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头应下,推门而出,出得饮竹居便于廊下唤来白狼:“纵白,可有见小师姐?”
白狼与他心意相通,闻言会意,示意地望向厨房后边的林野,少年愣了一瞬,思道:厨间后边野地里有二师姐侍弄的果蔬……小师姐此时还不归可是去弄菜了?
他想罢觉得应是,心道菜地离院不远,便裹紧身上袄子翻到了白狼背上,嘱道:“我们去接小师姐回来。”
白狼轻呜一声为应,甩了甩周身长绒便撒开了四爪,带着他向厨房后边的林野飞奔而去。
风雪肆然,刮在脸上生冷,少年伏在白狼背上逆风而行,寒得全身瑟瑟,睁不开眼,白狼敏捷地追着阿紫的气息和雪中遗留的踪迹疾驰追去,发足狂奔,不多时早已过了院围向外的吟风竹地、泊雨丈、千木林……
少年长时冷颤,心下大惑,忙顶着风雪睁开眼,下一刻强声道:“纵白……小师姐怎会来这么远的地方……”眯眼看去,黛墨轻浅,飞雪连天,高大茂密的树木荆棘望眼无尽,半掩雪中,纵白却还负着他在大雪封山的陌生林野里向前飞奔。
“停……停下!”幽深冷白的密林已然太过陌生,少年心下大不安,忙唤止了白狼。
纵白会意,于一棵粗壮枝长的老树旁停了下来,原地震身,甩了甩长尾。
少年忐忑地看了看四周,目测自己竟似入了谷中四周向来无人息的群山兽地了。既冷又惊,少年正欲嘱它原路返回,便望见几步之外的雪地上静静躺着一根紫色发带,有一半已没入雪中,只是紫白分明,他仍旧一眼见得。琇書蛧
心下微异,到底有些担心,少年犹豫了一瞬,还是从白狼背上翻下,踩着深雪走了过去。
“是小师姐的……她真的来了此地?”少年半蹲雪中,拿着那根发带惊愣一瞬,正微有不安,忽听纵白一声厉啸。
还未回神,一股腥风便从耳侧急冲而来。
嗷呜一声,是野兽受痛击滚落在地的叫声。纵白猎猎呲牙,白毛竖起,不声不响地护到了少年身侧。
纤瘦的少年愣愣地从地上站起,入目所见,残阳下一双双莹绿森然的绿眸从四周树木一侧缓缓踱出。
狼……
野狼……足有数十只之多。
在这寒林野地,大雪封山,野兽都难觅食,因而可见它们无不瘦骨嶙峋。
少年眸中一颤,清美细腻似白玉般的手不觉间摸向腰间之剑,指间轻瑟。
山风猎响,雪下的更大了。
……
遥遥远处,寒院深深。
端木孑仙觉到屋内再次散出的凉意,眉间微蹙。
指间捏的厚重竹卷也浸上凉意,握在手中,一阵幽幽然的寒气袭上五指。
女子缓缓放下竹卷,眉目间一闪而过的轻忧。
正冥思间,忽听一声隐隐约约的长啸狼嚎,凄然狠戾,不甚熟悉。
相隔如此之远,若非她耳力过人,定难听见。
“在正南方……”轻喃一声,椅中之人空洞的眸中散出点点忧思,久久,又闻一声狼啸,越加凄愤,她眉间再蹙一刻,不由地轻轻伸手扶了案,微动了动足下。
转手挥开房门,风雪瞬间侵了进来,寒意瑟骨,凌凌猎响……她不自觉地一抖,伸手于屏风上取过长麾,静静披上,许久……终是浅叹一声,极缓地从椅中勉力站了起来。
绝谷深幽,群山郁郁,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在寒风中,飘荡送远。
少年被白狼紧紧护在身后,嘴唇轻颤,长剑不稳,小腿上数道极深的狼爪映在袄裤长靴上,汩汩地涌出血来,泛着幽然飘散的冷樱香气,过于腥甜诱人。
长剑上有血滑下,滴在晶莹透白的积雪上,灼灼逼人。白狼与少年四周零零散散地倒下了十数具狼尸,但他的血异于常人,于这山林野地,也引来了更多的野兽。
白狼数次想负他奔逃开,都被群狼围住争相扑上,眼见狼数有增无减,少年面色越加惨白,手因失血而轻颤不止,几乎快握不住剑。
狼群最前,那匹棕色成狼领着众狼围着一人一兽慢慢转动,静待时机齐齐扑上……
少年咬牙轻哼了一声,受伤的左腿颤瑟麻木,已慢慢失去了知觉,正是此刻,棕狼一声低啸,狼群呲牙而起,全部纵身跃起向着他们飞扑而来。
“嗷——”纵白狂嚎一声,死死挡在少年身前,正欲低下头来做什么。
少年眼前一暗,骤然惊惧,眸中一闪而过的骇色,眼见群狼扑来,毫无办法,只能下意识地死死握住了手中长剑。
只是,下一刻,飞雪忽滞,寒风漫卷。
一道冷白的身影无声而至,白练挥过,无形的气浪划开,飞跃半空的狼群无不被其间所含之力挥落于地,四下轻呜。
万千青丝飞凝而滞,于少年眼前静止,他有些熟悉又陌生地见得那融于雪中的一缕清逸白发,于自己面前拂过,幽然清冷,淡漠如尘。
心忽地一窒,不知为何。
飞雪倏狂,纷落不歇,她静静立于自己身前,白练轻垂,青丝若舞。
眼中莫名空茫了一瞬,恍然间似见漫天红樱飞舞,白衣无尘的人静静远立,青丝如墨,淡漠清浅……也是这般的咫尺天涯,也是这般的宁然如画。
一刹那间席天幕地的风雪,狂然如雾,静谧喧嚣,听不清,看不清,脑中蒙蒙然的一片混沌,什么也辩不出,识不得。
山林白雪,幽谷寒天。
他见得那本应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身影,不知为何怔住了,久久静默,未能说出一言半语。
一次次抬手,转腕,挥退涌上来的狼群,她同样静默地立于他身前,长麾覆肩,却衬得此刻站立着的身影越加纤然,可是映在天地间,白雪中,却浅立如松,傲然如竹,那样安然又遥远,亲近又陌生……
少年眼前一片迷蒙,望着白衣女子,心上茫然地瑟缩了一下。
狼群痛叫着摔于地上,却还不退。他因失血过多而慢慢不支,终在她身后无力地倒了下去,朦胧中见得她回身护他,群狼再上,她脸上分明比他更见苍白、隐忍,却仍旧平和寂静,淡漠清冷,携着他往后一跃,脚下莫名地窜出阴冷寒风,随之一大片森然黑暗淹没了少年的眼,举世寂然。
昏迷前他分明见得,她纵使面白如纸,虚弱难言,却从始至终,未对那狼群下了杀手……
雪一样的人物,冰做的面,竹捏成了骨,却是云做的心……
长睫微敛,少年本能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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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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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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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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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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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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