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里,严随最怕的就是齐渊传他,不管开端多么平心静气,最后都会演化为齐渊的怒和他的倦,弄得两人都疲惫不堪。

  他站在一株红梅树下,没动,待刘瑞又开口催促,才慢吞吞地迈开脚步。

  到朝阳宫,齐渊正坐在廊檐下喝茶,严随过去行礼,所有宫人自动退下,他笑道:“快坐,朕有话同你说。”

  严随拉开一旁的椅子落座,尽管已经尽量放轻动作,仍然扯到酸痛部位,他屏住一口气,眉头轻拢。

  齐渊显然没发现严随的异样,依然维持着高扬的情绪:“阿随,朕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不敢,陛下请吩咐。”心却悄悄挂了起来。

  等说完,严随反而愣住,似是没能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是……派我前往淇县?”

  齐渊:“正是,不知你可愿意?”

  其实何必问,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对严随来说,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龙潭虎穴也愿闯;皇宫的锦绣繁华在严随眼中还比不上外面的茅草屋。

  虽然不想承认,可齐渊知道,只要找到机会,严随一定会再次逃跑,当下多事之秋,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花在找人上。

  齐渊想了一夜,最终做下这个决定。

  算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权宜之计,也是做给严随看的退让。

  果不出所料,严随只是略一思索,就领旨答应下来了。

  齐渊自然不让他单独前往:“朕派肖威、郭正和另外几人与你同去,以保安全。”

  见严随不甚在意的样子,齐渊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他太了解严随了,既接了这个任务,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会完成,到时候他也料理完手头的急事,就能腾出时间来和他好好地、认真地谈一谈,挖出严随的不安和疑虑,解决后顾之忧,让他从此彻底打消离开他的念头。

  氛围不错,齐渊想趁机说点什么,刘瑞又过来禀报,有大臣在书房等着觐见,齐渊只得随意吩咐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齐渊自以为做了个相当明智的决定,很是欣慰,殊不知严随更是激动万分。

  一方面他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另一方面——淇县和苏门地处同一要道,这意味着不久之后他又能和楼聿站在同一块天空下,甚至于若安排巧妙,还能在百忙中见上几面。

  多年来从不信天地鬼神的严随几乎要感谢上天了。

  不过这次出门也没那么简单,肖威郭正和其他几人是为任务而去,同时也是看守他的眼线,多少会限制他的行动。

  况且,齐渊让他们两日后出发,他还有其他事要安排,暂时顾不上料理肖威。

  ——不过,也好,一路同行,有的是机会,当着他那些兄弟的面,或许能事半功倍。

  严随端起凉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下午,严随觉得身体不那么难受了,说要出宫走一走。

  因着两日后前往淇县的事,齐渊特地下令,这两日严随可随意进出皇宫,无需随从亦无需限制——不得不说齐渊确实算了解严随,有这样一个重要任务压着,他绝不会偷跑。

  很方便地出了宫,严随第一站选择了一家支在太师府对门的包子铺。

  凤安居的包子和味善园的咸豆花皆是京城中口口相传的美食,可在众多食客或真心或随波逐流的追捧下已经快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地步,相比起来,严随更喜欢这家从八岁起开始吃的包子铺。

  十三年前他第一次拿着太师给的铜板在这里买了两个肉包,小心翼翼舍不得吃,包子铺老板见他和自家儿子差不多大,又专门附赠了一碗豆花。

  那是严随记忆里最好的包子和豆花,在太师府的日子,他常偷偷跑出来吃。

  后来进宫,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吃了个遍,他却还是偶尔会出宫来这里,吃上一屉包子和一碗豆花。

  自从齐渊登基,他忙着逃跑忙着浪迹江湖,期间还死而复生一回,按这一世算也快一年未曾来过,乍然闻见香味,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客人要吃点什么?过来这边坐。”

  热情的招呼声打断了严随的感慨,他走过去,在唯一还空着的凳子坐下:“一屉肉包和一碗咸豆花。”

  “好嘞。”

  在案板前忙碌的已经换成了老板的儿子儿媳,丈夫揉面妻子擀皮包包子,分工明确合作无间,不过两下,一个个硕大的包子就做好了。

  这里的包子没那么精致,但味道极好且量大实在,很能充饥抵饱,多少年来买卖很少冷清,即便不是饭点,铺子里也是座无虚席。

  包子和豆花很快上桌。

  还是熟悉的香味,连包子的褶和洒在豆花上的小虾干也同从前毫无二致。

  回宫到现在,他几乎没吃东西,昨夜又着实消耗了一番体力,严随早就饿的不行,立刻埋头享用起来。

  吃完不中不晚的一顿,严随又到太师府门前转悠了几圈,随后在点心铺买了些零嘴,前往东大街的“悦云坊”——正是唐悦云所开,此时不对外营业,唐悦云带着几个帮工准备晚上要用的食材。

  严随素日怕打扰大家的正常生活,很少主动登门,被迎进门后他不让唐悦云泡茶,开门见山道:“我来看看小豆子。”

  唐悦云拉着严随到角落,看上去十分紧张:“帮主,我这两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豆子那么听话,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掉的?可是我问他,他又说只是自己贪玩,我正打算想办法找帮主,您就来了,还是您去问吧,小豆子最喜欢您,也最听您的话。”

  严随:“他情绪如何?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唐悦云:“那倒没有,和以前一样能吃能睡,早上还跟隔壁的孩子玩了好久,昨夜夜里我担心他做噩梦,特意在他房间打了个地铺,这个小豆丁睡得可香,还打呼。”

  严随被逗笑:“说明他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没有受惊,是好事。”

  唐悦云还是愁眉苦脸:“可是帮主……”

  “没关系,我去看他,你忙自己的去吧。”

  小豆子平日就住在悦云坊楼上,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这会本该是午睡时间,可他上午玩疯了,下午就有些睡不着,眯着一双大眼睛摊在被子上犯迷糊。

  严随走过去,弯腰呼了呼他的脑袋瓜:“严越。”

  “嗯……啊?帮主!”小豆子蹭的就醒了,笑的见牙不见眼,面颊两侧堆起两团白嫩的团子肉,“我好想你啊!”

  严随将他从床上抱下来:“帮主太忙了,很久没来看你——哎哎哎,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呢?”

  小豆子本只是抽搭两下,被严随这么一哄,心里立马涌出天大的委屈,他绷不住了,抱住严随的大腿,脖子一昂嘴巴一扁。

  “呜哇哇哇啊啊啊啊”的哭声响彻餐馆。

  严随:“……”可真是要了命了。

  手忙脚乱了一阵,小豆子还在嗷嗷大哭,严随挠了挠头,实在无能为力了,便想干脆将小豆子抱下去,唐悦云一定知道怎么哄他。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豆子立刻将他的大腿抱的更紧,边哭还边嚷:“你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呜呜呜,有人要害你……呜呜呜,你不要去!”

  严随一愣,索性将小豆子抱到腿上,双手抬起他的小圆脸蛋,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豆子用力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地:“他们要害你,你不要出去好不好?”

  严随清晰地看到小孩说这话时眼中的恐惧,心脏缩紧了几分。

  摸着小豆子的脑袋,等小孩慢慢平静下来,他才再次开口,问:“小豆子前几天去哪里了?能不能告诉我?”

  小豆子张嘴,似乎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抿紧嘴唇,拼命摇头。

  严随已经有了些头绪:“小豆子不用怕,帮主武功很厉害,没人打得过,你想想这么多年,帮主是不是从来没受过伤?从前带你去玩,还把抢老爷爷钱的坏人打地满地爬,记得吗?”

  小豆子梗着脖子拼命回忆,发现,还真是!

  小孩子心无城府,眼神纯净至极,严随见有戏,忙趁热打铁地继续“引诱”:“反过来,小豆子若是知道什么却不说,没准帮主就真的被坏人抓住了,是不是?”

  “不要跟坏人走!”小豆子眼中又浮上一层泪意,着急忙慌地抱住严随的胳膊,“他们是坏人,他们要害你!”

  孩子毕竟还小,语言表述略有不足,但严随还是从他略混乱的叙述中窥见了事情原委,当下气的肺都疼了。

  小豆子还在担心有人害他的帮主,抱着严随不让他走。

  严随想了想,竖起右手小拇指,笑道:“帮主绝对不会让坏人抓走,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和你拉钩。”

  小孩对世界的认知有限,但他们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体系,在这个体系里,他们的规矩就是全部法度。

  比如拉钩,某种程度比大人们挂在嘴上的“誓言”要可信的多,所有的不解和怀疑都得以在两根小拇指的勾连中烟消云散。

  小豆子擦了把眼睛,也伸出小拇指,很大人样的嘱咐道:“那你要说话算话,拉钩。”

  “拉钩。”

  经过这一闹,小豆子的精神一下松了,很快躺在严随的臂弯里睡了过去。

  严随小心翼翼地将人移到床上,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严随的眼中溢出寒意。

  小豆子哭闹、对唐悦云闭口不言,是因为觉得他的多嘴可能会给严随带来灾难,所以即便再恐惧不安,他也强忍着。

  这么小的孩子,总是用最干净的眼神打量世界,被骗也选择相信。wWW.ΧìǔΜЬ.CǒΜ

  利用这种天真的人——

  不能原谅。

  冬日的京城天黑的格外早,仿佛午饭过后不久天色就暗了下去,天气又冷,人们纷纷往家赶。

  小赵耷拉个脑袋拐进巷口,这一日手气不佳,输个底朝天,还欠了一笔不小的债。

  他有些后悔,上回从那个宫里人手中弄到三千两以后手气大好,又连着赢了一千两,若当时见好就收,用那五千多两银子做点小买卖,小日子不知道多爽。

  也不知道那人乐不乐意再接济他一点……

  前方忽然被人挡住,小赵低着头主动朝旁边退了几步,可那人也跟着移动。

  小赵愤怒地一抬头:“……”呆住。

  眼前人微笑着看他,和以往似乎并没什么不同,他稍稍放下心,强笑着打招呼:“帮主。”

  正是严随。

  只见他单手背在身后,半倚在巷子口,冲他笑道:“去哪了?”

  小赵:“和几个朋友见面喝酒,帮主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您看我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不必,我就是来问你几件事,问完就走。”

  其实也轮不到小赵选择,因为严随亮出了自己的佩剑。

  他的问题也确实不多,共三个:

  什么时候和宫里人勾连上;

  一张通缉令,他得了多少好处;

  用小豆子做诱饵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每个问题都不难答,可每个问题都不能答。

  虽然没跟严随正儿八经相处多久,可小赵毫不怀疑万一答案不合他意,那把在刀鞘中都冷意四射的利剑会即刻送他上天。

  严随:“这几个问题你不答,我再问一事。”

  小赵直打哆嗦:“你,你,你想问什么?”

  “几日前桥东一位姑娘被几位男子尾随骚扰,姑娘情急之下跃入河中,幸得过路人相救,那几位男子却找到她,要挟她不可报官。”严随嘴角仍然微微扬着,可细看,他眼内的寒意已经超过这数九寒天的气温,“那几人中,你是否也在?”

  通常情况下,人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本能反应就是抱头躲避,能躲过最好,实在不能再硬着头皮上——少数知难而上还乐在其中的,注定非凡夫俗子。

  小赵显然只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员,被这个问题吓到,下意识就要否认:“当然没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也不知道……”

  严随打断他:“好,那你看看这几个人。”说着朝旁边踹了一脚,阴影里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小赵这才发现原来巷子里还有人。

  严随弯腰,将被绑成一串的四个人扔到小赵脚下,冷冰冰地看着他,眉骨上方的伤痕似乎呼之欲出:“认识吗?”

  血流了一地,严随提剑站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如同屠杀现场,而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形同修罗,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剑相向。

  小赵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来了个竹篓子倒豆,交待的干干净净,连他和肖威见面时喝了几杯茶都说了。

  最后他以头抢地,求严随饶他一命,哭的几乎厥过去。

  严随冷眼看着。

  费尽心机欺骗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小孩,还心安理得地告诉他:“有人要抓你,然后用你去骗帮主做坏事,我带你在这里躲几天,等坏人走了再出去——对了,坏人很厉害,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否则帮主会被抓走的!”

  小豆子一口一个“小赵哥哥”的时候,小赵看到的大概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严随并不打算大发善心。

  他拍了拍手,巷子深处又冒出几个身影,他指着一地的伤兵,道:“交给你们。”

  有声音回道:“帮主放心,我们会将他们交给衙门,背上还有多少事也会一一查清。”

  严随抱剑隐入另一条巷子,听见身后响起巨大的耳光声。

  小赵哭着喊:“唐姐,我,我……”

  “闭嘴!再喊我我剁了你做包子!”

  严随哭笑不得地回了宫。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早,他同前日一般离开皇宫,这天的目标只有一处——太师府。

  太师还乡,这里早没了往日繁华,可这是他到京城的第一个落脚处,也是他半个家。

  府里留了几个洒扫整理的仆役,见了他纷纷前来行礼,严随摆摆手示意不必,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扔过去,道:“今日劳烦各位,替我准备一日三餐,不必太丰盛,随意就好。”

  这一包银子足足可以抵大家一年工钱,自是连连道谢,喜不自胜地接过,忙不迭地准备早点。

  一碗粥并几个现买的包子——正是太师府对面那家,严随道谢过,自己端着早点回自己从前的房间享用。

  冬日呵气成霜,西北风十分萧瑟,这两日又阴雨连绵,大地仿佛被一层枯暗的细纱笼罩,凭白生出一股股难以排解的郁闷。

  严随却是前所未有的舒坦,吃完早点就上了房顶,撑着伞欣赏雨中京城。

  昨夜回到宫中,想着离京后要做的事,他一瞬间明白了楼聿前夜说“日后之事谁能知道,你不能,我也不能”的心情。

  一如他此时此刻在屋顶等待信鸽捎信,他不知道信鸽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到底何时能来,可若不亲自来等着,总像错过了许多。

  未来难料,但至少这一刻他幸福而欢愉,他满怀期待和憧憬。

  不知等了多久,天际终于出现一个黑点,严随竟莫名紧张起来,直直盯着黑点越来越近,飞到近前时,赫然是一只矫健的灰色信鸽。

  飞快取下脚边信件,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跑了,严随一甩手,卷成一团的信件延展开。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开头称呼。

  【林从九】

  严随老脸一红。

  当时齐渊突然出现,问他姓名,他情急之下用了“楼从言”中的“从(丛)”和“九(玖)思”里的“九”,本以为无人察觉他的小心思,岂料楼聿不仅知道,还一直上心记着。

  接下来的内容却完全没了称呼的缱绻缠绵,快速扫完两遍,严随吃惊不已,当即收伞,从屋顶一跃而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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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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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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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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