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放着文房四宝,一个俏丽丫鬟正悬腕研墨。
甘松香沉冽清苦,是寡居老人最喜欢的香味。
陈思问垂下眼帘,细心为岑老夫人诊脉。
岑老夫人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陈家子弟从老辈起就个个挺拔端正,上一辈的陈钦就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小一辈里头,这位极少露面的七公子,简直可用谪仙来形容了。
“老夫人的病程比晚辈预计恢复得还要好。”请过脉,陈思问面上带上了笑容。
“多谢七公子!如此,我就放心了。我这条老命都是你救的,真是不知怎么谢你才好。”岑老夫人拉住陈思问的手,一个劲儿说着道谢的话。
“老人家太客气了,也是您肯信任晚辈,实则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陈思问的谦恭是由内涵养出来的,并不只是言语上客气。
“好孩子,你怕不是神仙转世,心地善良又医术高明,将来必是有大功德的人。”太夫人自己有三个儿子九个孙子,此刻却觉得家里的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陈思问。
“太夫人的夸赞太重了,晚辈还差得远呢。”陈思问说道,“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药,如今可以停一停了。太夫人好生休息,晚辈这就告退了。”琇書蛧
“七少爷还请留步,”岑太夫人忙出声挽留,“劳烦你再给我孙女瞧瞧,她这些日子一直照顾我,有些累着了,前两天大约又有些着凉,总是咳嗽。”
此时的岑云初就在太夫人房中的屏风后面站着,日光照进来,把她的侧影投映在屏风上,娟好可人。
说句实在话,岑云初和她祖母自幼便有些疏远。
一来是岑云初的生母代明枝不得婆母欢心,否则也不至于明明与岑同情好,最终还是和离。
二来岑云初清高孤傲,和她母亲颇相似,老太太的性情也并不随和,所以彼此不相投。
况且岑云初多数时间不在家里,便越发难以亲近得起来。
话虽如此说,可终究是血浓于水。
自从岑云初被左正青看了相后,太夫人便添了心事。
可她并没有因此责怪孙女,反倒比以往更疼她了。
“岑小姐的病症应是外感,这是晚辈并不擅长的。”陈思问并不愿意知一充十,“术业有专攻,晚辈只于壅痹之症还算有所得。”
他学医是为了治好某人,故而自然学有所专。
本来学医就是慢功夫,很多大夫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某一方面有所擅长。
全科虽也有,但必须得经年历练,非到五十岁以后,才能略有所成。
陈思问天资聪颖,但毕竟才二十岁。
能有如此造诣,已经十分难得了。
“一通百通,有什么擅长不擅长的?”太夫人笑道,“她这是小毛病,你略给瞧瞧就是。”
说着,又招呼岑云初:“云丫头快过来,病不讳医,早瞧了早好。”
老太太已经如此说了两个小辈儿的。就只能遵命。按礼说,如岑云初这般未出阁的小姐,瞧病都是要隔着帐子方可诊脉,但因为有长辈在场,所以不必如此小心。
只是用丝帕遮住手腕,也就够了。
岑云初的手腕上戴着镯子,扶岚小心地摘了下去。
临溪将脉枕放好,岑云初将手腕放了上去,临溪又用帕子盖住。
陈思文一直侧过了头不看,直到扶岚相请道:“陈公子,烦请给我家小姐瞧瞧脉象。”
陈思问这才端正了身体,伸手给岑云初请脉。
号完了这只手要号另一只,在换手的时候,陈思问不经意瞧见徐春君的右腕上绕着一圈红线,便说道:“恕在下冒昧,还请小姐将手腕上的丝线暂时解下,免得于脉象有碍。”
“公子误会了,这是我们小姐的胎记。”扶岚解释道。
“原来如此,请恕在下眼拙冒昧。”陈思问连忙道歉。
“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是一片仁心。”太夫人道。
片刻后,陈思问诊完了脉,说道:“依晚辈浅见,岑小姐只是外感风寒,内有肺热。一副药应该就可痊愈。只是饮食上要在意些,不可食煎炸热性之物。”
“很好,很好,那就劳烦陈公子给开副方子。”太夫人道。
陈思问起身,很快就开好了方子。
太夫人又问:“陈公子,你过些日子可还上门给老身诊脉吗?”
“太夫人已经好了,在下自然不必来了。”陈思问道。
“那老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公子能不能答应?”太夫人笑着问。
“老太太尽管说,若晚辈能办到的必定照做就是。”陈思问回答。
“年纪大的人都怕死,何况我前些日子又经历了一回。”太夫人声音低沉,“惊弓之鸟,心有余悸,生怕哪天再犯了。又只怕下回就没有这一次的好运气了。”
这一次是陈思问守在陈家门前,老太太在发病时及时得到了医治,方才没有留下病根儿。
否则的话,就算是救回一条命来,只怕也要口斜眼歪,甚至行动不灵。
“所以我就想着陈公子如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孙女在病发的时候该如何医治?”太夫人问。
“不知道岑小姐可还记得上回的针灸法子?”陈思问问岑云初。
“记得。”岑云初道。
“那就是了,若老太太从腿上先发病,就按上次的办法。若是从头开始,就将穴位倒过来也就是了。”陈思问并不秘而不宣,“就是要备一套针灸用的针,再则记得一定请大夫来。针灸虽然见效快,但还需用药物后续疗养。”
“多谢陈公子。”岑云初敛衽道谢。
“来人,将我给陈公子准备的礼物带上。”老太太吩咐身边的下人。
“年前贵府已然送了许多贵重礼物,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收了。”陈思问推辞道,“况且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能为太夫人减轻病痛,于晚辈而言亦是荣幸。”
“你这孩子可太好了,真是谁见了都喜欢。既然你坚决不收,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但有一样,不要瞧病的时候才来,平日里也要常来。我家的小子多着呢,让他们也跟你学着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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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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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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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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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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