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划水呀小伙子们!”他们吼叫着,“难道‘洪巴巴老爷’没有用美味的烤羊肉喂饱你们吗?难道‘洪巴巴老爷’没有用香甜而又解渴的‘埃什’蜜酒滋润你们干渴的喉咙吗?……使劲呀,使劲呀,快让‘鸬鹚号’跑出前所未有的最高速度!”
塔蒙和杨吉什干脆抱着大罐大罐的蜜酒直接往这些小伙子的身上浇去!
男人女人高亢的声音、热烈的话语,再加上弥漫了整个甲板的酒香味儿,使得桨手们的情绪极度高涨,在刹那间便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如果我们能够脱离这片海,”伊南娜站在船头大声宣布,“如果我们能够顺利抵达喀林德,这条船上的每一名桨手,都能获得一个塔兰的金子!”
嗷——!
年轻的亚摩力武士和“蓬特十塔”欢声雷动,士气空前高涨,每个人都以一种近乎挣命的姿态在划桨!
“瞧呀,那五艘船一直在紧紧跟着我们!”殷戍趴在船舷上眺望了一会儿,回过头高声叫道,“我们终于带出了五艘船!”
嗷——!
小伙子们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感谢神灵!在所有人的拼死努力下,双桅帆船“鸬鹚号”和5只“螃蟹船”组成的微型船队,终于甩开了伊辛外海海面上亚摩力人的庞大船队,他们已经逐渐消失在海平线上了——他们终于还是没有追上来!而现在,他们想追也追不上了!
船的速度一下子便慢了下来,精疲力尽的人们已经完全虚脱了,仿佛抽去筋骨一般瘫倒在甲板上,一动都不想动了。
殷戍也靠着船帮慢慢地瘫坐下来,心脏却还在嗵嗵狂跳着——他要过好久才能从极度后怕的情绪之中解脱出来呢。
而他的塔蒙也软软地歪倒在一边,全身汗水淋漓。他挣扎着挪了过去,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塔蒙的手,那姑娘微微用力抽了一下,却没能摆脱。
“你怎么了,我的塔蒙?”他干脆搂住了她的肩头,“你瞧呀,我们终于安全了……”
塔蒙瘪了瘪嘴,却并不答话。
殷戍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却轻轻笑了起来。
“你一直在生我的气?”他笑眯眯地问道,“你……你真的感觉我变了?”
“我怎么敢生您的气,我的老爷!”塔蒙柔声说道,“我只是您的妾……您是我的主人,您的意志就是对我的命令,而您对我的宠爱,就是我个人幸福的全部来源……我怎么敢对您,敢对您的言行、您的意志有任何个人的想法呢?”
殷戍皱了皱眉头——他心爱女人的这番话听上去极不舒服,使得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突然推开了十万八千里一般。
“我的好姑娘,我完全知道你在内心深处对我是怎么看的,”他急急说道,“安虎老爷从一个善良、温柔、充满了同情心与爱心的男人,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对下人的苦难漠不关心的、高高在上的老爷,是吗?这样的转变,使得你的期望与欣喜一扫而空,是吗?……”
塔蒙回过身,轻轻点了点头,眼窝中突然涌出了泪水。
“不,塔蒙,我告诉你这并不是这样的,”他感慨良久,轻抚着姑娘圆润的肩头,缓缓说道,“现在和在埃及帝国时完全不一样了,是的我的姑娘,你肯定明白,现在我们的处境更加危险也更加孤单……我的塔蒙,你的主人也不再是守在阿玛尔纳的宫殿中无所事事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了——在那里我完全没有任何风险,可以安全地、快活地、无忧无虑地展示我的同情心,而那样的同情心是极为廉价的,你不觉得吗?……不,塔蒙,你的主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只不过他有时候不得不那么做,不得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冷酷无情。这必定是对我们最好的、最有效的保护,你明白吗?”
姑娘懵懂地点了点头。
“好姑娘啊,”他感叹道,“你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你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之多的巨大危险……所以你不理解,所以你感到害怕,你本能地想抓住熟悉的东西,但你拼命挣扎,怎么抓也抓不到……”
“是的,老爷,”她泪水连连地仰起了脸,“我觉得特别、特别的害怕。”
“别怕,我的好姑娘,”殷戍柔声安慰道,“有我,有我在呢!”
“嗯……”姑娘突然发出了一声呜咽,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只会在屋子里伺候人……我什么都不懂,我也什么都不会,”她抽泣着说道,“我知道自己远远比不上图雅公主,先不说她那高贵的身份……即便是一个麻风病人,她却又聪明又能干,她能够帮助您出谋划策,她能够帮助您同可怕的敌人谈判,她能够帮助您击退敌人……而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我很焦急却又毫无办法,我真的觉得自己心里难受极了,我的老爷!……而现在,又多出了一个伊南娜公主……我知道她更漂亮更聪明。老爷……我更害怕了,我怕您看不上我,不要我这个大累赘了……男人都喜欢漂亮而又聪明厉害的女人,而不会长久地喜爱一个傻瓜,我清楚得很……”
姑娘突然抱住了殷戍的身体,将脸蛋死死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连哭带喘,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殷戍顿觉哭笑不得——原来竟是这样!
他万万想不到,在这样一个紧迫的时刻,这女人竟还在吃干醋!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紧紧抱住自己的女人,用最温柔的话语不停地安慰她。
两个人抓紧这难得的喘息时间,缩在甲板的一角正在柔情蜜意你侬我侬,却看见图雅和伊南娜两位公主急急走过来了。m.xiumb.com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图雅用一种极为蔑视的语调喝道,“你们还在这里打情骂俏!”
“去,给我们拿一点‘埃什’蜜酒去。”殷戍红着脸轻轻推开了塔蒙。
可怜的姑娘嘴巴动了两动,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好怏怏地转身下到船舱里去了。
“安虎老爷,您的这位侍女图雅可真不简单哪!”伊南娜激动地喊叫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位埃及的侍女!如果不是看她的女儿身,以她的知识、才华和能力,我完全可以相信她应该是一位领兵打仗的大将军呢!”
殷戍顿时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图雅公主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厚厚的莎草纸铺在甲板上。殷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小城的地图。
“如果这南风一路刮个不停的话,我们最快只要用一天的时间就能赶到喀林德了,”图雅胸有成竹地说道,“安虎老爷,伊南娜公主,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年,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那里的时间似乎是停止的,整座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是的,图雅,你说的很对,”伊南娜兴奋地叫着,“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两个女人蹲在地上,开始对那块地图上的各个重要区域进行标注。殷戍赶忙凑上去仔细观察。
亚摩力城邦“喀林德”正好位于亚喀巴湾的最深处——大致位置在现代约旦哈希姆王国南部“亚喀巴港”附近。为了到达那里,这些人将不得不再一次抵达西奈半岛最南端的“铜角”——不过在这个大海之中的三岔路口,他们将不再往西部的“苏伊士湾”前进,而是选择走东方更加狭长逼仄的亚喀巴湾,再经过一天的航行之后便能抵达目的地。
殷戍无数次想建议伊南娜公主干脆驾驶着她的“鸬鹚号”选择左边的海湾——这样他们就能穿越“苏伊士湾”直抵巴里,那正是阔阔塔老爷本应带着他抵达的地方!
但这家伙也无数次强行将这个建议咽进了肚子里。面前这位情绪激动的米坦尼公主此时此刻满脑子必定充斥着逃亡、活命,甚至是复仇之类的选项,她怎么可能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走一段不相干的旅程呢?……
……唉,算了吧,他只能选择压制自己的需求,还是跟着她乖乖地踏上另一条路吧,无非是增加了横穿西奈的三个月行程罢了——摩西可是带着他的以色列人走了40年!
殷戍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那幅地图好半天,耳朵里一直在认真倾听两个女人激动的讨论,大致明白那座小城,亚摩力的喀林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喀林德,西依红海(亚喀巴湾),北、东、南三个方向都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肥沃平原。早在史前时期,这里就是迦南地区的人们南下红海的重要通道,而现在,它又成为赫梯、米坦尼和亚述相互角力的关键场所——它的西北方向,靠近埃及帝国东方殖民地的边境要塞区;而它的东北方向,则是战火连天的、赫梯与米坦尼反复进行拉锯战的前线地带。
喀林德是一座有着三万余人口的巨大(就这个时代来说)城市。不同于亚摩力城邦丰富多彩的“贸易之城”的普遍形式,它已经全部要塞化,过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军国主义”的生活。这座城市据说有着整个西亚最高大、最坚固的花岗岩城墙,而城墙之内的城市居民,则选择了一种在坚硬的黏土层中开地穴居住的奇异生活方式——因此喀林德的人民以“穴居人”著称于世。
据说,一半以上的喀林德人都是军人,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常备军。他们主要依靠城内外大量的奴隶无休止的劳动进行供养。而这座城市的奴隶来源却极为有趣——大都是债务奴隶,是来自于整个西亚北非地区大量的、完全无法还清债务的可怜人。
这座城市不同于南方美丽的港口和货物贸易中心伊辛,它的全部经济活动其实非常单一——那就是放高利贷。来自于喀林德的亚摩力财主老爷们携带着大量的金钱,游走于周边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势力——埃及人,赫梯人,米坦尼人,亚述人,胡里安人,甚至还有遥远的埃兰人……中间,向他们放出印子钱,并收取高额利息。连绵不断的战争使得各个国家、各个城邦的开支极为浩大繁杂,他们不得不求助于这座位于战场中心位置的奇妙小城,并忍受这座城市的盘剥。据说,喀林德的高利贷者为了获得重利,有时候甚至能够操纵一场小型的战争!
统治这座城市中的军人、奴隶和财主们的王者,是一名叫做“苏穆阿布”的亚摩力大王,据说,他那高贵的血统甚至能够追溯到1000年前古巴比伦王国赫赫有名的汉谟拉比大帝。
苏穆阿布是一名少见的聪明人。他足不出户,却能巧妙地周旋于身边角力的各方势力中间,能够在乱哄哄的迦南地区保住他这座小小的城市,还使得所有人都有求于他;他不怎么注重贸易,却使得这座城市积累了大量的金钱,变得富裕无比;他从不打仗,也不寻求战俘,却使得城中的奴隶数量一天天在增长……据说,他还是一个仁慈的人。在这个时代的西亚地区,王室和贵族的“初夜权”可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他却高调地下旨放弃了“初夜权”,同时也严令喀林德的长老会成员(这座城市名义上的议政机构)一同放弃“初夜权”,这使得他“仁慈”的美名在整个美索不达米亚都广为传颂……
而他的王后,来自米坦尼的萨文娜公主——也就是伊南娜的同胞姐姐——据说是一名有着惊人美貌的女人,而且她还是一名极其温柔善良的女子。据说,正是在她的影响下,苏穆阿布大王才一天比一天变得宅心仁厚,并冲破重重阻力成功地废除了“初夜权”……
相比于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讨论的“苏穆阿布大王”的个人八卦和宫廷秘事,殷戍更关注喀林德的武装力量——这将是他们不得不直接打交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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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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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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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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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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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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