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孑仙身形一颤,踉跄向后,被叶绿叶和璎璃一左一右一把扶住。
城门下刀剑相击鸣声铿然,电光火星四射飞溅,被羌兵所围的两人激斗正酣,兵刃数险。
叶绿叶执剑上前便欲从城墙上跃下“我去助他”
挥起的手却被一人一把抓住“不要下去”
穆流霜看着火光中血染甲衣还在拼杀的穆流风。
他身边左右的最后几名骁骑正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断腿去足,残肢沥血。
原本威猛的巨大白狼身中数十箭亦步步后退,血流一地,喘息难立。
羌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冲杀过来。
包围、逼近、血战、倒落。
文墨染身一颤,眼见叶绿叶蹙眉回望过来,手心沁出冷汗。
他在她冷凝的目光中微微松开了手,只是下一瞬又猛地再度握紧。“你内伤还未愈,下去助益恐微,不如留在端木先生身侧护卫先生安危,否则你若去助,先生身边便无高手了。”
叶绿叶闻言一滞。
穆流霜亦抱剑道“便如大人所言,且城内密道已被发现,不知何时亦会有来敌,我们还需防备这一头。”
叶绿叶立静,转首再望城门下染血厮杀的那袭黑影,紧紧抿唇冷面,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文墨染掌中抽了出来。
“我知道了。”
端木孑仙气血未平,在璎璃助力下取出数颗回元丹药服下,脸色怆白深倦,站立不稳,转首望于城墙下。
冷夜如墨,漆黑寒彻。
她目中无物,只心颤然“萧儿。”
三尺青锋滴血沥沥,血珠在抡剑急转时激射开来,像断裂四散的帘珠。
弋仲被一剑穿过肩胛,尤自不敢置信。“这是什么剑法”
黑衣人倚剑绞身而退。
血犹自左臂肩头滴落不止,黑衣红樱之人冷冷道“终无剑法。”
斩马刀刀身崩出数道裂口,在麟霜剑剑刃微光下反射出寒芒。
冷月清辉,静水流深。
寒光剑影,血中明灭。
黑影执剑再出,一式“终始若一”如水推出,剑气如浪迎面打来。
弋仲连退三步,虎口震裂僵麻,手中斩马刀几乎脱手。
浸血的手只欲举刀再劈,但见半空中黑影抡剑一旋,狠狠一脚踢在刀身上,重愈百斤的斩马刀“钪”的一声翻转旋起,重重砸落地上。
已然脱手。
弋仲心中一惊,随即大喝一声举拳便向面前之人砸来,但见黑影如电,寒芒与血同时从弋仲眼前掠过,下一刻拳已落空,麟霜剑滴着血抵在他喉间。
黑衣红樱之人执剑看他“叫他们后撤。”
二人周遭伺机随动欲上前砍杀的羌兵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住,脚步均滞,手中兵刃对准了弋仲面前的黑衣人。
身随剑刃一转,黑衣人一动,迭影数重飞快绕到弋仲身后,紧随之指间一枚银针直刺入弋仲脑后一穴,同时横剑于其颈前。“若不后撤,你就和我们一起死。”
弋仲周身一麻,只觉气力陡然泄尽,再难动弹。
满身虬然肌肉的羌骑首领闻言大笑道“小子你以为我们羌族男儿像中原人一样贪生怕死吗”他陡然转向面前羌兵大喝道“不必束手束脚此子已重伤撑不了多久给我杀了他”
羌卒众人对视一眼。持刃便攻。
“住手”忽然后方军阵传来一句高喝,“传军师之令所有羌卒不得贸然再攻”是先前为传令高喊铺采生石灰者。
羌兵闻声皆滞,似乎军师之令更不可违,一时手举兵刃都未敢再动。
罗甸城前万人多的仗势,忽然安静。见一人慢慢从军阵后方踱步上前。
四名脸覆铁面的羌人跟随之,那传令呼喝的羌骑亦在其中。
他们前首一人身形瘦削娇小,披一件深色斗篷,篷帽盖住了头脸。
横刀立马的羌骑兵见之纷纷退后,默声让出了中间一条道。
连带弋仲都肃静地看着此人走近。
罗甸城门上下,文墨染、叶绿叶、端木孑仙几人也是陡然凛色。
忽然白衣的人微微抬眸,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眉宇间转而更忧。
那人径直走到挟持着弋仲的黑衣红樱之人面前五步外。
“这把麟霜剑,我又见到了。”他抬手慢慢除下头上篷帽,露出了一张圆润可爱的娃娃脸。细密的睫羽扑闪如蝶翼,他眨眼对着黑衣人一笑,面若春桃,粉嫩无瑕。
黑衣红樱之人一见到他,眼神骤寒如冰。“赫连绮之。”
娃娃脸之人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模样甚是天真可爱。“你师父果然已跟你提过亲爱的师弟了雪岭一别,你的杀气更重了呢,云萧师侄。”
他的语声渐从轻佻转为阴鸷,已越来越森然。“还是师叔该叫你花雨石的徒弟,汝嫣枭”
执剑而冷,黑衣红樱之人凝目看他,缓缓道“一介云门弃徒,不用考虑与我的称谓。”
赫连绮之闻言而笑,笑声低沉森冷“你说的对,只是你可知我不是第一个被逐出清云宗的弟子。而你却是几百年来第一个叛出清云宗的弟子而她”陡然抬目一望,稚子少年模样的人伸手直指城门上扶墙而立的白衣女子,笑声蓦然更亮。“甚是好笑,更是历任清云鉴传人中第一个被弟子叛离之后还能允他再回身侧之人”赫连绮之转首间无言睇目于黑衣红樱之人手中所执麟霜剑上。
“你们这汲汲可危又信任无间的师徒关系,亲昵地就像小情人在闹别扭呢。”
叶绿叶听之面上一冷,周身之气顿寒。
火光曳跃,风拂白衣,城墙上的盲目之人微一震。
“如果你的话已经说完,便早早决定撤与不撤。”黑衣人漠声道“否则针毒入脑,他会死得很快,你便不用再考虑。”琇書蛧
赫连绮之闻言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如调皮的孩稚,垂目间一眼扫过黑衣红樱之人左手断指根处,扬唇便笑“不惜自断一指也要叛出乌云宗赶来此云萧啊云萧,你归究还是云萧。所以你要让师叔与你说几次呢”
端木孑仙心中一震,还未及疼窒,便听到一声熟悉冰冷的机弩声。
“最可笑的,就是像你这样把自己命门暴露在了别人面前还不自知的人。”他眯眼一笑,抬起左腕,而后拂袖露出一物,对准了城墙上的那一人。
黑衣人一眼见之,眸光一震。
这是寒磁玄铁所制
“这方玄铁是我在徐州雪岭时于一处温泉池底寻得,其形本是一块八卦罗盘,其上阴爻阳爻皆可拨动,如今被我制成了腕上这一只小弩。其名便叫惊鸿弩。”
璎璃眼睛陡然瞪大。
城墙上的白衣女子身形一晃,唇色寒白,恍然间竟有些站立不稳。
“回师父那方罗镜为玄铁所铸,当日于雪岭之中,因其过于沉重,弟子将它沉在了雪岭温泉中的一块青石下并未随身带出来。”
“许是为师多虑了,那方罗镜所用铸铁为寒磁玄铁,世间少有,极不易得我也不知为何,有些担心它被人用于它物。”
心陡然揪起如针刺,白衣人低头刹那,目中模糊,恍惚如窒。
“寒磁玄铁经特殊锻造可十倍增幅使用者的内力,所以只要持弩之人功力不至于太浅,此弩之威势便无人能挡下,谓之一弩动天下,其力震雷霆。”言至此,赫连绮之歪头看向城墙上颤然而立的那人,不论她是否能看见,只对着她眯眼一笑道“所以像叶齐那样的高手来用,中者必定是当场五脏被震碎就算是在面前,师姐也来不及救呢只能看着他死。”
端木孑仙扶在冰冷城墙上的手颤然如簌,心仿若被异物扎入,轻轻撕扯,慢慢裂开,只一点点,又一点点,只是没有尽头。
眼泪怔然而落,端木孑仙颤了一下,身后璎璃伸手一把扶住她。
黑衣红樱之人陡然愤怒起来,握剑的手勒出青白色,语声冷冽至极“你以为凭你功力,也能凭它伤得了我师父”
赫连绮之轻笑一声“不,我只是要用它打破你们之间的师徒假象。”
转首间直视于他,赫连绮之扬声笑道“让你知道,你师父心中之人是梅疏影,她因他学会了哭,便是今日,也还会这样心痛。虽然那惊云阁主已经死了。”
“够了”黑衣之人不顾伤臂溅血扬手一把扼住弋仲咽喉,另一只手挥剑直指赫连绮之“住口”
稚子少年模样的人轻轻巧巧地往后跃了一步,极为寒肆地续道“而你既已知道了你师父心中所念,是否也该让你师父知道你心中所念”赫连绮之笑望面前之人,果然见其一瞬间瞠目而震。
他扬唇,语声轻缓,邪气森然。“让你师父知道,当日在雪岭你对她所做之事;告诉她,你心中其实深爱于”
话音未落,冷剑寒光已至赫连面前。
黑衣红樱之人气息不稳,双目陡红,一剑划过赫连的喉。
待到回神,惊鸿弩自他右肩穿过,整个右臂陡然失去知觉,麟霜剑“铿”的一声坠落于地。
赫连绮之摸着脖颈上浅浅割出的伤口,扬唇间便是一笑“原来,你这样怕你师父知道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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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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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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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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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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