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胥夜刚到公司,胥阳就把消息告诉他。
“早产?”胥夜有点惊讶。
“他昨晚在朋友圈发了,我也打电话问了,说没什么征兆就突然早产,不过我后面再给他打电话他却没接,具体也不清楚。”胥阳解释。
胥夜没说什么,他微信只有简空和胥阳,而且生孩子这种事,作为男方的朋友,似乎也不方便去探访。
但其实江子煜他们在的就是简空的瑞民医院。
简空是刚上班就被通知到新生儿科去会诊,李主任辞职,有许多事她得分担着。
会诊单写的是早产,因胎便延迟排出,疑肛门闭锁,请求协诊。
去了病房,简空看着眼前如鸽子般大小,已经上着呼吸机,插着胃管的小女婴,翻了翻病历,然后体查,肛门的确是闭锁的,但要判断是哪种类型的闭锁,还需要其它的辅助检查。准备和主管医生沟通下一步治疗时,小女婴却突然从口鼻处溢出了不少胃液状的液体。
“这胃管插得时候顺利吗?”简空微微蹙眉问。
“有点难。”夜班护士在旁边,刚交完班还在整理,回答了简空。
“去拿瓶生理盐水和一个注射器给我。”简空心中有些怀疑,许多时候肛门闭锁还会合并有其它畸形。
生理盐水取来,她抽了几毫升,从胃管里打进去,可没一会孩子就吐了出来,连续几次都一样。
“现在给她拍个片。”简空看向走来的管床医生。
医生推来床旁摄片机。胸片显示,胃管并没有插到胃里,而是反折在了食管部分。
“这孩子可能还有食道闭锁,去药房借支造影剂,我给她做个消化道造影。”简空对一个护士说。
而很快消化道造影的结果证实了简空的猜测:孩子不仅早产,肛门闭锁,还有食道闭锁。
她在会诊单写下会诊意见。
“叫家属来一下。”她示意管床医生。
没多久,简空就看到那个曾在酒吧见过的胥夜的朋友,从新生儿的门口走进来。
“他就是宝宝的爸爸。这是我们大外科副主任。”管床医生介绍。
简空有点惊讶。
江子煜也抬眼看了看简空,等着她开口。
“孩子现在已经确诊了肛门闭锁,而且不仅仅肛门闭锁,我们发现…她的食道也是闭锁的。”简空从旁边拿了张纸,把消化系统的解剖简单画了出来。
“正常情况,食道连着胃,胃下端接肠道,肠道再通过肛门完成人体排泄。”简空停顿了一下,“但你家孩子,食道和胃没有连接起来,肛门这里也是没有出口。”
简空又停了停,努力措辞,怕江子煜听不懂,“这种情况的话,代表她吃不进也拉不出,而孩子在妈妈肚子里都是有形成胎便的,胎便排不出,腹部就会胀会感染,肠会梗阻…”
“有…有得治吗?”江子煜声音颤抖着打断简空。
“原则上可以治,但你的孩子是早产,29周多,体重只1.27公斤,肺功能差,已经用着呼吸机,这使手术难度和风险都增加不少,预后很难保证。”简空回答。
“所以我现在是要决定救她还是放弃她…是吗?”江子煜眼眶通红。
“是,而且要尽快,越早越好越迟越危险。”简空说得直接。
可直到她下班,她也没收到新生儿的回复。
“老叶,你去新生儿帮我看个孩子,好像是7床,早产有先天畸形,食道闭锁加无肛,然后尽可能把病情、手术风险、手术必要,都和家属讲明白。”简空生怕自己早上讲得不好。
但其实江子煜是听懂了的,他虽只是心理医生,但基本的医学常识也有,能明白肛门闭锁和食道闭锁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其它家庭迎来新生命,喜庆,温馨。病房里,他的父母,和岳父岳母都是黑着脸,互相的指责发难,甚至埋怨对方肯定是平时做了太多缺德事,如今才会报应在子孙身上。
妻子,孩子的妈妈也是接受不了,大闹医生办公室,说自己明明规律产检,怎么会有这种病。
江子煜心情沉重,他谁都安慰不了,去办公室向医生道了歉,其实最近两次的产检报告都提示羊水过多,医生建议过去做基因筛查,他们也做了,可结果还没出来就早产了,也许这孩子就是命中注定要到他们身边来。
老叶去看了孩子,又找到江子煜,再一次把病情,治疗的困难,治疗的必要和他一一解释,没有过度往坏了说,也没有给太大的希望,非常中肯,医生许多时候并没有权利做决定。
简空回到公寓,吃饭时把事情告诉了胥夜。
“你那朋友在我们医院住院,宝宝早产,29周多,然后有先天性肛门闭锁和食道闭锁。”简空咬了咬筷子。
胥夜愣了一下,联系早上胥阳告诉他的,很快明白她说的是谁,而他还打算一会给江子煜去个电话说恭喜。
“他们还没决定治不治。”简空又说。
“治起来很困难?”胥夜问。
简空看了看胥夜,吃了口饭,“确实困难,但并不是毫无希望,而且如果能治疗成功,长大后和常人差不多,他们家经济条件怎么样?”
“他是我们集团员工,父母好像是公务员退休,至于他妻子那边我不太清楚。”胥夜想了想。
“那还不错,算中等了吧,你可以劝劝他。”简空笑了笑。
晚饭后,胥夜给江子煜打了电话。
“我知道你孩子的事了,你现在什么打算?”胥夜没有绕圈子。
江子煜那头一言未发。
“有困难你就说,如果是钱不够我给你。”胥夜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帮助。
“是你的话,你怎么选。”江子煜哑着声音问。
“……有希望总该试一试。”胥夜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我去看他的时候,保温箱里一点点,手臂只有我大拇指粗,医生第一次找我谈话说早产肺发育不好,要上呼吸机。我忙说好,只管用最好的办法治,我们家属都配合。
然后没多久又第二次找我谈话,说体查发现孩子肛门只有一个窝,实际是堵的,我就傻了,回去产科家里人问我也不敢告诉他们。
天亮了第三次谈话,孩子不止无肛,还有食道闭锁…我觉得我好像突然看到有人在用绳索勒着我女儿,一圈两圈三圈……
后面我实在担不住,想和父母商量看看怎么办,结果老人们却自己吵了起来,我老婆也跟着知道了,一下子就哭了崩溃了,还去闹人家办公室。
是不是很可笑,胥夜,为什么别人出生都是被祝福,我的孩子却……”江子煜说着说着哽咽。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现在应该保持清醒,你是父亲。”胥夜一直安静的听着。
江子煜沉默了一会,把电话挂了,回到病房。
“你想给她治么?”他问孩子妈妈的意见。
“怎么治,也许治到最后,遭了一大番罪还是死了。”孩子妈妈还在流泪。
“你…也不喜欢她吗?”江子煜看着自己妻子。
“我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说我宝宝出生了,我也没有任何初为人母的喜悦,我怕别人问我孩子好不好,怕他们会议论,会讥讽,会嘲笑,我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没办法接受。”孩子妈妈情绪又开始有点激动。
江子煜没说话,一个人在走廊坐了很久,头脑混沌又到医院外面抽了包烟,然后再次去了新生儿科,想请求再看看孩子。
非探视时间无法探视,但医生也同情他,便用手机帮他拍了几张照片。
江子煜看着照片,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亮,整整一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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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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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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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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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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