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雪白的银饰闪烁辉映,阳光下交织出大片银光,林野那头,苗村附近广阔的草坪上,明显不同于汉族服饰的男女穿戴着彩衣银冠,成群结队地欢唱起舞。
“师父!师父!就是那个~!”阿紫远远就兴奋地叫起来。“那个就是苗族的赶秋节~!可好玩哩!!”
白衣墨发轻轻拂动,女子静立的身影修长而又清癯,静驻一瞬,牵着阿紫的手自街市尽头缓缓走来。
未及走近,高亢嘹亮的苗歌已响彻在耳。
阿紫拽着端木的手一面跟唱一面蹦蹦跳跳地往前钻。“头一天来她就笑~第二天来她就唱~歌声响遍山谷嘞~花朵开满树上哎~”
虞韵致紧跟在阿紫身侧,不时为两人挡开相撞的人群。
许多汉人小贩穿行人群中,叫卖着各类新奇小玩意儿。“银镯子、银链子、银耳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嘞~”
汉人、苗人,外人、村民,看客、舞者,混合成一片,吵嚷喧嚣,笑语人声。
“师父师父!她们穿的衣服都好漂亮啊~!裙子上的刺绣五彩斑斓的好鲜艳!头上的银冠闪闪亮亮的!小时候阿紫就特想穿~!”
“师父师父!阿紫给您买个银镯子吧!嘻嘻~师父戴上肯定很好看~!”
“师父师父,您要不要尝尝这个酸汤,酸酸凉凉的,可好喝啦!”
阿紫一面笑一面嚷,拉着端木指这指那,吃的喝的新奇的好玩的,推搡着虞韵致买了个遍。
白衣的人面上虽无笑,眉间却极温然,只望着紫衣人儿所在,轻轻颔首,一遍又一遍地应着。
阿紫从小贩手里拿过银镯子,未待虞韵致给完银子就往端木手上套去:“小的时候阿紫就想给阿娘买一只~可惜那时阿紫没有银子!嘻嘻~还好现在可以给师父买~!”www.xiumb.com
端木任她给自己套上,伸手以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头,轻言道:“现在,也并非是你的银子。”
阿紫回头瞄了眼正替她付着银子的虞韵致,转过头便对着端木吐舌一笑:“小蜜桃的银子就是阿紫的银子~!嘻嘻~~~”
晴光下,白衣飘摇,紫衣拂荡,于聚集如云的人潮中纷转,嘻笑欢嚷。
“来了来了!秋公秋婆!”远远看见一列苗人围着两个盛装打扮手捧谷物的男女浩浩荡荡地走来,阿紫一面指给端木看一面垫脚抬头张望个不停。
“师父师父!那就是苗族请来赶秋庆丰收的秋公秋婆~!阿娘以前说还得是苗族里有名望的人才选得上哩~”
端木目不能视,却仍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目色温然,流转微光。
听推搡吵闹,锣鼓喧杂。
暑日的高阳温暖地那么真切,环绕周身。这么近,那么亲。
端木伸手又抚了抚阿紫的头。
午时阿紫拉着虞韵致席地便坐,一面听着苗歌一面啃着手里的“炒香虫”、“辣椒骨”、“油炸粑粑”,咂巴着嘴一面吃一面唱,满嘴是油,眉开眼笑。
端木端着手里一钵万花茶,浅浅尝了一口,便又转目看着她们所在,神情温和,遗世宁然。
“咚咚”的鼓声有节奏地响起,阿紫眼中一亮,撒开蹄子窜了起来。“要跳苗鼓啦~!师父、小蜜桃我们快去看!”
紫衣的人儿一抹嘴伸手拽过端木的白衣便往鼓声传来的方向蹿去,端木足尖轻点,似飘似纵地随行于阿紫身后,白衣如羽,飘然似蝶。
人群中有人望见,惊愣不已。
虞韵致挡开众人,在一圈苗鼓周围寻了个最前的位置让阿紫钻上前来。白衣的人凌然一翻,亦落在了内里一圈,阿紫身旁。
银冠摇曳,彩衣飞旋,或跳或跃或仰或蹲,数个年轻女子身穿苗族盛装手持鼓捶一面跳舞一面有节奏地敲打着她们身前的大鼓。
美丽而又矫健;活泼而又有力。
阿紫跳起脚来拍手叫好,笑声肆意,嘻语不断。
端木听着鼓声,亦听着阿紫的笑声,一袭白衣静立于人潮中,似被人声淹没,又似融入了这一片尘喧,忽是满心温热,又是满心牵疼。
时光如止。
鼓落如雨,越来越急;鼓落如钟,越来越缓。
人声、语声、笑声,汇集一片,恍惚朦胧,清晰遥远。
端木捧在手心的万花茶突然摔落至草间。
与此同时身侧的紫衣人儿“呯”的一声栽到了地上。
“小姐!!”
眼前闪过一道黑白相间的光,端木恍惚地踉跄了一步,双足轻颤,身子一晃,向后软倒。
“师父?!”
人群见状四散、围拢,一片惊哗。
与此同时青、绿、蓝衣的三人已然寻来,纵身便至,云萧一把扶住了白衣的人。
清冽而澄澈的少年气息扑鼻而入,背后靠上来人……
阖目的刹那是安心的,也是无力的,端木倒入了来人怀中。
“阿紫!”“阿紫?!”“师父!”
……
毒堡,内院,小楼中。
端木、阿紫并排躺在小楼内左右分立的两张寝榻上,云萧、叶绿叶、蓝苏婉三人分别为其把过脉,脸色惊白,目中浑噩。
“为什么会这样?!”蓝苏婉不可置信地捂面后退,腿一软险些跌坐在了地上。“师父怎会虚弱到了如此地步……而且……阿紫她……!”
虞韵致跪趴在阿紫床边紧紧抓着阿紫的手不放,一遍遍低声唤着“小姐”,眼神焕散,手足轻颤。
云萧放开阿紫的脉,五指紧握,眼神有些失神。“小师姐的脉……五脏早已衰竭,六腑正在急速僵硬腐蚀……是将死之脉……”
叶绿叶原是一眨不眨地守在白衣人榻边,闻言身子倏一震,抬起了目光。“你说什么?”
蓝苏婉眼眶已红,抖着声音喑哑道:“是……是师弟说的那样……阿紫的脉相……阿紫的脉相……活不过一个月了……”蓝苏婉说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从来都是最无事的……怎会这样……?甚至……甚至从未生过病……一次也未叫我把过脉……阿紫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叶绿叶执剑的手隐隐在抖,伸手握紧了白衣人的腕。
青衣的人忽是快步走来,一把推开了叶绿叶握在端木腕间的手,极为熟练、又轻又快地抽出女子的手捋起长袖露出了左手掌心。
“是不是和师父掌心的异物有关?”云萧牵着端木的手,凝目直视叶绿叶。语声里有压抑不住的冷怒忧狂。
“那是蛊对不对?是毒蛊……是不是?!”
最后三字语声之高,几乎算吼了,屋内之人听之皆一震,瞠目呆呆地看着云萧。
蓝苏婉上前一步,怔声。“师弟……你怎可这样对大师姐说话……”
“大师姐。”云萧强抑语声,十指紧握,冷冽道:“师父一身元力时强时弱混乱不堪,皆受左手掌心异物影响,我们几人只有你习得蛊理……师父衰弱至此必然有个过程,师姐难道毫不知情么?!”
绿衣的人面色肃寒。低头握剑,默声冷立。
青衣的人胸口微微起伏,掌心里牵着女子的手,不敢用力。“时候稍久,不光是小师姐,师父亦将危矣……”
叶绿叶眸光一晦,低声冷道:“是映身蛊。”
“师父有命,叫我不得说与你们。”叶绿叶抬头看了云萧一眼,“尤其是你。”
青衣的人身子一震。
“师父体内有阿紫的映身蛊……阿紫就是虞家毒人虞千紫,只要动武就易失心发狂,一旦发狂便入魔怔,师父体内的映身蛊与阿紫映体连身,会即刻醒来,蛊身像灼烧一般在师父掌心内钻动……整个左手会犹如受刑烙……”
叶绿叶不再言语。
“嘭”的一声,小楼屋内,云萧扶在手边的一张朱木椅应声而碎。
蓝苏婉脸色惊白,呆呆地站在几步之外。
蜷身在端木床榻内侧的雪娃儿受到惊吓,肥短的双耳往后一怂,脊背整个一紧,又僵又挺。
青衣的人牵着端木左手的掌心,心疼地在抖。
“大师姐、二师姐可先下去,云萧用点水针法先为师父宁息固元一周天。”榻侧的人拂衣转身,取出怀中针帛。
叶绿叶看了他一眼,默声行出;蓝苏婉忧望数眼,踌躇迟疑,后见绿衣之人行出,才转身跟随行出。
一帘之隔,另一张榻侧的人却不动。
虞韵致守在阿紫床侧,不言不动,眼神仍旧焕散。
云萧把着女子的脉,手执银针微微在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转针凝力,一根根射入了端木的左腕……直至将整个左腕围住,横置于榻沿外。
“师父……”青衣的人小心地避开端木左手,坐在床头将榻间女子扶抱起来,不顾一切地拥入了怀中。“师父……”
语声哽咽,害怕,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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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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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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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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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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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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