
池砚说得很畅快,那张妖冶的脸上,笑得越发如蛇蝎鬼魅。
而傅言希看到她露出的震惊后怕和难以置信,眸中亦燃起了阵阵报复的快感。
黄舟挽撕心裂肺地大吼,“不,不可能!若真如此,他为什么从来不解释?”
傅言希冷冷道:“因为这是他得到还魂丹的条件!要让你服下还魂丹,则必须服下幻灵草,不能对你有任何解释,不然,我药王谷,有的是千百种方法把你的小命收回!”
池砚眸中冷意翻腾,“我池砚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池寻。多亏了你,让他死在自己深爱的女人手里。我心里便畅快了许多。”
黄舟挽忆起往昔对他种种玄辞冷语,种种责难误解,她便只觉得心口有一阵阵汹涌的钝痛。
大量的失血让黄舟挽的脑子开始一阵阵发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是假的,这一切,一定是假的!
可傅言希却凑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不停钻入她的耳中,敲打着她的耳膜。
“还有万花楼之事,是我和砚哥哥给你下的药……”
“你那纨绔哥哥的腿也是我派人打断的,池寻找我救人,我怎么可能救他?就暗中动了些手脚,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砚哥哥对你的每一句温柔细语,都是骗你……”
傅言希好畅快啊,她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一大把盐狠狠地撒在这女人的伤口上。
这个女人,凭什么呢?凭什么就能得到那个谪仙男人的呵护宠溺?
她恨黄舟挽,也恨那有眼无珠的男人,他们,都该死!
“你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男人,这种感觉怎么样?痛快吗?”
那个男人的脸,倏而出现在黄舟挽的脑海中。
他说:“我池寻这一辈子,残忍暴虐,冷情冷性,杀人如麻!可是,杀尽天下人,却独独没想过杀你……”
可她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震惊、懊悔、令人窒息的疼痛袭来,黄舟挽似被千万根银针齐齐刺中,疼得蚀骨,疼得窒息。
黄舟挽伸手,猛地朝自己的双眼戳去,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分外可怖。
她捂着眼睛,声音凄厉而决然,“我黄舟挽这辈子有眼无珠,错付良人,自戳双目,以做了断!来生,我定擦亮眼睛,认清人心,亲手,把你们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一一手刃!”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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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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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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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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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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