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琯添了件衣裳,推开门,拢手呵出口热气:又下雪了啊。
许玥早早地歇下了,四下里也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阿琯盘腿坐下,雪覆上她的两鬓,夜里添了些寒意,阿琯往里拢拢衣服,缩缩肩。天愈发冷起来,“要是这时候有壶酒暖暖身子也好。”阿琯自顾自地嘀嘀咕咕着:“要是司空季在这儿就好了......”她似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拍拍脑袋:“该死,怎么想到他了。”
阿琯打了个哈欠,倚在门边,睡意渐浓,她迷迷糊糊地眨眨眼,却隐隐地看到不远处的霖铃轩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宫婢,戴着披风,往四周探头探脑地瞧了好一会儿,才鬼鬼祟祟地离开。
阿琯觉得有些奇怪,却困得厉害,翻过身便睡着了。
翌日清晨,阿琯还在睡梦里,一声惊呼划破了宫里朦胧的宁静。阿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揉揉眼睛,才意识到出事了。
刚刚的惊呼声是从霖铃轩传出来的,不多时便有个宫婢踉踉跄跄地跑出来,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唇瓣还哆哆嗦嗦直抖:“徐...徐贵人......”
阿琯见四下还没有什么人聚过来,便上前询问:“徐贵人怎么了?”
“徐...徐贵人......她...她死了......”那宫婢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蹲在地上抱住头直念叨着什么。
阿琯的心一紧,月眉紧蹙:“徐贵人好端端地怎么会......?”
见宫婢神志不清的模样,她也不再多问,匆匆入了霖铃轩,徐袅的贴身侍女玉璃正倒在门边,双眸瞪得很大,惊慌着想爬起身,却因受了惊吓脚一时发软站不起来。
阿琯走上前将玉璃扶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璃摇摇头,带着哭腔:“我......我不知道......贵人睡前还好好的,怎么...怎么会这样?”
阿琯走进寝殿,抬手掀开珠帘,只看到徐袅躺在床上,面部狰狞,嘴唇发白,已经没了鼻息,被褥被弄得凌乱不堪,还有一角被徐袅紧紧地攥在手上,由此见得她死前并不安宁,还有过剧烈的挣扎。
徐袅不是在顷刻间毙命,但门口守夜的玉璃却没有在夜里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直到刚刚那个小宫婢为徐袅端去洗脸水时,才发现徐袅已香消玉殒。
寝殿内的熏香似乎还燃着,阿琯端起置在角落的香炉,揭开炉盖,却发现炉内余下的熏香熄了许久,香气还一点不减,浓郁异常。
阿琯拿出手帕捻出一点熏香包起来揣入袖中,将香炉放回原位:“玉璃,贵人昨夜是什么时候点的香啊?”
玉璃茫然地答道:“昨夜我伺候贵人歇息的时候,并未曾点过香。”
“那半夜你可有见过什么人来霖铃轩?”阿琯边打量四周,边问道。
“不曾有人来过。”玉璃肯定地摇摇头。
不对!昨夜丑时,她守夜时,看到过霖铃轩曾经溜出来过一个宫婢。
阿琯心里大概有了些想法,想到一会儿慕予和纳兰氏该来了,她便离开寝殿,绕道去了霖铃轩的后院。
霖铃轩的后院有一池名唤霖铃池,波光潋滟,论是晴雨霜雪一年四季,风光难掩。而此时却显得有些奄奄一息。阿琯远远的瞥见池面上有几点殷红,她走近池边,却发现是些荷花花瓣。
眼下正是凛冬,不是荷花开的时候。这花出现的,倒有些不合常理。
阿琯顺手拾了瓣荷花,离开了霖铃轩。
此时霖铃轩外闹成一片,正值慕予出宫微服私访,此事只能由纳兰氏做主。
纳兰氏命人将服侍徐袅的宫婢拉去审问,自己倒坐回了凤盈殿,悠然自得地抿着茶。
宫里掀起轩然大波,人心惶惶。
唯有一处平静如常,便是庄妃的玲珑阁。“你去把阿琯叫来,本宫有些事想问问她。”庄妃不慌不忙地将一支银钗别入发髻,吩咐一旁候着的侍女。
阿琯到玲珑阁时,满头是汗,许玥刚一听徐袅殁了的消息,眼一黑便倒了下去。阿琯为许玥熬好了宁神的药才赶来。
“阿琯,徐贵人的事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庄妃对镜画着黛眉,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琯点点头,并未答话。
庄妃转过身,笑得灿烂:“你以为,徐袅的死,与谁的关系最大。”
“奴婢不敢妄言。”阿琯没有看向庄妃,目光却定在了庄妃殿内一方青铜鼎内开得正盛
荷花上。
“你不肯放下对本宫的戒备是好的,可你别忘了,丽嫔与我同样憎恶皇后,我们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庄妃看着阿琯的目光落在荷花上,走向青铜鼎前,纤手抚上荷花瓣:“皇上知道本宫喜欢荷花,于是让花房的人育良种,让荷花在寒冬也能开放。这荷花只有本宫的玲珑阁有。”
“这种荷花单瓣约在十五到二十瓣左右,但娘娘您这里的荷花几乎每朵都是十一瓣左右啊。”阿琯淡淡地开口,适才她细数了一番,最耐人寻思的便是这荷花的花瓣数目,几乎每一朵都少了几瓣,整齐得不太寻常。
“哦?是吗?本宫未曾注意这些。”庄妃仔细瞧了瞧眼前粉中透红的荷花。
“娘娘若是得空,就去霖铃轩一趟吧。”阿琯顿了顿,又道:“奴婢在霖铃轩的后院里寻到了这个。”语罢便将袖中的一瓣荷花取出。
庄妃有些坐不住了:“这...这不是......”
“正是娘娘的玲珑阁里独有的荷花,此事皇后来查,若是查到娘娘的头上,对娘娘可是十分不利。”阿琯将荷花瓣抛入青铜鼎中:“娘娘若是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庄妃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阿琯走出玲珑阁,暮色缓归,她踢着石子儿走在去书苑的路上,有些心浮气躁:慕予才离宫一日,宫中便闹了人命,今日是徐袅,不知哪日会不会是许玥,许玥生性良善,连徐袅的嚣张气焰都不曾有,要害她易如反掌。
阿琯有了些思绪,进了书苑便开始东翻西找,两个时辰过去了,不觉间四周已是昏昏沉沉,斜阳将身影匿进了天边。阿琯捧着一卷竹简,手颤得厉害。竹简上清晰地墨字冲击着她瞳孔:荷花与竹息草易生剧毒。墨字边还以朱色点墨画了浓浓一个“慎”字。
“阿琯,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阿琯抬起头,又是熟悉的桃花眸。
见是司空季,阿琯急忙拉他坐下:“你对熏香有了解吗?”
司空季耸耸肩:“不了解。”阿琯苦着脸,拿起竹简又准备继续翻。Χiυmъ.cοΜ
“不过要是你问我的话,我就了解。”司空季看见阿琯脸上添了些少有的愁绪,也不再逗她。
“那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香?”阿琯将袖中的丝帕取出递给司空季。
司空季接过,稍稍嗅了嗅,眉峰蹙了蹙:“这是竹息香。”复又像发现了什么:“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竹息香,是经提炼后的香粉,与空气接触久了,不用燃也能香溢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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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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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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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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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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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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