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又说了一遍,目光如水般温柔,笑起来也比以往迷人。
初七懵了,前几日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他还支支吾吾不肯答,入了长安城怎么突然问她要不要嫁?
虽然听着高兴,但此事太不合常理了。
初七沉思了会儿,两手环于胸前,柳眉拧起,“做买卖都有个前因后果,你突然让我嫁你可有理由?
理由……
谢惟的思绪不由回到一个时辰前,他“有幸”见到了龙颜,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也并非出乎意料。
那时,圣人就在东市,坐在这安云邸舍对面的茶肆里,听着歌女的琵琶,品着茶饼,十分悠闲。
他看到谢惟时轻笑了下,然后朝他招起手,道:“来坐吧,茶都快凉了。”
话音刚落,随行的公公搬来一张梨花木凭几轻轻地放在圣人跟前,再悄无声息退至角落垂手侍立。
谢惟明白圣人的意思,先行一大礼,而后走上前靠几而坐。
多年不见,龙颜未变,微笑时眼神中依然藏着刀。
谢惟垂眸,彬彬有礼地笑道:“陛下,别来无恙。”
圣人微微点头,道:“没想你会回来,这么多年朕也想你。”
这弦外之音是在责怪谢惟敢违背其圣意,擅自入长安城。
谢惟自然听得出来,是生是死已全在圣人的一念之间,他低头不语,等着圣人降罪,谁想圣人笑了起来,手一抬琵琶曲戛然而止。
“来,与朕说说河西走廊怎么样了。”
圣人亲自替他斟茶,他不禁惶惑,深深地施一大礼回道:“禀陛下,之前吐谷浑尊王潜伏于武威城偷袭都督府,计划被识破,尊王薨,而后臣将吐谷浑细作一一铲除,如今风平浪静。”
圣人勾唇一笑,“说些朕不知道的,比如经常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娘子,若没记错,朕曾经在李尚书那儿见过一回,叫初七,对吗?”
谢惟不动声色揖礼道:“她就是之前我与信中与圣人提及的‘公主’,只是吐谷浑可汗毁婚,只能另作安排。”
“依你的作派怎会把她留至今日?”
谢惟凝神思忖了会儿,“回陛下,臣于心不忍。”
听他此言,圣人竟然多了几分好奇,又问:“为何于心不忍?难道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有些逼人,一步一步把谢惟往死路上推,而且他知道的远比谢惟给的要多得多。
难道圣人查出初七的底细了吗?
谢惟不敢断言,也不敢胡乱猜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笑着道:“不瞒陛下,臣钟意于此女。”ωωω.χΙυΜЬ.Cǒm
圣人闻言笑了,“真的?没想到是三郎意中人。”
谢惟颔首:“正是。”
“你违朕旨意入长安城莫非也是为了她?”
“正是,臣要娶她为妻,想到长安上香祭祖,告知父母在天之灵。”
“呵呵,真不愧是三郎,有这份心。”说着,圣人的目光飘向对面的安云客栈,初七与大郎、桑格正牵着骆驼往邸舍里走,三人有说有笑,丝毫没察觉不远处正有人看着。
“朕总觉得这娘子眼熟,前些时日终于想起来像谁,有没有觉得她与朕的皇兄很像?”
“是有点像。”谢惟如是道,“不过她只是骆驼客,做点小买卖,仅此而已。”
圣人听后略有所思地点起头,又往茶汤中点了一片薄荷,“这么多年,你游走于河西廊,又没成家也确是辛苦,本来朕打算赐婚,眼下看来也不需要了,既然三郎钟意小七娘,这婚事朕准了,为聊表心意,朕另选良辰吉日召见你们二人,到时朕再仔细瞧瞧这小娘子是不是良妇。”
说罢,圣人起身。
人未走茶已凉,而谢惟的心与这茶一样,凉到现在都没缓过神。
圣人全都知道了,取他和初七的性命易如反掌,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初七不同,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生母都没见过几年,她不该死。
初七见他迟迟未说话,心有忐忑,而后她转身倒水喝,无意间见就窗外人影晃动,不由多了个心眼。
初七偷偷往外看去,没想到街上站了许多巡城兵,也不知是在逮谁,她凝神思忖,又往外探去,邸舍前人更密些,似乎就是盯着这栋小楼。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初七细想谢惟与他说话时的神色,似乎有难言之瘾,莫非他被圣人盯上了,从而借她的名目来脱身?但仔细一想,谢惟做事向来稳当,应该知道入城是什么结果,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铤而走险?
初七连茶都顾不上喝了,回眸直言道:“周围多了不少巡城兵,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谢惟低头道:“怎么会呢,我手无寸铁。”
“这倒也是,不过看来你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会让我嫁你。行,我答应,就当帮你个忙。”
说着,她扬起唇角,笑得有几分得意,就似在说:兄弟,我为你两肋插刀!
谢惟笑了,轻轻地抚了下她的额头。
“傻丫头,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唐突,但刚才我想通了,逃避保护不了任何人……哪怕我明天会死,在此之前,我也要……也要你在一起。”
初七又懵了,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理不清谢惟的意思,想了又想,她歪过脑袋天真地问:“我得罪人了吗?还是你得罪人了。”
谢惟的目光停留在她眉眼间,嘴里含着诸多不得已,他剑眉微蹙,突然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似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血骨之中。
初七一个手抖,青瓷杯掉落在地,水泼湿了席角,染出一朵墨色的花。
他埋首于她脖间,沉声道:“谁都没有得罪,我只是想象不出没有你的世间会是什么模样……小七,现在说我喜欢你还来得及吗?”
初七恍恍惚惚,“应该……来……来的及吧……”
小半刻后,初七与谢惟坐到了大郎和桑格的房中,大郎与桑格面面相觑,一脸懵逼;初七与谢惟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大郎把初七刚才说的话,心惊胆颤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你要与三郎成亲?”
“嗯!”初七重重点头,笑得像朵花儿,目光触及到谢惟时娇羞地抿起小嘴。
桑格如梦初醒,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行!我反对这门亲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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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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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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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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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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