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飘飘荡荡,像是在寻找落脚的地方,而黑衣人就走在鬼火之中,潜入草地深处,然后骑上一匹墨马往北而去。
路行一日一夜,翻过山川平原,终于到了毡庐,庐帐前站在一驼背老妪,她两眼灰白,手拄长杖,不停地嗅着风。
“来了,他们到了,阿娇,快,快准备。”
阿娇,即何安,从毡庐里钻了出来,她看不见马也听不到马蹄声,但她相信阿嬷说的话,连忙将刚挤的牛奶架上火上烧煮。
阿嬷取下项上绿松石绿,然后闭上眼睛面朝东方,喃喃地念着经文,直到那匹快马出现在苍茫的草原上。
马儿驶到阿嬷跟前,骑马之人一把扯去面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此人正是白狼,连着几天几夜的赶路,他的眼圈比马还黑,额上皆是汗珠,他拿面罩抹去额汗后翻身下了马,接着扛起谢惟走进毡庐,将他放在长桌之上。
“阿嬷,好了。”白狼边说边扯开谢惟囚服,把耳朵贴到谢惟的胸膛上,心跳没了,呼吸也没了,怎么看都是个死人,他不禁露出担忧之色。
阿嬷在何安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似乎闻得出白狼的情绪,特意安慰道:“莫慌,阿嬷的法子一定有用。”
说着,阿嬷伸出手颤巍巍地伸向了谢惟的身体,先是胸口再是脖颈,然后往上摸到口鼻。阿嬷把手指伸入他嘴里,然后抠出一颗药丸似的东西,紧接着她从腰包中拿出一捆干草,一边念着咒一边塞到谢惟口中。
“点火。”阿嬷命道,白狼连忙将火折子凑上,轰的,干草被点燃了,迅速地烧进谢惟里,阿嬷连忙用手将他口鼻捂住,渐渐的,白烟从谢惟的耳朵里冒了出来。
白狼与何安瞪大了双眼,想看阿嬷如何让谢惟起死回生,可等了许久都没见有半点动静,两人的心渐渐凉了下去,这忙活半天难道是一场空?
正当他们觉得没希望的时候,谢惟突然咳嗽起来,整个人如同魂魄归位,一下子瞠圆双眼,惊恐地呼吸着,嗓子里发出骇人的声响,仿佛是有一口气接不上来。
“快,把奶灌他嘴里。”阿嬷叫道。
何安连忙捧来一壶煮过的热牛奶,白狼扶起谢惟掰开他的嘴,一番强灌之后,谢惟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紧接着两眼一翻又晕死过去。
阿嬷擦了把额,深吐口气,“好了,救回来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说着,阿嬷拄着木拐去歇息了,何安与白狼面面相觑,然后以眼神“亲切”问候了对方娘亲,接着划了把拳,输的那个人拿起桶和抹布,收拾起遍地狼藉。
此次真是兵行险招,稍有不慎谢惟就真的一命呜呼了,白狼说起时还有些后怕,好在遇上郭赛这个江洋大盗,才能将计就计。
“你说三郎睡几天才会醒?”
“三天吧。”白狼头也不抬,只顾着拖地,“阿嬷说最起码三天。”
“三天这么久,我担心初七那处……”何安翘着个二郎腿还抖着脚,见白狼把布伸来,她又换了条腿跷上,白狼冷冷地抬起眼,然后往她脚踝打了拳。
“把你臭蹄子挪开。”
何安将双腿翘高,两眼望天寻思道:“你说初七在李商手里安全吗?”
“至少比在街上安全,城里到处张贴告示要抓她,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岂不是惨了。”
“李商难道不是有心人吗?万一他做了什么事,三郎岂不是……”何安转过头看向晕迷不醒的谢惟,啧啧啧地咂嘴摇头。
“摇什么头,有空快去把羊宰了,等着给三郎补身呢!”
白狼故意将她一推,赶到毡庐外头。
两日之后,谢惟醒了,离魂乍合,他似乎还不适应这个阳间,睁着眼环视了许久。
阿嬷听到他醒来的消息,连忙拄着木拐匆匆而来,她激动难安,边走边抹着泪珠子,唏嘘道:“差点就救不回你了,多亏神灵帮你呀。”
“初七……初七……对了,初七!”
谢惟想起来了,一骨碌坐起身,急切地想往外走,哪知连着几日不动,四肢百骸全都僵硬了,两脚一沾地整个人就垮了下来,筋骨好似被无数根针刺着,又痛又麻又痒。
谢惟咬牙撑起身,然后坐在垫上缓了缓神,阿嬷看不见,摸索到他身上说:“你还得再歇息,把笼灵草的毒散去才行。”
“阿嬷,谢谢,可我等不了,我不知娘子如何,我得快些赶回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你这样也回不去呀,阿嬷好不容易找到与你的面骨无二的人,才敢塑出与你一样的面容,你现在顶着这张脸回去,岂不是前功弃尽?听阿嬷的话,重新换张脸,到时就没人认出你是谢三郎了。”
“是啊!三郎,你不用担心初七,李商不敢对他动手。”
白狼人未到声先来,不多时,他与何安一起走入庐帐,他俩看到活着的谢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谢惟勾了勾唇角,即便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也花了他一番力气。
“阿嬷,你今日就动手吧,不用担心,我能受得住。”
“这……”
“不用犹豫了,我必须得快些赶回去。”
阿嬷用木拐点了点地,似乎是在考虑,过了半晌,她长叹口气,转身与白狼和何安说:“你们二人帮我准备吧。”
白狼与何安相互看了眼,十分无奈地去拿盆舀清水,然后一左一右按住谢惟的手臂,生怕他在阿嬷动手时疼得受不住,做出些什么事来。
阿嬷换面轻则削皮,重则断骨,而要使一个人的脸完全变样,无疑要遭受这两样巨大的痛苦,先前替换谢惟的死囚还敷过麻药,即便如此,他都痛得嗷嗷叫,几次想咬舌自尽,而谢惟为了能尽快恢复,咬着块牛皮硬撑,痛得浑身抽搐,连指甲都掰断了。
遭受一番断筋折骨之痛后,他脱胎换骨,只是脸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布,他不知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初七再见到他时还能不能认出来。
建节府。
运送谢惟尸首的车终于到了,小卒不敢怠慢,连忙将此消息告知李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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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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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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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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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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