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庄卫生院很小,就一个两层小楼。沈丛云在外面嚎了一嗓子,里面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大家都齐齐往门外看去。
高源微微有些蹙眉,他没想到沈丛云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胜利冷哼一声:“老油子回来干嘛?该不会又不想好好在省城干活了吧?狗改不了吃屎!”
话虽然这么说,可李胜利却是第一个站起来出去接人的,其他人也都出来看。
高源沉默了几秒,然后写好了方子交给病人之后,他才缓缓走出诊室,看向了沈丛云,除了沈丛云,严宽和严仁两个小子也回来了。
“高大夫!”沈丛云看见了高源,朝他一个劲儿地挥手打招呼。
严宽和严仁都看向高源,两人对着高源礼貌性地点点头,但是两人神情中都没什么兴奋之色。
见状,高源生成了不是很好的念头。
跟两个孩子相比,沈丛云却显得自在很多,一直在跟院里众人打招呼,还拿出来他从省城带回来的糕点跟大家分享。
高源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他感觉到了沈丛云这个老小子的殷勤了。高源他了解这个老小子了,这人属狗脸的。
自从去了省城之后,他就有点膨胀了。虽说在他们这帮老伙计面前,他还不至于趾高气昂,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热络殷勤。
“高大夫,来两块鸡蛋糕。”沈丛云拿了两块鸡蛋糕过来,然后又说:“这袋子拿回去给孩子吃,给孩子带的。”
高源上下看了看沈丛云。
沈丛云被高源看的有点不自在,可还是讪笑着递着东西。
高源微微颔首,默不作声接过了东西。
沈丛云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没寒暄两分钟,因为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大家也就各自去忙。高源却把沈丛云叫走了,到了办公室,高源把鸡蛋糕放在桌子上,也不等人家坐下,他就问:“说吧,怎么了?”
严宽和严仁顿时一怔。
沈丛云也有点错愕,而后干笑着反问:“什么?”
高源不说话,就看着沈丛云。
沈丛云讪讪道:“就知道瞒不过你,高大夫啊,啊不,院长,我想回来了。”
高源皱眉:“省城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回来了?”
沈丛云突然变得正气凛然:“我是从咱们张庄走的,我心系家乡啊,咱们这儿还很缺大夫,我得回来呀,我……”
高源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沈丛云也知道糊弄不了高源,就道:“上面不是派工作组来了嘛,本来是搞反贪污盗窃、反投机倒把,结果现在说要清政治、清经济……”
“我这……我以前不是犯过错嘛,解放前干了点愚蠢的事情,投靠过那边。再加上我现在也挺惹人注意的,万一被谁举报就麻烦了,所以想着回来避一避。”
说完,沈丛云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缝,然后悄咪咪看高源,他已经有好多年没做过这样的动作了。
高源皱眉看着沈丛云。
“不……不行吗?”沈丛云小心地问:“我可以少要点分成,不……不给钱也行,管饭就成。”
高源却问:“这件事情,你问过老祁了吗?”
沈丛云苦着脸道:“领导让我安心待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所以我就自己回来了。”
高源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难道不知道也有工作组来农村吗?”沈丛云道:“知道啊,可人家不是处理要那些作威作福的基层干部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源道:“城里的工作方向会发生变化,农村就不会吗?”
“啊?”沈丛云被问的一愣。
高源无奈地看着沈丛云,果然不愧是49年投敌的大聪明,省城里麻烦还不一定会找上他,来农村就玩完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上头的工作组是来清账目,清仓库,是来处理在农村作威作福的恶劣干部的,可等人来了,大家才发现工作组除了干这些工作之外,还把矛头对准了农村成分有问题的人。
高源作为著名叛徒,前世当然被带走了,一直等工作组走了,才算消停。高源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结果次年又是更大的风波。
重生回来折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迎来这样的结局。
沈家三父子面面相觑。
沈丛云问:“高大夫,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高源本想劝沈丛云回省里,可是突然想到老祁接下来也会有麻烦,不一定能管的上沈丛云,他又把话吞下去了,道:“既来之,则安之吧。”
高源这话一出,沈丛云心里突然觉得更没底了。
就这样,沈丛云就留在了张庄。
日子还在平静地过着,高源平静地看病治病,平静地都不像是在过着正常生活,与以往相比似乎都变得更加平静起来了。
一向喜欢耍滑头的沈丛云也干的非常卖力,经常去生产队里给人出诊,还不收诊费,似乎是在努力表现着什么。
赵焕章一直都在卫生院里就诊,跟以往一样,只是更加沉默了,话也更少了。高源问他愿不愿意去霍乡,赵焕章拒绝了,他说在哪都一样,他还是他。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温慧来的次数很多,每天都会来,她来给高源送饭,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高源劝不动她。xǐυmь.℃òm
后来身子不方便,她干脆请了长假就待在卫生院里陪着高源。只是时常后半夜就会惊醒,她就会赶紧摸身边,生怕一下子就摸不到身边的人了。
高源见状,也只是沉沉叹气,他虽医术不错,可也治不了这样的病。
而后,也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当工作组站在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本以为过去这么多年,高源以为自己会淡忘掉对方的面容,但真等看见的那一刻,高源才觉得自己记的那么深。
他没有慌张,也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和沮丧。实话说,高源很难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他找不到自己内心的情绪,一时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他只是抬起头,对着来人,平静地说:“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跟小严医生交代两句。”
说罢,高源转过头,说:“使用玉屏风散的秘诀就是防风用量要少于黄芪,白术的量须是黄芪与防风之和。发在芪防收在术,一走一守,达表实卫。记住了吗?”
严旬哪里听得进去这个啊,他紧张地看着来人,急叫了一声:“老师!”
高源却是摇摇头,微笑着说:“小严医生客气了,什么老师,不过是分享了一句医学经验而已,称不上老师。我走之后,你要继续多看病,多辛苦一些,别让来求诊的病人等太久。”
说完,高源站起来,把笔盖盖好,放在桌子上,才说:“走吧。”
卫生院里的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大家紧张地看着高源。
李胜利大声地跟工作组吵架,脖子都喊粗了,就差跟人家动手了!
高源也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他只是在回头看温慧。
温慧的手死死抓着门框,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嘴唇,眼睛更是紧紧地盯着他,脸色苍白无比,没有半点血色,仿佛下一瞬,她就可能晕倒当场。
“对不起。”高源的嘴无声地张了张。
今天太忙了,先一章,明天再更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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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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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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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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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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