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噎,摸了摸后脑,老实地说:“那倒没有,就是,他看起来好凶。”
李潇潇想起自己最初在白沙村碰到重锋时,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那时她明明没做什么,但是因为原身落水时对他又打又踢,她不得不也把这一份揽上身,所以当时对着重锋时,她特别没有底气,毕竟是“她”有错在先。
不过……
李潇潇又想起重锋一直被很多人误解过,明明一直在客观公平地看待任何问题,哪怕别人对他态度恶劣,他也不会因此对对方有偏见。
也许对于他来说,他并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李潇潇现在知道了,就会忍不住心疼,想跟那些误会他的人说:其实他真的很好。
那小姑娘说完之后,其他人也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李潇潇想起刚才他们在演《淮海街探案》的话剧,于是问:“你们觉得朱思明组长是好人还是坏人?”
朱思明是广播剧里的一个配角,虽然戏份不多,但出场率高,因为他是女主角的上司。
女主角初出茅庐,很多事情都不懂,会犯错,而朱思明为人严厉,在她初次犯错时就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观众们中有不少人都抱着“何至于此”的想法,纷纷心疼女主。
然而,后来女主撞大板的时候,却也是朱思明出面将人保了下来,之前觉得他太严苛的观众们才明白,这是一位好上司。
少年少女们不知道李潇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他们是《淮海街探案》的忠实粉丝,而李潇潇正是女主角萧茜的配音演员,这让他们十分兴奋,恨不得把自己会的赞美都对她说一遍。
“当然是好人!”
“对对,朱思明组长虽然看起来很严厉,但也是为了萧茜好!”xiumb.com
一说到剧情,少年人们掰着指头一处处地细数,把剧里朱思明是好人的“证据”列出来,全都是细节,可想而知他们平时听剧听得有多仔细。
李潇潇认真地听他们说完,然后才说:“重团长也是朱思明组长那样的人喔。”
少年少女们一愣。
“往年汛期的时候,你们应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吧?你看,今天你们可以来这里练习话剧,但是往年,应该是在忙着和大人们一起织麻袋沙包。”
“这是因为重团长把事情都安排得很好,而且纪律管理严明,所以才能带着大家把防汛工作做得这么好。”
“朱思明组长还会骂萧茜,但重团长他从来都不骂人的,他只是不怎么说话,实际上是个大好人呢!”
李潇潇继续说:“他话少,是因为工作太多啦!别看他人高马大看起来凶巴巴的,如果他知道自己那么拼命干活,大家却觉得他不好,那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她当然是知道重锋根本不介意,所以她用的是问话。
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更单纯一点,原本就不怎么了解重锋,而且跟他们喜爱的《淮海街探案》联系在一起,他们也很喜欢朱思明组长这个角色,现在听李潇潇这么一说,那份对朱思明组长的喜爱,也多少有点转移到了重锋身上,顿时觉得十分惭愧。
“那应该……会很伤心吧。,”最开始说重锋凶巴巴的那姑娘脸色微红,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的。”
李潇潇笑了笑,说:“也不用说对不起啦,毕竟我不是重团长,其实很多人都误会他,他也都习惯了。”
因为太多人误会,所以习惯了吗?少年少女们听完之后,觉得更扎心了。
李潇潇有意无意地说:“重团长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花呢,我听说其他团长有收到过孩子们采摘的野花,可漂亮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默契。
李潇潇看在眼中,但假装没有看到。
其中一名少女问:“李潇潇同志,您这么了解重团长,和重团长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唔,”李潇潇冲他们眨了眨眼,一脸俏皮,“他是我对象,我们在谈恋爱。”
众人:“……”
天哪!那个凶巴巴的……不,那个重团长,居然是李潇潇同志的对象!那他们刚才岂不是当着李潇潇同志的面,说她的对象不好?
几个人脸上都一阵不知所措,急急忙忙地道歉,李潇潇摆摆手,安抚了几句,很快又将话题岔开了。
她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说:“对了,刚才看你们演的是《淮海街探案》,这是你们自己改编的话剧剧本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女儿叫曾倩倩,刚才跟同伴们演的改编剧本,正是她改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这算不上话剧,我们只是随便演演……不,就是随便玩玩。”
随便练练?虽然剧情弱了点,在表演上也比不上专业演员,但台词非常熟练,甚至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这可不是随便玩玩就能达到的。
李潇潇也没有拆穿他们,顺势点了点头,又说:“你们应该也留意到了,话剧跟广播剧不一样。”
“广播剧的配乐和背景声都比较多,整个剧基本没有留白,是因为广播剧只能用耳朵听,听众是看不到演员的,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声音来想象画面。”
“而话剧是舞台表演,观众坐在台下,眼睛在看,耳朵在听,它的背景音和配乐并没有那么多,因为通过舞台演员的肢体表演,以及道具,观众就能明白在进行的是什么剧情。”
“所以,广播剧和话剧的剧本肯定是不一样的,如果拿广播剧的剧本,当成话剧剧本的话,因为少了广播剧中的背景音和配乐,就会显得有点单调。”
李潇潇继续说:“也正是因为少了这些东西,所以话剧的台词通常更加戏剧化,情感更加充沛,比如说——”
她在他们刚才表演的片段中,选了几句台词,按着刚才说的方法,现场示范了一下,顿时出来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所有人都眼神一亮,崇拜地看着她:不愧是李潇潇同志!
曾倩倩看着李潇潇,鼓起勇气说:“我……李潇潇同志,我喜欢话剧,也喜欢配音,等我念完高中,一定会努力考上沪市戏剧学院的!”
到时候……到时候就能成为您的学生了!
曾倩倩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悄悄地藏在心里。
李潇潇笑着点了点头:“加油!”
因为高考的恢复,之前知青们想方设法要回到城里,通常就是以身体差为理由。但今年开始,知青正式返城了,再也不需要找各种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了,因此村里比之前少了点文化人。
在高考恢复之前,那可不是谁都能当上工人,哪怕有钱也不一定能碰到有人愿意卖岗位。
可现在,高考恢复了,大学毕业之后,国家包分配工作——这意味着,只要读书读得好,不用花钱也能当工人,知识改变命运。
因此,进入话剧中心、制片厂等岗位,曾经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但现在变得有希望起来。
李潇潇指导完小朋友之后,去防汛的后勤大本营转了一圈,刚好碰上后勤小组在做饭。
她的到来让现场气氛瞬间火热了起来,所有人都干劲十足。到了中午,她跟着妇女们一起送饭,把自己特意装的那份给了重锋。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平时不苟言笑的重团长,在接过饭盒的时候,他笑了!
众人都像看到什么稀奇事,都一脸震惊地看着重锋,甚至忘了挪开眼。
等李潇潇走后,重团长的目光渐渐恢复锐利,扫了一眼其他人:“看什么?还不抓紧时间吃饭?”
众人连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是是是!”
防汛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剩下的后续工作,大队长和村委们也能带领村民们做到,于是重锋领着大部队准备回军区。
在临出发从这天,重锋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束花。
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白燕村的村民们一脸不舍和感激,给战士们送行。
几个少年少女们挤到了最前面,曾倩倩捧着一束跟小伙伴们精心采摘的野花,一脸紧张地双手捧到重锋跟前:“重团长,这些天的防汛工作,您辛苦了!”
重锋十分意外,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看了看曾倩倩,又看了看花束,最后目光又回到曾倩脸上。
李潇潇连忙用手肘捧了捧他的胳膊,小声地说:“团长,快接呀!”
重锋犹豫了一下,最后伸手接过花束,朝曾倩倩说:“谢谢。”
曾倩倩和其他少年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刚才还以为这重团长不会接了。其他村民们刚想夸他们懂事,却又听到曾倩倩说:“重团长,你、你要对李潇潇同志好啊!不然的话……”
小姑娘没有把后半句说完,但脸上那副“不然要你好看”的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小倩,怎么说话的?”大队长冷汗都要下来了,忙不迭跟重锋道歉,一边又让曾倩倩赶紧回来。
“没关系,”重锋朝大队长说完,又看向曾倩倩,“我会对她很好的,你放心。”
李潇潇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扯到她身上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皮一红。
随后大部队开始出发,重锋和李潇潇上了军用吉普车,坐到后排,许国昌在前面开车。
重锋仍是捧着那束花,看了一会儿后,拿出了笔记本,然后折了其中几朵,放到笔记本中夹了起来。
“团长,”李潇潇说,“你这是要做成花干呀?”
花束毕竟没有根,放不了几天,如果想要保存久一点,确实只能做成花干了。重锋点点头,说:“是。”
他顿了顿,又说:“潇潇,谢谢你。”
他知道大多数人是怎么看他的,也见过那些少年人平时脸上拘谨的表情。刚才那小姑娘提到潇潇,十有八九是潇潇跟他们说过什么,让他们对他有所改观。
李潇潇摆摆手,说:“我可什么都没做,这是你应有的。”
“我原来不在意这些,”重锋想了想,随后又说,“但接过来的那一刻,我觉得很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合起。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感觉却不坏,甚至说得上好。
*
回到光州军区大院时,已经是傍晚。
两人下了车,许国昌去把车停好。
重锋开了门,李潇潇跟着走了进去,刚进花园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秋千,马上欢呼一声跑了过去,高兴地回过头朝重锋说:“团长,你这么快就把秋千做好了呀!”
今年年初,李潇潇跟他说将来想一边荡秋千,一边写剧本,想的是四年后的事情,谁又想到,半年都不到的时间,他就把秋千弄好了!
重锋正想说话,军区大院的传达室那边就来人了,在花园门口探头进来,朝重锋喊:“重团长,有人给您打电话,说是急事,您要不去接听一下电话?这人今天打过几次电话过来的的。”
“好。”重锋说着,又跟李潇潇说,“潇潇,我去接个电话。”
李潇潇已经坐上了秋千,嗯嗯两声,说:“好,你快去吧!”
于是重锋匆匆出门,来到了传达室,接过话筒:“你好,我是重锋。”
熟悉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锋哥,出事了。”
重锋有点意外:“莫雨?怎么了?”
莫雨的声音又轻又急,刻意压着嗓子,似乎是怕被其他人听到:“那个周宝姝,不,冯宝姝,冯宝姝她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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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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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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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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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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