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依然孤身跋涉在归途之中,学院里已经出了大事。
城主大人没有食言,一天之内就找到了菲尔丁。仵作验明了伤痕,很人道的为他整理遗容,菲尔丁的样子实在可怖,已经死去多日,又一直被埋在地下,实在是不忍描述。
第二天早晨,收到消息的瓦伦男爵夫妻二人,匆匆忙忙赶来。男爵夫人看了一眼,就晕死过去。男爵扶住夫人,半晌无言,他像被人硬塞了十几个馒头,憋胀了一肚子的戾气;又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完全不复昨日的精气神,彻彻底底的蔫了。
瓦伦男爵把夫人交给女仆扶好,转过身来对着公爵大人就跪,连连叩头。他先前拜见城主大人也不曾行此大礼。本来嘛,他也只是个乡下贵族,家里经济状况不错,生活富足,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有钱没权,乐得逍遥自在,也没必要巴结什么公爵大人。
这时,男爵哑着嗓子,话音中有哭腔又强忍着不想显露出来,他说:“公爵大人,请把凶手交给我。”他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儿子是被人杀死的。
公爵大人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好”。同样为人父母,这种对儿女的爱惜之情都是相通的。假若是泰利莎出点意外,查理公爵不介意让整个哈里斯学院陪葬。嗯,还是让泰利莎不要住校了,每天飞回城主堡好了,冷是冷了点……
悲恸的男爵一家,被重新安排到城主堡中休息了。1月15日,年轻、青春的哈里斯学院被阴郁的气氛笼罩。仵作向城主大人汇报,被害者是由于头部受到钝器袭击,一击丧命的,如果不是蓄意谋杀,多半是凶手一时失手了。城主大人脸色冷峻,催促快点破案。
菲尔丁的尸体并没有运来学院,穿梭的士兵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聪明的少年们从种种蛛丝马迹推断出了结论,学院出大事了,菲尔丁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案子很简单,几乎没废什么功夫。菲尔丁宿舍总共四人,士兵们去调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少年了。据他说,昨天晚上就史莱克兄弟俩就没有回来过夜。随后,他们又在史莱克兄弟的衣柜里,找到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凳子,残骸上还沾有干涸的血迹。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史莱克兄弟趁着祈福庆典期间,杀人埋尸,凶器还没来得及处理,菲尔丁的家长就寻到学院来了,于是这兄弟两人就畏罪潜逃了。其他人几乎都有节假日期间,不在场的证据,甚至可以排除,有人杀了三个人,又嫁祸给史莱克兄弟的可能。后来,据东门值班的某个门卫讲,前几天见到有两个少年架着一个喝醉的少年,说是出去玩耍,当时三人都穿得很厚实,又都戴了兜帽,面容倒没看得清……
史莱克兄弟也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从今往后,恐怕兄弟俩就要亡命天涯了,或者改头换面,或者伏法认诛。此刻他们饥肠碌碌,虽然穿的衣服不少,但依然觉得寒意渗人。当他们听到瓦伦男爵来学院找儿子这一消息,两人第一时间就逃了出来。他们从学院东门跑出来,因为这个校门最荒凉,绕着学院跑了半圈,抵达了学院西面的大道,又越过哈里斯的城区,已经过了索斯河大桥了。
兄弟两人并不傻,他们并没有逃回家乡,而且,往北、往东、往南,都是哈里斯公爵的势力范围,除非逃出潘迪斯国境,但那样太难了。北有麦兹帝国,横亘在中间的是灼热荒原;东有绵延的格雷戈里山脉,越过山脉有什么,没人说的清;南面,最南面就是无尽之海了……史莱克兄弟决定一路沿官道向西,过了索斯河大桥之后,再折向南方。如果想去大城市,过了大桥一路向西是波里尼克城,最西面是圣城格伦斯,两座大城都在索斯河流域。杀人凶手往圣城方向跑,总觉得有一种自我审判和自我献祭的感觉,兄弟俩可没有这样的觉悟。
此刻,荒郊野外的丛林中,史莱克兄弟正在向神灵祷告,祈求神灵的救赎和庇佑。是的,他们依然信奉神灵,而且比以往更加的敬畏神灵。
哥哥说:“伟大的万能的仁慈的神灵啊,请宽恕我们的罪孽,我们祈求您的怜悯和原谅。如果我们犯下的错无法被原谅,就请神灵降罪于我一个人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忍不住去拉扯菲尔丁,也不会酿成这样的恶果。”
弟弟说:“伟大的神灵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菲尔丁是被自己抡起凳子砸死的,跟哥哥没有关系,哥哥都是受了我的牵连……”
哥哥说:“不,都怪我。我看到菲尔丁又在羞辱弟弟,让弟弟舔干净他脚上的水渍,这是神灵才有的待遇啊。我看到弟弟眼睛里的屈辱和愤怒,出于好意,拉了一下菲尔丁,想让他远离并原谅弟弟的疏忽……”
弟弟说:“都是因为我帮他断茶水的时候,菲尔丁毛手毛脚凑上来拿,一不小心泼洒出来了一部分……”
哥哥说:“仁慈的神灵啊!这一切都要怪菲尔丁这个刻薄的人,他仗着身份和家里的权势,时常欺凌我们兄弟,他没带仆人,就让我们兄弟洗衣叠被,当牛做马……”
弟弟说:“他无情的驱使我们,还换着花样的羞辱我们,就连上课对练的时候,都要趁机下重手打在我们身体脆弱的部位……”
“他用金钱诱惑我们做事,却从来不兑现,这个人简直集中了学院所有人的奸诈……这个人还不如奸商的儿子,雷诺兹收了小弟就真的把人当小弟,说好的打赏从来不差的……”
“菲尔丁野蛮粗鲁,说话、做事从来不为旁人考虑。这个该死的家伙,还经常在晚上睡觉前说,‘你们三头平民猪,污染了本公子的空气,给我滚到卫生间去睡’这种恶毒的话……”琇書蛧
“伟大的神灵,现在菲尔丁已经死了,这样的人能够进入您的天国么?他一定会下地狱吧?在第二十一层的深处,受尽苦楚……”
“伟大的神灵啊,请庇佑您虔诚的子民吧,菲尔丁只是一个该死的恶魔……”
祷告完毕,兄弟两人找了些能吃的野菜,胡乱填了填肚子。夜色深重,他们奔逃了一天,相互依偎着,沉沉睡去。
同一个夜晚,已经抵达哈里斯城的埃米,窝在一处农家的草垛里,冥想修行后也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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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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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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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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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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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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