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不由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见到一张如玉似画的脸,墨如眉染,目若点漆,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分外冷漠。
“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声音,初七顿时睡意全无,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木讷地望着谢惟,一时间虚幻难分。
“我帮你把阿财带来了,正在院子里。”
“阿财?”
初七笑了,迟钝的脑筋又活络起来,她下榻趿上鞋,蹦跳着跑出房外,就见阿财立在院中埋头啃着草皮,还顺嘴吃了几朵玫瑰花。
初七一把抱住阿财,把脸埋在了它茂密的皮毛上。
“对不住阿财,这几日把你冷落了。”
阿财哼哼着,无情铁嘴又嚼了一朵玫瑰。
初七回眸望着谢惟,笑问:“郎君,这是哪儿呀?为何连夜要跑这里来?”
“这里是官家的府邸,你要在此住段日子,记住,千万不可乱跑。”
“那李商呢?”初七不假思索地问道,见谢惟神色有异,连忙又遮掩,“以前他都和我们在一块儿的。”
“他有别的事要办。”
谢惟的态度不似以往亲近了,每个字都冷冰冰的,这让初七有些诧异,琢磨着是不是他知道她和李商的事了,不过想来谢惟也不是个好管事的人,以前她与李商再怎么亲近,他也不在意。
“阿嚏!”初七突然鼻子痒,打了个喷嚏,一件斗篷很合时宜地落到她肩头,斗篷上还捎带了暖香。
初七不禁受宠若惊,抬头看向谢惟,谢惟的神色依然淡漠,对她的关心像在例行公事。
“天还凉,冻出病就不好了,你还是回房去吧,用完午膳我再教你些东西。”
初七点点头,很听话地转身回房,屋内暖炉正旺,她把冰冷的手放在炉上烘着,思绪不禁随着炉上白烟飘散起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个所以然来。
晌午时分,司墨领着两侍女端来膳点,掀开食盒都是极为精致奢华之物,特别是新鲜鱼脍,薄如蝉翼卷出花朵状,中间还点缀着青葱,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初七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刚要去夹,司墨嗯嗯啊啊的对她摇头摆手,示意不能吃。
初七觉得这位侍童好生奇怪,不由打量起他来。
“司墨,你……不会说话吗?”
司墨垂首侍立,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可当她一拿起筷子,他又动了起来,让她把筷子放下。
不多时,谢惟来了,司墨见到他,极为恭敬地施大礼,紧接着就退出门外。或许是受过特殊的训练,这些侍婢走路都悄无声息,站在那处也不引人注意,就如没生命的摆设,只在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动。
初七不喜欢这个了无生气的地方,面对一席可口的膳点顿时没了胃口。
谢惟见她许久没动筷,轻声问:“不喜欢?”
初七抿着嘴点点头,“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怪怪的。”
“那你就多花点功夫习惯。”他的回答颇为无情,仿佛她做了什么坏事,故意要惩罚她。
谢惟夹片鱼脍放入碟中,双手奉到初七面前,初七嘟着嘴,有点不高兴地竖着筷子往案面上一戳,再去夹鱼片。
“不可以。”谢惟突然收回手正色道,“用膳要有用膳的规矩,之前都教过你,重新来。”
他异常严厉,令初七不敢怠慢,她只好依照他的意思,端坐于案边挺直背板,秀气地夹上几片菜、零星几块肉,小心翼翼吃着,不能露牙,不能吧唧嘴。
谢惟就在边上看着,稍有出入,他就疾言厉色教训起来,坐姿不对就再坐半炷香,吃东西不雅观就再吃一盘,到最后初七看到盘子端上来就想吐。
“郎君,我哪儿做的不对,你直说便是,别没头没脑的罚我,我实在吃不下了。”
初七杏眼水汪汪的,似乎轻轻碰一下,泪珠儿就会滚落下来。
谢惟剑眉微蹙,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说:“今天就到此为止,我教你的东西,希望你全能记住。”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离去,比这三月春水更冷更无情。
没过多久,司墨领婢女将食碟撤下,而后又搬来几十卷书和五张丝帛,帛上都是不同文字且有五道题,按谢惟之前的规矩就是用不同文字来答这五道题。xǐυmь.℃òm
初七苦着脸,提笔卷墨,写完已入夜,她趴在书案上累得睡着了,她做梦都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来接她的时候还温润如玉,这才过了几天就成了罗刹鬼。
此时正夜深人静,院中书庐内依然亮着灯,犹如白昼。
丽奴儿将初七写的文章双手呈给谢惟,谢惟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以朱笔圈点批注,而后挑出两份帛书让丽奴儿还过去。
“写得不好,让她再想想。”
丽奴儿辨了眼天色,说:“夜已深,让初七明日再改吧,今日你太过严厉了,听秦公说初七都吃吐了。”
“圣旨已下,时不待我。”
丽奴儿闻言为难地皱起眉头,“奴认为三郎应该早日与初七说清楚才是。”
“我正有此意,你先将这两份帛书送去,明日我再与她说。”
难得见他铁石心肠,丽奴儿不敢反驳,于是就将谢惟批注好的两份帛书送回初七房内,初七趴在案上睡得熟,涉事未深的小脸透着股纯真,丽奴儿不忍心打扰就在她身上披了条毯子,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叹息起来。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劝你走。初七,以后别恨我们。”
初七仍在睡梦之中,不知她所言。
次日,晨曦初照,初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案上摆着两份朱笔圈过的帛书,她睡眼惺松挠着头,喃喃道:“不会吧,我写了一晚上,还拿朱笔划了?什么时候我会梦游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又栽到案上继续睡,没过多久,司墨领着几个婢女鱼贯而入,捧镜的捧镜,端盆的端盆,还有两位满面褶子的老阿嬷也跟着进来了,然后关起门,一左一右拉起初七帮她梳妆穿戴。
初七没睡醒,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像个傀儡任由这群不知从哪儿来的人穿扮,她们为她戴上纯金打造的花冠,给她贴上金花钿,婢女们捧来金银双丝绣朱雀纹的披帛,在她腰间围上雕凤的玉革带,跪在地上帮她穿好绣鞋,鞋面上都镶嵌着斗大的珍珠。
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人儿,初七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个儿,她高兴但又十分困惑,为什么要将她打扮成这番模样。
这时,阿嬷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将初七扶入院中,没想到院里竟然密密麻麻跪了一批人,每个都是头戴官帽,身穿官袍,为首之臣头发已花白,他抬眸看到初七诚惶诚恐。
“老臣拜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到此,还望恕罪。”
话音刚落,其身后众臣纷纷俯首大呼:“公主恕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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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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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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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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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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