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一岁上没了亲娘,是在她怀中长大的。
桑妈妈自己的儿子夭折,且从年轻时就守寡,自然把姜暖当心肝儿来疼。
此刻盛怒之下,早顾不得尊卑,叉腰大骂起来:“早知你们把我糊弄开就没揣着好良心!欺负我们姑娘孝顺心实,弄神弄鬼地想让她替你们跳火坑!举头三尺有神灵,这么损阴德的事也敢做,真是糊涂油蒙了心!”
“反了天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连个尊卑也不知!”孟氏跟前的陪房李妈妈吩咐一旁的丫头婆子道,“都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拉出去!”
几个丫头婆子刚上前,被桑妈妈一人赏了几个巴掌烧饼,噼里啪啦打到一边去了。
桑妈妈比一般男子力气都大,寻常妇人可近不得她的身。
三太太等人见乱成这样子,只想快离了这是非之地,对手下的丫头道:“把缎子留下,咱们走!”
原来她们来的时候便备了两样礼物,一是金钗,二是彩缎。
这是京城相亲的规矩,凡是男聘女嫁,都要先由家中长辈相看。
若男方家人看中了这家姑娘,便送女子一支钗,俗称“插钗子”。
若不中意,就留下一匹彩缎压惊,因“缎”与“断”谐音,表示这门亲事不成了。
姜暖来京城的日子浅,不晓得这规矩。
孟氏还想要挽留,被桑妈妈横在中间:“告诉你们,趁早别打我们姑娘的主意!别以为你们门第高些就人人都上赶着!别看我老婆子不起眼,我哥哥和丈夫的名字刻在垂青碑上已经三十载了!律法里头写的明白,休想将我打杀!”
垂青碑是大周国的军功碑,战死将士的名字都在上头刻着。
孟氏见三太太断然离去,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饶是再好脾气也气得骂起人来:“我是她的母亲,她的亲事我如何做不得主?!快来人,把这婆子给我赶出去!”
桑妈妈跳脚道:“谁敢动我?!你还有脸叫人赶我?!呸!你算哪门子的母亲?!我们二姑娘(姜暖生母)是将门之后,当年连太后都是见过的。她只有这一棵根苗,你还来算计!说出去不叫人戳断了你的脊梁骨!那洪家老爷如今是吏部员外郎,你便想着同他们家攀亲,好让他们提拔老爷。我打听过了,那洪家的二少爷三伏天尚且得穿夹衣,走几步路都要人扶。分明就是纸糊的身板子,当中一捏两头出屎的痨病短命鬼!谁嫁给他都是守寡的命!你们把我们姑娘诓了来替你们赚好处,良心亏不亏?!”
到这时候姜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孟氏要她见客居然是相亲。可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这继母为人不错,待自己很好。谁想竟然如此算计自己。
姜暖心里头真是难过极了,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孟氏这个继母,只是表面上和气,实际上算计自己算计得太狠。
“桑妈妈,你也别骂了,咱们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回登州老家吧!”姜暖扯住桑妈妈的衣袖说。
她不想再理论了,只想快些回到外祖母家中去。
那里的人都实心实意地疼自己。
“姑娘别怕,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谁也休想害你。”桑妈妈老母鸡一样护着姜暖。
当初从登州走的时候,姜暖的姨母余含英就单独嘱咐过桑妈妈,让她一定要小心在意,万不可让姜暖吃了大亏。
桑妈妈在三姨跟前可是拍了胸脯保证过的。
这时铃铛和坠子也从外头赶了进来,三个人护着姜暖出去。
主仆几个一径回了姜暖住的院子,进了屋,看到妆台上放着当初从登州离开时,三姨家的小表弟送给自己的弹弓,姜暖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姑娘,别哭别伤心,反正这事儿已经让老婆子我给搅黄了。”桑妈妈见不得姜暖掉泪,急忙安慰她。
“妈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我们可是被瞒了个结实。”坠子既愤愤不平又好奇。m.xiumb.com
“是老天爷开眼,也是咱们种的善因。”桑妈妈说起来不由得又后怕又庆幸,“这事儿还是韦玉那孩子告诉我的。”
姜暖她们进京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姜暖心善,把他救了起来。
这孩子便是韦玉了,他得了活命,十分感念姜暖,便要做仆人报答她。
姜暖本意是不要他谢的,但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让他独自一个人,终究活不下去,于是便叫他跟着来到了京城。
到了姜家之后,他便也就领了差事,在门房打杂。
前几日无意间听到管事的说洪家要给大小姐提亲,他便存了心,趁没人的时候去找了桑妈妈跟她说了。
桑妈妈就借买菜的由头出去打听。
知道洪家的二少爷是个十不全,已经二十四五岁了,还没成亲。
洪家门第虽然不差,可也没有谁愿意把姑娘嫁过去,明摆着不能长久。
女子嫁人是天大的事,谁家爹娘不得好好为自己的女儿谋划谋划。
那洪家便是有一万个好,也当不得儿子不中用。
但孟氏却看准了机会,况且洪家再怎么样也要娶个出身清白又有些根基的媳妇,因此两家一拍即合。
桑妈妈知道后,并没有立刻告诉姜暖。而是等到今天洪家人来相看才发作,为的是一击即中。
“这孟氏该不会是也瞒着老爷吧?咱们应该到老爷跟前告她的状去!”坠子气呼呼地道。
铃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她平时很少说话,但心思十分细腻。
这件事明摆着姜暖的父亲是知情的,因为孟氏根本不可能绕过他这个亲爹去。
她不叫坠子说,是怕姜暖更加伤心。
“老爷怎能不知道?要不然会亲自三封四封地写信催咱们进京来?前几年咱们姑娘还小,他们也不过是略问一问,并不催。如今咱们姑娘大了,能谈婚论嫁了,便一刻也等不得了。自古有后娘就有后爹,再不错的。”桑妈妈心里气苦,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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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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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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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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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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