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豆子!一袋豆子!”壮汉一下子把那女人扛在肩上,得意洋洋地绕场一周,“只要一袋豆子!”
“那女人是我的!那女人是我的!”
人群中顿时齐刷刷伸出了无数手臂!
每个人都瞪着血红的眼珠,每个人都在无比亢奋地大叫大嚷着!
正在这时,一个精瘦的小伙子突然跳上了“舞台”!
“姐姐!姐姐!”他大喊大叫着冲着那群傻呆呆地站着的女人扑了过去,“姐姐!”
一个女人也尖叫着冲了过来!
但是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双手是同其他女人绑缚在一起的,强大的冲力导致所有的女人都摔倒了,顿时在台上滚做一团!
那名壮汉怒吼一声,一下子将肩上的女奴扔了下来,同小老头一起冲上前去,将那个疯狂的小伙拼命拽开了!
又有几个黑衣人跳上台去,开始对那个小伙进行可怕的殴打!
“她是我姐姐!我的表姐!”小伙子一边挣扎求饶,一边嚎哭着叫道,“我的姑妈就住在伊辛!我是……听不清老爷家的人!我叫……听不清!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而那女人一次次试图挣扎着站起,一边发出了凄厉的哭叫声。
沸腾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都是……听不清老爷家的人!”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他的姑妈和叔叔都在伊辛!……我们有很多亲戚都在伊辛!”
人群中开始响起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壮汉和老头子一时不知所措,一下子放开了那个小伙。
只见那年轻人再次扑了过去,抖抖索索地解开那女人手上的绳索,一下子便将她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热闹喧嚣的广场瞬间变得寂然无声,只听见那姐弟俩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夜空之中,真真让人心酸!
而那些滚做一团的女人们也慢慢爬了起来,面面相觑,突然再度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一股酸热之气一下子冲入了鼻腔,殷戍眨了眨眼睛,拼命控制住眼窝之中的泪水滚下来。
而塔蒙已经在捂着嘴轻轻抽泣了!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亚述人也把我们的女人卖做奴隶?”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打破了一片沉寂,“马马什的女人们会不会在另一个城市沦落成为一群可怜的畜生?”
广场上依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那抱头痛哭的姐弟俩,始终没有一个人说话!
尴尬压抑的气氛使得屋顶上的殷戍都扭过脸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老头子突然叫了起来,“你是谁家的人?”
小伙子呜咽了几句什么,老头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
“恩加古什老爷替这位年轻人出了一袋豆子!”他突然冲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热烈地张开了怀抱,“恩加古什老爷替这位年轻人买下了这个女人!”
人们一愣,旋即爆发出最强烈的欢呼声!那种热烈的气氛,那种欢喜的情绪,简直能把屋顶上的这群人都掀一个跟头!
“滚吧,滚吧,年轻人!“老头一下下踢着那小子的屁股,“带着你的姐姐好好在马马什过日子吧!不过别叫我再看见你!……”
人群中顿时发出了响亮的嘲笑声!
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年轻人屁滚尿流地脱下自己的罩袍裹住姐姐,搂着她千恩万谢地向老头致谢,然后一道烟跑掉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台上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了!
“恩加古什老爷可运来了1600个娘们!乡亲们!”老头子突然大叫大嚷起来,“刚才那女人算什么,好货色有的是!而且,我和你们讲,接下来的娘们,一袋豆子可以换三个!……”
在一片更加喧嚣的热烈气氛中,又有十个哭哭啼啼的女奴被牵上了“舞台”,广场上旋即刮起了一阵更猛烈的暴风——这群健忘的男人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那个人振聋发聩的一问,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女人们会不会沦落成同样的下场了!……
……
殷戍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怎么样,萨巴塔,”他拍了拍蓬特少年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你们都看见了‘白花花的娘们’了,感觉怎么样呀?”
“感觉很不好,老爷,”那少年抹了抹眼泪说道,“您知道吗老爷,我也有一个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掉了……”
“蓬特十塔”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地向自己的主子讲述曾为奴隶的亲人们的悲惨遭遇。
殷戍拍着他们的脑袋,不住地嗟呀感慨,却又无可奈何——他还能怎样呢?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这些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却都是他的奴隶,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另外一个“阶级”的人。
他完全可以对那个“阶级”的个别人——例如,塔蒙,“蓬特十塔”这些人——的苦难表达出充分的善意,甚至能够拯救他们超脱出苦海,但是对整个阶级的苦难却无能为力。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初中时就学习到的“阶级斗争贯彻人类历史的始终”这个观点,实在是太特么对了!
他扭过头看着那位一言不发的萨尔贡王子,再偷偷瞥了瞥身边那位同样一言不发的图雅公主,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些古怪的念头。
按照阶级斗争的观点,他,那个王子,那个公主,尽管各自心怀鬼胎,其实都是一伙的,都属于“剥削阶级”,是对“蓬特十塔”和塔蒙进行剥削和压迫的奴隶主,是他们的阶级敌人。
而他自己,虽然有着奴隶主的身体,却有着一颗现代人火热的心!
殷戍眯起眼睛,开始任凭自己的思维信马由缰——如果有可能,他还真想对这个时代的一切进行一场彻底的革命呢!
啊!该怎么玩呢?
……先玩一把彻底的阶级斗争?用暴力砸烂法老、贵族、僧侣,以及一切骑在人民头上的大地主和大奴隶主的狗头,完全粉碎帝国3000年来的一切人身依附关系,让被压迫、被剥削、被奴役的帝国人民获得彻底解放?
啊!……要不再玩一把3400年前的土地革命?彻底打碎帝国内大地主、大奴隶主和僧侣集团对于土地的瓜分与占有?将全部土地无偿分给自耕农和奴隶?用全新的生产关系彻底取代陈旧的、腐朽的、反动的生产关系?
再接着玩3400年前的思想解放?彻底砸烂底比斯的阿蒙神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一系列小神施加在人民精神上的可怕枷锁?彻底粉碎3000年来的一切神鬼集团在人民的精神上进行的残酷压迫与迫害?对盘踞在赫利奥波利斯、孟菲斯和底比斯2000年的僧侣祭司集团进行残酷的批斗和**消灭?用全新的、人民的、革命的、生机勃勃的新文化取代陈腐的、堕落的、死气沉沉的旧文化?
殷戍竟越想越兴奋。
啊!……革命的埃及,革命的埃及人民!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都合计好了,这一场彻底的革命不只是消灭法老、贵族和僧侣,也不仅仅是把土地分了完事儿。
他要塑造一代新人,要开创一个新的时代!琇書蛧
这样触及灵魂的革命当然要在“殷戍思想”的指引下进行,要让全帝国都践行“殷戍主义核心价值观”,当然要出细则,例如“埃及帝国十荣十耻”、“埃及帝国十八项规定”什么的。……
……对的,要让全帝国的子民们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核心手段是五个样板戏。戏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分别是《红色连枷记》、《布巴斯提斯的红太阳》、《智取孟菲斯》、《努比亚娘子军》和《缺少食盐的灰发姑娘》。
……革命的埃及当然需要全新的社会结构!必须全国上下一盘棋!百万人民百万兵这个时代的埃及人口最多不过100万,千里江山千里营!
……在帝国的日常生活中一定要彻底贯彻“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全国要塞化”的原则!
……因为赫梯、亚述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必须在战略层面有所准备!具体方法就是以阿马尔纳以北为一线,底比斯以北为二线,而南方努比亚的山区为三线,当然要大搞帝国的三线建设,遵循“靠山、分散、进洞”的原则,避免把坛坛罐罐都堆积在三角洲地区,要让全国经济布局更加均衡,带动南方边疆落后地区的发展……
殷戍越想越兴奋,竟开始闭着眼嘟嘟囔囔,已经完全陶醉在自己的“革命”狂想之中了。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其实自己也就瞎想着玩儿罢了。以这个时代极度原始、极度落后的环境,他要是真的打算这么玩,就算埃及的“九柱神”全部都现身帮他,他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死掉,而且是死得很惨的那种!
正在这时,萨尔贡王子突然跳了起来,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
“您去哪里?”殷戍一把拽住了他,“王子殿下?”
“没意思,没意思透了!”那家伙脸色铁青地嚷嚷道,“马马什人真是没意思透了!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您带我们来这里只是看看买卖那些女奴?”殷戍一下子急了,“王子!您真的打算把那1000多名女奴在这里卖掉,而且……只是为了几袋粮食?”
“没意思透了!”萨尔贡啐了一口,“没意思透了,我们去找最好的妓院!我们去娼去!”
殷戍震惊地放开了他——那家伙还在想着这茬儿!
一股冲天的怒气突然充盈了他的全部身体。
“亚述的萨尔贡王子!”殷戍突然大喝一声,“萨尔贡王子!埃及帝国的东方事务全权特使莫润尔安虎向您提出几个问题,莫润尔安虎指望着得到您诚恳的答复!是的,就现在!”
这位特使老爷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了,那么这位亚述的王子也不得不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嘴脸,变得严肃起来!
“第一,我代表埃及帝国政府,代表神圣国王陛下本人直接同喀林德的苏穆阿布大王进行谈判,而您,亚述的萨尔贡王子,您突然插手了这次会见,您意欲何为呢?我非常想知道,您的行为,是仅仅代表了您自己呢,还是代表了亚述帝国政府?”
殷戍一脸震怒,一直在厉声高叫着!
“第二,您用种种花言巧语,或者直接威声恫吓,将我,诱骗,或者胁迫离开了我本应履行使命的场所,并且引诱我进入了一座极度混乱的、完全不能确保我本人、以及我的同伴们人身安全的地方,并强迫我经历一些我本人、乃至我的同伴们都不愿意经历的一些荒唐的事情!请问,尊贵的萨尔贡王子!这又仅仅代表了您自己呢,还是代表了亚述帝国政府的意志?”
那位王子的脸上开始抽搐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一蹦三丈高!
“您疯了!安虎老爷!您疯了!”他冲上来捂住了殷戍的嘴巴,“您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您竟然说这些!”
“我就要说!如果您不能给我确定的答复——我并不指望您能够使我满意——那么我们就哪里也不去了!”殷戍暴跳如雷,“是的,王子殿下!我们哪里也不去!”
“是的,尊贵的王子殿下,”图雅也跳了出来叫喊着,“我们的特使老爷没有义务陪着您这么疯下去!……而且,我们的特使老爷不愿意、也不可能再做您恶作剧的对象了!特使老爷可能不会计较您对于他本人的戏耍和羞辱,但是他绝对忍受不了您,以及您的政府对我们的帝国政府的侮辱!……”
“说得太好了!”殷戍用力甩开王子,回过身便拽住两个女人,“我们走吧!我们不要在这里陪着一个疯子玩耍了!我们去海边!我们去喀林德!哪怕就是走,我们也要走回埃及!”
“哎呀!我真的没有耍弄你们!”萨尔贡王子急得又追上来一把扯住殷戍,“我们去妓院,其实是要安排您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我?”殷戍站住了身子,“您安排我见一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萨尔贡突然咧开嘴哭了起来,“那个人我也不认识呀!但是他说认识您!……您跟我走吧,您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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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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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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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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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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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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