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呀,我的塞尼松姐姐,”他平静地说道,“‘迈汉’可不比尼罗河的谷地,这里不出产麦子,全部粮食都是从‘菲菲’辛希布在附近的另一个庄园转运来的……你可不能糟蹋粮食呀!小心‘伊蒙霍特普’神灵降罪于你哦……”
那女人呆了一呆,想继续发作却又无处可发,只好胡乱踢打一番、委委屈屈地坐下了。
“那你同意了她的要求了吗?”哈杰塞尼松急忙问道,“小基安,你快说,快说呀!”
“我同意了。”这家伙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两个女人齐齐尖叫起来,“你竟然同意了那biao子的荒唐要求?”
“请注意措辞,小姐们!”基安突然有些生气了,“你们就用这样的语言来称呼自己的好姐妹吗?”
她们顿时张口结舌,脸也变红了。
“……我为什么不能同意?”他想了一想,慢慢地说道,“我想了很久,觉得她的要求是非常合理的,对你们,对我,对她都很有好处。”
“如果仅仅是你们从‘迈汉’带孩子回到阿玛尔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他迎着两个女人诧异的目光侃侃而谈,“一定要记住!你们现在是辛希布老爷家的女奴,在那样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有多少人盯着辛希布老爷家里的一举一动呢!如果你们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突然出现在宫中……也许人们不会首先去责怪一名贵族老爷抢夺一个可怜母亲的孩子是何等残忍,而是会唾骂两个同为女奴的女人对待自己同胞是如何的恶毒和蛇蝎心肠!你们信吗?在阿玛尔纳那种地方,有多少张嘴在随时准备着对你们的一切行为进行诋毁和造谣!……”
“可是,我们这一路行来绝对是严格保密的呀……”哈杰塞尼松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冲口而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就算是严格保密,能瞒住多少人呢?又能瞒多久呢?”基安冷笑道,“这种事情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而当对辛希布老爷不利的谣言快要到失控的地步时,他会拿谁开刀,他会灭谁的口,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你们想想吧……”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满脸的红晕顿时不翼而飞,一时间都沉默了。
“所以呢,尼普特带着孩子回到了辛希布老爷家中,真的是一举多得的好事情呀!”他突然兴奋起来了,“第一,可以化解某些人的疑虑,堵住某些人的嘴……你们想想,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引起的谣言更加剧烈呢,还是一名老爷同女奴的私生子引起的谣言剧烈?”
“第二,尼普特可以以孩子奶妈的身份住进老爷家里,甚至直接做一名普通的仆妇,当然这需要辛希布老爷的恩准,更需要我们的努力争取……如果真的能够陪伴孩子,这个女人肯定会变得平静下来……你们想想,如果老爷直接夺走了孩子,只留下一个心怀怨恨的母亲孤独地留在这偏僻的山村之中,他老人家是不是还得耗费精力来解决这位母亲?是不是?”
基安所说的“解决”,塞尼松和哈杰塞尼松完全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那么,小基安,”姐姐突然问道,“你跟着去阿玛尔纳,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跟着一起回阿玛尔纳,其实对你们更有利,我美丽的姐姐!”他突然朝四周望了一望,一下子凑近了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带来的侍卫和奶妈,是你们的心腹吗?是你们绝对能够信任的人吗?”
“绝对信任的人?不不……那倒不是,”哈杰塞尼松耿直地叫道,“他们就是辛希布老爷派给我们的助手,其实在上路之前,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那就是了!”基安突然拍了一下手,“如此见不得光的一个行动,那位大老爷为什么会安排几个陌生人和你们同行呢?应该由一群相互熟悉、有着高度默契、配合良好的人进行合作完成如此隐秘的任务,这难道不是常识吗?辛希布大老爷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他难道只是忽略了这一点吗?你们有没有好好想过呢,我的姐姐?”
两个女人一下子呆住了。
“……如果接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你们怎么知道,那些侍卫一定会平平安安护送你们回到阿玛尔纳呢?你们怎么就敢断定,老爷没有交代给他们别的什么、你们完全不知道的任务呢?”
“是什么?”塞尼松和哈杰塞尼松变得空前紧张!
“比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啊!”他笑眯眯地说,“比如说,老爷也许并不希望这个孩子活着,但是呢,一个身份重要的小婴儿竟然在自己名下的庄园里出事,这对他的名声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更希望在半路上看见这个孩子被……”基安悄悄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而你们,从安虎家来的知情者,自然也会被……当然了,这个杀害婴儿的黑锅,肯定还要顺理成章地甩到……嗯?”
两个可怜的女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有我一路陪伴,你们也就有了帮手嘛!”基安志得意满地说道,“瞧啊我的姐姐们,咱们可是在安虎老爷家一同长大的,除了我,你们还能相信谁?你们看看哪,”他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强健的身体,“瞧我这一身肌肉,我还会刀术和拳术呢,放倒2到3个壮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的神灵!”哈杰塞尼松突然捂住了嘴,“基安,你想得实在是太复杂了!哪里有这么复杂、这样可怕呀!我看那几个侍卫成天在‘迈汉’搂着娘们寻欢作乐,要么就是酗酒……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样坏呀!”
“我的神灵呀,哈杰塞尼松姐姐,”这家伙无奈地摊开了手,“你好歹是一个成年女人了,还在用‘好’‘坏’来判断一个人吗?再说了,这样的大事,难道不应该把各种情况设想得更加严重一点吗?依我说……”
“小基安,”塞尼松突然打断了他,“就算是按照你的安排,我们到了阿玛尔纳,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基安耸了耸肩,“对那边的情况我更是一无所知,我仅有的一点了解还都是你们告诉我的嘛……我的意思是,我只负责把你们平安送回辛希布老爷家中,这也是我,一名‘迈汉’的大总管应尽的义务嘛!主人终归要负责客人一路的安全的,不是吗?”
两个女人不再说话了。
“而到了辛希布老爷家中之后,还是要靠你们自己了啊!”年轻人忧心忡忡地说道,“辛希布老爷的家可绝不同于安虎老爷的家,它更大,更加复杂,也更加冷酷无情……如果你们不嫌弃,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非常愿意同你们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尽量保护好自己……”
“……我,我真想念安虎老爷啊!”哈杰塞尼松突然又开始掉眼泪了,“唉,我真想回到阿玛尔纳安虎老爷家中啊!唉……在辛希布老爷那里,成天都担惊受怕……你知道吗小基安,我们整天被欺负,被欺负得直想死……我们名义上是大老爷的侍妾,其实连最下贱的妓女都不如!……”
尽管她的姐姐一直在拼命喝止,这女人却一直在哭哭啼啼地絮叨个不停。
基安的脸也一点点沉了下去——他在暗暗心惊。原来这两个女人一直在自己面前所嫌恶和唾弃的、辛希布老爷的种种“变态”行为,她们全都是亲历者与受害者!
此时此刻,他倒是真有点同情她们了。
“你们自从离开安虎老爷之后,”支吾了好一会儿,基安突然问道,“就再也没有和原先的家里人有过一丁点联系了吗?”
“……其实是有的,小基安!”塞尼松抹了抹眼泪,突然哆哆嗦嗦地在吊带裙腰间一大堆装饰布片中翻出一根小木棒一样的东西,“你瞧,小基安!”
这家伙顿时眼睛一亮,将那根食指大小的“细木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拿在手中仔细把玩。
只听轻轻的啪的一声,那根“木棒”突然从中间断开了,一根更细小的“木棒”一下子掉在地上。
基安赶忙将它捡了起来。只见一道长长的纤细“纸卷”开始从细“木棒”上一圈一圈剥离下来。
他心中顿时一震——那是一张细羊皮纸卷!
那正是安虎家传递重要文书的方式!
安虎家的!!
“这是萨胡尔悄悄送来的,我的小基安!”塞尼松凑近了他,神神秘秘地说道,“在两个月前,萨胡尔突然找到了我,送给我这个……但是我和哈杰塞尼松都不识字,也不知道在这张纸条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个很惊人的消息!”
“萨胡尔还活着呢?”基安正准备好好研究一下那张纸条上的文字,一听这话赶紧扭过脸来,“他现在在哪里混?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还活着呢,他在东方的一个庄园里做总管,也是辛希布老爷家的……”那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了吗,小基安?”
“是什么?”
“他说,有人在萨瓦瓦曾经看见过安虎老爷!”塞尼松一惊一乍地说道,“是的,在萨瓦瓦!”
“萨瓦瓦?”基安顿时吓了一大跳,“那不是东方的港口吗?……安虎老爷去萨瓦瓦做什么?”
“是的,我的基安,就是萨瓦瓦!”那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说,还有人看到在萨瓦瓦,安虎老爷正和胡尼在一起!”
“胡尼?”小伙子一下子眯起眼睛,在记忆中飞快地搜寻着这个人名,“胡尼?……”
“胡尼,你应该知道的,”塞尼松用力推了一下他,“是小辛希布老爷的儿子,是一个胖子!”
基安顿时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炸开了,而脸也在霎那间变得一片惨白!
自己的前主子竟然和他的敌人混在一起了?!
这家伙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便摁住了塞尼松裸露的双肩,恶狠狠地直盯着她!
“萨胡尔还说什么了?”他喘着粗气问道,“他有没有看见我的父亲,哈列姆?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快告诉我,塞尼松!”
尽管基安在拼力克制,而两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向中间扼去,直把那女人扼得喘不过起来!
哈杰塞尼松惊叫一声,一下子便扑了过来,使劲拽开他的双手!
“你疯了!”她大声斥骂道,“你要杀死我姐姐吗?”
塞尼松开始剧烈地咳嗽,却摆了摆手制止了自己的妹妹。
“萨胡尔也是听人说的,我的基安,不是他亲眼看见的……”她喘息着说道,“他,还有提供消息的那个人,没有一丁点哈列姆老师的消息,真的,没有一丁点!”
基安失望地坐了下来,眼中的火光也渐渐熄灭了。
呆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手中还攥着那一卷细细长长的羊皮纸,连忙站起身冲到阳光下细细观看。www.xiumb.com
纸卷上用芦管笔书写着标准的圣书体象形文字,字迹有些污损,但还能勉强看清。
他干脆高高举起纸卷,正对着阳光仔细观察。
他突然像被霹雳击中一般浑身僵硬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几个用椭圆形圈起来的符号,他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正是他父亲,亲爱的老哈列姆的名字!而那样的符号和书写方式只有他才看得懂!那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小小秘密!
而其后的几个符号则让他的大脑嗡嗡作响——那竟然是神圣国王陛下的长公主,尊贵的努布提奥公主殿下的“王名”!
这条小小的纸卷上庄严地书写的,其实是他才能认得的“密码”——父亲哈列姆到了努布提奥公主殿下那里!
无限巨大的狂喜,无限巨大的幸福,无限巨大的困惑与无限巨大的恐惧几乎在同时袭来,就像暴风席卷了地面上的茂密树林,就像巨浪摧毁了海面上的可怜小船,可怜的基安顿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上!
老哈列姆竟然还活着?
他怎么会到长公主那里?
他为什么要制作这样一个“密报”传递出去?
他到底要传给谁看?
如此“密报”是怎样到了萨胡尔安虎家的一名老仆人手中?
……
无数问题潮水般涌入了大脑,鼓噪得他面红耳赤,一直在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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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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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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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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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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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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