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正走在大街上,前方陡然冒出来个傻兮兮的人,操着贼大的嗓门朝你热情的大呼小叫一样,被叫的人内心里除了惊悚就是尴尬,根本找不到一点欣喜相逢的愉悦。
钟翼对玄萱同学此刻的所作所为大概就是这个感受,于是他下意识的转身,保命般急匆匆地往教室外走。
可钟翼的脚步再快,也没快过张教授的嘴。
就在钟翼双脚马上要踏出教室门槛的时候,张教授对他说道:“对,关上门就快回坐,马上上课了。”
钟翼哐当一声关上门:……好吧,算我点背。
不情不愿地走到最后一排往纪幻幻都坐热乎的座位上一坐,玄萱就凑过去在钟翼身前闻了一鼻子道:“钟学长刚吃完饭啊,一股兰州拉面味。”
钟翼好像已经习惯了无视她的存在,把笔记本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拄起左胳膊挡住玄萱的脸,便目不转睛地向讲台看去。
玄萱看他这样,猛一推他胳膊:“好心没好报,白眼狼。”
张教授中间休息的时候,玄萱拉着一言不发的钟翼强说强唠:“哎,钟翼同学,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钟翼见这是真躲不过了,想了想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晚上会来这上选修课。”
玄萱道:“我抄了份庞美丽的课表啊。”
钟翼瞅了瞅第一排他时不时就想去瞄一眼的背影:……行吧,算你猜对。
这次钟翼跟抓住了把柄似的问道:“那你既然知道我喜欢她,怎么还天天来缠着我。”
玄萱特别理所当然地同他讲道:“缠着你都没移情恋我呢,不缠不更没我什么事了。”
钟翼有点发愁,这姑娘看着挺精挺灵的,在感情上咋能这么死心眼呢,再说他钟翼就是平平常常一个人,没啥大缺点也没啥大优点,怎么就入了她的法眼了呢,难不成是上次对他出手时,顺带着把爱也给打出来了?
钟翼最后在刑法的课堂上无力地威胁道:“我都拒绝你很多次了,你再缠着我就是骚扰了,次数多了我就要报警了。”
玄萱也有点发愁,我就追个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还犯上法了,照你这么说,那些睡了姑娘就分手的渣男全都应该拉出去枪毙。
最后玄萱自己嘟囔道:“报呗,又不是没进去过。我拿的剧本难道不是玛丽苏大女主吗?男主角怎么能不爱我呢?!”
说完就有些伤心地趴在桌子上,再没跟钟翼说上一句话。
张教授今天讲的是刑法的溯及力,概念一多玄萱就犯困,加上啥都听不懂,往桌子上一趴,人紧跟着就睡着了。
下了课,全班都走空了,玄萱还是趴在桌子上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钟翼在教室外徘徊了两圈,随即就跟着大部队下了楼,边走边在心里想着“她醒不醒睡不睡关我什么事啊?我犯得着回去叫她吗!”
钟翼同学脑子里想的挺决绝,可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又从一楼大厅折返回了五楼的大公共教室。
这平时咋咋呼呼的人,睡觉时也没个斯文样,皱着眉头张着嘴,小手还时不时的挠挠头。
“玄同学,醒醒,下课了,一会寝室封门了。”钟翼看了一会玄萱这实在不敢恭维的睡姿,站在门口喊道。
这睡的是得有多死啊!
见这人远距离叫不醒,钟翼又走到她身前,踹了一脚她的凳子道:“醒醒,别睡了,要锁门了。”琇書網
这一脚算是把玄萱踹醒了,她不情不愿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这老师讲课催眠,睡蒙圈了。”
说完扭头可怜巴巴地对钟翼道:“钟学长,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怎么感觉我跟你中间隔的好像是一首‘铁窗泪’啊。”
这无比心酸的比喻终于把钟翼给说乐了,他看着玄萱那也挺可爱的小模样道:“我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喜欢。你要真喜欢我,那我给你个机会,让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互相了解了解再说。”
玄萱虽然很想马上答应他,但还是忍不住提示道:“钟学长,我第一次跟你见面没觉得对你钟情,就觉得你欠揍来着。”
……行吧,算你厉害。
汉江到沈阳,机票握在手里的时候,安妮轻轻翘起嘴角,要回家了。
向江晨办理完托运对站在安检口等他的安妮道:“沈阳那边现在天气还挺冷的,你怎么就带这么点衣服。”
安妮道:“你开我行李箱了?”
向江晨道:“安检例行检查,说你那里面有个液体需要确认,我就配合开箱了。”
安妮道:“家里有衣服。”
记得向江朝跟他说安妮去汉江之前把沈阳的房子处理了啊,向江晨问道:“房子没卖吗?”
安妮道:“没卖成,手续很麻烦。”
说完又补充道:“留个念想也挺好的,这几天我就在家住了。”
向江晨道:“行,家里不总住人,晚上注意安全。”
安妮道:“如果不放心我哥哥要不要也住家里,你有房间的。”
向江晨道:“不了,小邝总正在沈阳拍戏,晚上我约了他。”
安妮道:“那一会陪我过去呢?”
向江晨道:“这个你不说我也会跟你一起回去看看的。”
安妮家一直没搬,还是那个借着故宫的光,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得以保存下来的小四合院。
这些年国家对历史文物建筑的保护力度越来越大,现在小院门口还挂了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重点保护建筑”,也正是因为这个“重点保护”就把房子备案在了文物局,现在房子根本不能在中介公司挂牌出手。
安妮打开门,能看出来房子一直有人在定期打扫,今天应该是刚打扫完,屋子里还有股被褥刚刚在阳光下晾晒过的好闻味道。
安妮十分满足地躺倒在自己曾经的小床上,侧头对向江晨道:“江晨哥哥,我睡一会,离开这么久的时间,回到家心里才算踏实了。”
小时候曾经有那么几年,向江晨一放署假就跟着吴小霞来到安妮家小住。后来他才知道,那时GT正在沈阳建厂,向家顾不上照顾他,就干脆给他扔在了安家。
那时候的安妮总是拉着他的手,满足地趴倒在她自己的小床上,然后扭着头用稚嫩的声音对他说:”江晨哥哥,睡一会吧,在我家你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踏实。”
也是那段时间,安妮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江晨哥哥,有好吃的要分享给江晨哥哥,有好玩的要分享给江晨哥哥,这世上所有无忧无虑的美好都要一分为二,留一半给她的江晨哥哥……
“江晨哥哥,你走了吗?”
安妮懒洋洋的声音将向江晨从儿时的回忆里拉回来。
向江晨道:“还没。”
安妮闭着眼睛道:“江晨哥哥,还记得吗,小时候就是在这张小床上,我总是嚷着让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讲的多了,吴阿姨就逗我说你宠媳妇儿,你对别人一年说的话,都没那几日给我讲故事说的话多。哥哥,我还想听你给我讲个故事。”
向江晨轻笑一声,走过去坐到床边:“好,江晨哥哥就给小安妮讲最后一个故事。”
安妮像小时候一样熟稔地缩在向江晨怀里,笑的又甜又美:“讲吧。”
向江晨开口道:“有一个小男孩,从出生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因为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他哥哥的生命。
所以当别的同龄小朋友被带去打疫苗都会吓的嚎啕大哭时,他总是表现的很坚强,哪怕他心里怕极了,也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呆在医院,面对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陪他的哥哥一起,闯过一个又一个的鬼门关,直至他们都活了下来。
后来这个小男孩渐渐地习惯了伪装自己,他不轻易表态,不轻易开口,不轻易摘掉面具,他就这样,一个人清醒而隐忍地看着这个本不应有他的世界……”
那一年向江晨独自一人在家里看《海上钢琴师》时几乎哭到崩溃,他觉得他就是那个从未走到陆地上的1900,他看着风光无限,却只能躲在他自己垒砌的高高城池里呼风唤雨,没人进得去,他也出不来,可怜的远不如一只虫子。
他惧怕而又渴望着有朝一日,这城池能坍塌成一摊烂泥。
下午3点,有光从窗口照耀进来。
向江晨睁开眼睛,发现他正无比亲昵地搂着安妮睡在她的小床上,金色的霞光映着安妮的身体,她的头正轻轻的枕着他的手臂。
——“那给我吧。”
——“江晨哥哥,我妈说我是你的新娘子,什么是新娘子?”
——“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26岁了,初吻还没给出去呢。”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把安妮当妹妹看待的向江晨脑子里突然乱成一团麻,他自觉自己从未对她动过什么超越兄妹的男女之情,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他直观的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躁动。
“安妮,醒醒。”
“安妮,我先走了……”
20多年的日子里,向江晨第一次选择了落荒而逃。
关门声轻轻的,却足够传入安妮的耳朵,她睁开眼睛,满眼都是清明,看不到一点刚苏醒的痕迹。
安妮拿起手机拨打过后,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边缘已经磨出些毛球的灰色羊绒大衣,目光凛冽地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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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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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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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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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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