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李商、何安已在酒家坐了小半刻,喝着吐蕃羌酒,吃着烤羊排。李商抓着羊肉大块朵颐,边吃边点头说:“这羊肉烤得好,初七一定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
何安笑了,朝谢惟挤眉弄眼道:“你没发觉吗?这小子一口一个初七。”
谢惟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未露声色,李商年纪还小,性子也有些顽劣,小事上懵懵懂懂也就罢了,大事上不得让他胡来。
初七就是“大事”,容不得半分差池,更不能容下男女之情。
想着,谢惟若无其事道:“我已经给初七准备,你先吃。”
“好嘞,再来两根羊棒骨!”李商吮着手指头上的羊油,拿了张烙饼咬了起来。
谢惟却没什么胃口,他约好的人还没有来,也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何安熟络地拍起他的肩膀,说:“吃些吧,别的交给天意,你看你脸这么白,就是因为吃得少,来个羊蛋补补,再加根羊鞭如何?”
何安挑挑细眉,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谢惟拨开她的手,端起酒盏喝了两口,然后往楼下望去。酒家嚣闹依旧,底下有人打了起来,乒乓一阵,砸锅卖铁似的。
何安站起身,对着底楼吹着口哨瞎起哄,李商也去凑了个热闹,边啃羊棒骨,边称赞人家好身手。
谢惟淡然地喝着酒,仿佛与这吵闹世界脱了节,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悄无声息坐到其边上,自顾自地拿起酒壶。
“坐一会儿。”
谢惟侧首看向他,方脸阔额,眉间有一道长疤,说话有口音,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这里有人。”谢惟冷声道,伸手去拿酒壶,没想此人臂力惊人,手悬在半空,酒壶纹丝不动。
这时,何安转过身,看到这黑衣人微微一愣。
“哟,来了呀,那我就走了。”说着,何安拍拍谢惟肩膀,“这是天祝王的侍卫,天祝王想找你。”
谢惟目光微顿,面色有异,他抬起头看向何安,何安很无辜地扁起嘴,耸肩摊手道:“你只给了我两袋,我负责送你进城就完事了,人家可是给了我一箱子钱呢。好了,来日方长,我先走一步。”
说罢,何安笑眯眯地将案上半壶酒揣在怀里,从二楼纵身一跃,轻盈落地之后,马尾一甩,扭着细腰扬长而去。
谢惟微微一笑,不禁环顾四处,二楼的酒客都已经换了波人,全是这侍卫的手下。
“我只是一介商人,用得着劳师动众吗?”谢惟悠闲地喝起盏中酒,然后向李商招招手,让他坐下。
李商的手早已按住刀柄,然而见谢惟不动声色,他也就故作镇定地盘腿坐下,继续啃他的羊棒骨。
“是不是商人我不知道,我只是来传口信。”侍卫影说,“天祝王知道你来此处,想跟你买消息。”
谢惟轻笑道:“我只个寻常商人,跟我买什么消息?不过既然你已坐在这里,不如交个朋友。”
他让店小二再上了壶酒,然后亲手替影斟满一盏。影盯着他,一双褐色的眼睛如盏中酒一样浑浊,皆是杀人杀太多的缘故。
“狡猾的汉人。”影冷笑,“凭什么让我喝你这酒?”
“那你凭什么找我买消息?”
话音刚落,影身边的侍卫突然抽出长刀架在谢惟脖子上。
影阴恻恻地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有消息,你那个‘朋友’已经告诉我了,更何况你的命在我手上。”
谢惟低头轻笑,拿起两根羊肋骨,慢悠悠地吃着上面的残肉,羊肉太香,他吃得十分干净,只剩白森森的骨,像两把弯刀。
“仔细瞧瞧,你的命也在我手里。”
谢惟垂眸往影的腿间看去,不知何时其腿间多了把匕首。
李商贴着影的身侧,轻声说:“你侍卫的刀一定没我匕首快。”
话音刚落,谢惟突然用两根羊肋骨上下一夹,横在他面前的刀应声碎成两截,众人惊诧不已。
“好了,连刀都没了。”李商把匕首往影的腿内侧靠,那里正是大动脉,割开之后血如泉涌,眨眼间就会失血而死。
影不说话了,谢惟深叹口气,递给李商一个眼色,李商马上把匕首挪开。
“来,先喝酒,再聊。”谢惟笑着奉上酒盏,影瞥了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一口饮尽。
谢惟说:“好了,我们是朋友了,想要买什么消息?我是个商人,只要价格合适,我都会卖。”
“我的王想知道阿史那柔在那里。”
“这个消息……我可以白送给你,她已经走了,跟着舅舅安然无恙。”
“是谁救走她?”
“正是在下。”
影闻后目光怒瞠,谢惟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过也是有人出了价让我做的事。”琇書網
“是谁?”
谢惟莞尔而笑,“这个消息不能送了,而消息只能用消息来交换。”见影犹豫不决,不敢多言,他又说,“如果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为难你,可以让你的主人直接来找我,到时我就告诉他是谁出的这个价。”
说着,他在案上放了几串铜钱。
“告辞。”谢惟揖礼,然后带着李商在刀光之下坦坦荡荡地走了。
出了酒家后,李商忍不住回眸,咬牙切齿道:“那个何安,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他,竟然出卖我们!”
“他们不敢动手。”谢惟微微一笑,“若是伤了你,李大将军非把这里铲平不可。”
“哈,鼠类之辈,岂能劳烦我祖父动手?!有我就够了,看他们的功夫也不及我。”李商拍了拍胸脯,自傲得很。
“要不先把何安给宰了吧,不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先回去,初七还在邸舍。”
“哎呀,糟了!”李商惊呼,“忘记给她带烤羊肉了,要不我再去帮她买吧。”
谢惟驻步回眸,眼神有些冷。
“李商,当初我为何要收留初七,你还记得吗?”
李商一愣,缓过神后脸蓦地红了,他当然知道谢惟出于何种目的选中初七,那时谢惟还说过一颗棋子要放在最合适的地方,下棋的人要懂得控制棋子,而不能被棋子所控。
“趁你还没糊涂,快点把初七送过去。”谢惟回过头,两手负于身后继续往前走,“回去先准备,天祝王定会来找我们。”
不知怎么的,李商从谢惟的语气听出一点点失望,那一声轻叹就像在轻斥他太过幼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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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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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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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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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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