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那样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让她不得不感受到他隐忍的力道、压抑的气息,和低低如诉、却哽咽难止的哭声。白衣人蜷指半晌,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本能地伸出手,回抱住了少年。“萧儿……”
倦惫的目光空洞而虚无地望在远处,久久,终于垂落下来。
端木轻阖着双眼,满心疼眷又安宁如水地依偎进少年怀中,低微道:“是师父、错了……师父不该……让你这样担忧……”一言尽,声息陡弱。端木孑仙突然抑声一咳,一口血溅在了少年身上。
“师父?!”
……
阿紫回到毒堡时,内院小楼中灯火通明。
虞韵致与她一齐奔入了人声最杂的端木房中。
“师父?!”
一入屋内,青衣少年冷目回头一眼望向她。“小师姐去了哪里?”
向来顽劣的紫衣人儿被他一瞪竟一震,支吾着道:“庙……庙会。”
“你可知师父在用血元养你的映身蛊?”
阿紫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家小姐不知道。”虞韵致上前挡住了云萧的目光,下一刻语声恳切道:“不知端木宗主现下如何了?”
蓝苏婉端着染血的木盆出来,一眼看见阿紫,眼眶立时一红。“三更半夜的你怎的还往外跑?要是让师父知晓又要忧心于你了!”言罢抱着水盆绕过阿紫便哽咽着匆匆而出。
紫衣的人一双大眼已然瞥见了水中的血,本能地扁起嘴呜咽道:“师父怎么了……”
屋内叶绿叶厉声道:“云萧过来!”
青衣的人未再理会阿紫,转身即入。“大师姐?”
叶绿叶立身榻边,已然放下了榻间女子的腕,十指紧握,隐见青白之色。“师父体内……不是普通的映身蛊……应是一味罕见的南疆药蛊。”
“药蛊?!”云萧难以置信地拧起眉,面色极不善。“若是药蛊,怎会将师父累害至此?”
此时蓝苏婉重新打了水行来,阿紫、虞韵致也已近了榻边。
叶绿叶垂目道:“是药蛊,但不是对师父有任何益处的药蛊,而是用来医治蛊主人的。”叶绿叶看向阿紫,“它具映身蛊的特征,阿紫应该就是它的蛊主。”
蓝苏婉放下木盆忧怀地看着绿衣之人。“……大师姐何意?”
“我早前听闻,南疆有人养蛊为医,他们用来医治病人的便是药蛊,养成的药蛊进入病人体内后就会立时认其为主,将伤病者一身毒病吸噬到自己身上。”
云萧紧紧看着榻上昏睡不醒的白衣人。“那此蛊又为何会在师父体内?”
叶绿叶沉面再道:“普通药蛊将主人毒病吸噬到它能承受的最大限度后立时就会从蛊主口中爬出死去。”
“但我听闻还有一类极难炼制的渡身药蛊,同时具有映身蛊的特征,会在吸噬了蛊主大部分毒病之后爬出而不死,一柱香内寻到另一人作为它的‘蛊衣’,吸取‘蛊衣’的内元之力来治疗自身。而它一日不死,即便不在蛊主体内,因映身蛊之性,仍能继续吸噬蛊主体内毒病,直至蛊主死去,或者它再难承受,吸取‘蛊衣’元力也疗治不了自身,爬出而死。”
蓝苏婉一瞬间睁大了眼:“所以师父……一直在用内元养这只药蛊……为了……”
“为了医治阿紫在血毒池里三十年而有的一身毒与病。”叶绿叶咬牙再道:“原本以内元养蛊,虽伤元却不伤身,但是师父喂食过血元之后,已然不同了……”
叶绿叶抬头来目色冷凝。“这只蛊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师父体内了,它已能自行吸取师父的血气精元,如此下去药蛊会在死前将师父的血元吸尽……如此……师父也将命不久矣。”叶绿叶抑声道:“必须在它吸尽师父血元之前请来炼蛊的人将药蛊取出。”
云萧铮声道:“师姐不能取吗?!”
叶绿叶满面惭色,垂目。“若非炼蛊之人,极可能在取蛊过程中将药蛊弄死……”
蓝苏婉一震,“若是蛊死,阿紫……”
叶绿叶肃声道:“不但阿紫会立即死去,而且药蛊若非正常死亡,一身毒病都会转嫁到‘蛊衣’体内。”
云萧面上瞬间冷白。“……我明白了。”
蓝苏婉唇色亦白,眼眶不禁通红:“可谁是那炼蛊之人?”
阿紫垂着头低声开口道:“是二师伯。”
叶绿叶三人一震,均看向阿紫。
云萧握剑的手微抖。“渡身蛊之事,其实小师姐早知了是不是?”
阿紫一震,又愧又赧又委屈地抬眼看着云萧。“我……我……”
叶绿叶厉声打断道:“莫再相争了!云萧用点水针法为师父疏开阴络,如此药蛊吸取血元之速将减缓。此之后,你与小蓝便去往南疆,速请二师伯前来为师父取蛊。”
青衣的人看了榻上女子一眼,抱剑凛声:“是!大师姐!”
蓝苏婉看着云萧立时去往榻边为女子行针,又忧又惶地擦干净双手转身即出。“我这便去收拾我与师弟的行囊!”
叶绿叶站在榻边,紧紧看着青衣的人为女子行针,突然低声道:“二师伯曾回归云谷,她因大师伯之故……和师父向来不和……若为难……”
云萧执针的手一紧,毅然道:“无论如何,云萧定会将她请来!”
言罢抬眸直视叶绿叶,青衣的人郑重凝声,表情肃然以极。“此期间,师父便拜托大师姐了。”
绿衣之人被面前少年澄净如月深如夜的双眸一望,神色一怔,又一震。
双目从少年人冷逸倾城的面容上移开,抑声重重点头:“你放心,就算舍我性命,我也会守卫师父。不会让师父有半点差迟!”
云萧凝目点了点头。
下一刻行针毕,青衣的人执剑而起。“师父以元力封闭阴络以便药蛊吸取血元,是有意行之,我用银针疏开,只要此针不拔便难再封阴络。大师姐记得。”
叶绿叶应道:“好。”
“每到七日即便师父昏睡也要渡力将师父唤醒。”
叶绿叶肃面点头:“我知道。”
“如此,云萧告辞!”
“速去速回。”
“是!”
……
夜半之后,将曙未曙,天色灰蒙。
阿紫将云萧、蓝苏婉送至毒堡门前,嗫嚅着对青衣的人道:“小云子……你是不是怪阿紫了……你是不是……”m.xiumb.com
青衣的人喝马而行,头也不回地往曙天之际驰去。“驾——”
蓝苏婉忧心地看了一眼阿紫,轻言道:“阿紫……保重。”
言罢亦勒马转身,急行而去。
留紫衣的人儿呆呆地怔在原地,一个人呜咽地哭了起来。“呜……我也不想师父有事……可我也不想死……呜呜呜……阿紫不是故意的……但是……真的……不想死……”
一滞一行,一留一去,不知再会已无期,临别是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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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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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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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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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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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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