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起脸,看向守在床边的男人,漂亮的桃花眼里微光粼粼,白皙的脸庞蒙着一层柔光,泛着点光泽,像珍珠一样。
重锋单手撑在被褥上,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年轻女郎,牵着她的手抵在自己唇边。
当初那个飞扬跳脱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身上再也不见半点青涩稚嫩。现在,哪怕他在梦里再怎么肖想她,他也不需要再有任何负罪感。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片肌肤光滑细腻,他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那是京市军区大院里统一发的沐浴皂的味道。
重锋从前还没调到光州的时候,在京市用的也是檀香味蜂花皂,却是今天才发现,原来这香皂的味道这么好闻。
他仍是看着她,握着她的指尖,缓缓地从嘴角移到唇上,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李潇潇另一只手下意识抓了抓被子,双腿在被子里蜷了蜷,被子发出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她能感到被握住的手背上触感干燥而柔软,带着点温热,绵密又细致。那点温热仿在升温,直至变得滚烫,一直蔓延到她的手臂,后背,让她觉得有点热。
重锋身上的军服仍是整齐笔挺,眼底浮起淡淡的欲念。李潇潇有点出汗,踢了踢被子,扬起一阵檀香味的风。
床头的火光跳了跳,光影交错变幻。
被子之下,李潇潇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她拉下了被子,领口也被往下滑了滑,现出了精致的锁骨,沟壑峰谷隐约可见。
李潇潇知道自己睡相不大好,眼下她的被子衣服乱糟糟,可团长仍是穿戴整齐,就算现在这样俯下身,衣服上愣是连褶皱都不多一道。
这样实在是有点不公平,她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手,勾着重锋的脖子,微微用力。重锋眼里带了点笑意,顺着她的力道往下压,手臂撑在她耳侧,与她只堪堪隔着几公分。
两人的手还交握,重锋只靠单臂将整个人撑起,李潇潇搂着他脖子的手又顺势滑到他手臂上,忍不住笑着说:“团长臂力真好。”
重锋平时体训没少做单手俯卧撑,这点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当夸奖的人是心爱的人时,并且被她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时,重锋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了点虚荣心。
李潇潇的手指在他臂上轻轻挠了挠,缓慢又磨人地打着圈,重锋喉咙微微发紧,正要凑上去亲她的时候,却被她伸手挡住了。
重锋:“……”
有那么一瞬间,重锋能体会到当年李潇潇想借着酒意亲他,却被他挡住时的心情了。
李潇潇咳了一声,往门的那边看了看,小声地问:“重叔叔也回来了吗?”
她刚才睡得太沉,连重锋坐到了床边都不知道,也就更不知道楼下有没有其他人了。
“还没,”重锋拉下她的手腕,按在枕头上,俯身贴到她的耳边,又补充了一句,“我锁了房间门。”
重锋显然是吸收了上一次的教训,李潇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刚想说话,话还没到唇边就被重锋封住了。
李潇潇闷哼一声,两人气息相缠,好一会儿后,重锋微微抬起头,理了理她被弄乱的头发,声音微哑:“先起来吃点东西,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
他知道她连着一段时间录广播剧,又要准备考试,考试后又直接坐了两天过来,身体肯定是已经很累了,所以他本来也没打算闹她,只想让她吃完东西后再继续休息。
尽管门是锁了,但李潇潇也知道在这里得收敛点,赖了一会儿床后很快就起来了。
两人下楼后没多久,重建忠也回来了,见两个小辈规规矩矩坐在客厅里,简单地跟李潇潇聊了几句,然后就到书房了。
这下重锋不好再到李潇潇房间逗留太久,两人在客厅呆到十点多,这才各自回房间休息。
*
第二天一早,两人蹭了重建忠的车到会场。
抵达会场后,李潇潇一下车,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哪怕同样是获奖者,但其他奖项都是已有的艺术类型,唯独李潇潇的广播剧,是评奖组临时为她开出来的,说一句前无古人都不为过。琇書網
之前李潇潇以参会者身份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跟她有交谈来往,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今年她没来参会,很多人都感到非常遗憾。
这会儿终于又见着人了,很多人在愣神之后,看到有人率先上去打招呼,也纷纷跟着走了上去,会场入口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直到临近入场的最后时间,大家才互相提醒着继续往场内走。
今年的流程跟往年大致上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颁奖环节。第一届获奖意义非凡,领导们鼓励所有获奖者继续努力。
轮到李潇潇时,大领导显然也对她印象很深,去年主演话剧《回家》的就是她,他当时慰问了话剧组,还特意跟她多说了几句。
去年以话剧为思想武器,从根本上着手解决逃港人的问题,这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成就了,谁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就直接转去了制片厂,在别人的惋惜中,再次创造了奇迹。
“不错,不错。”大领导握了握李潇潇的手,问几句关于她的工作,又问,“今年有参加考大学吗?”
李潇潇点点头,笑着说:“有的,领导。”
大领导脸上露出赞赏:这姑娘即使不参加高考,以她的名气和能力,到哪里都能谋到好职位,但她并没有利用自己这个优势,而是选择了人人平等的高考。
他又鼓励了李潇潇几句,然后才继续往前走,最后合照的时候,见她站在人堆后被挡了大半张脸,还特意让她站到前面来。
去年年底的时候,支援制片的通知刚出,不少人心里嘀咕,虽然知道调动由不得自己,但也希望自己能继续留在文工团。
然而,不到半年的时间,制片厂在百姓的心中飙升不少,这回参会期间,有演员也主动跟制片厂的配音演员交流,想要具体了解一下制片厂的情况,想着如果合适的话,回头就申请调过去。
颁奖之后就是年度表演。之前李潇潇忙得天昏地暗,苗秀心和卫东在京市也在忙着秘密项目的收尾,互相连打电话的次数都少了。
李潇潇是想着等忙过一段时间之后,刚好又是年度会议,到时候有相聚的机会,于是在此之前联系的次数就少了。
这会儿她坐在下面,看到年度表演开始后,舞台上走出来的人,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随后又马上觉得这其实才是正常的。
台上演的是昆剧,主演的正是苗秀心。
在这一年里,不管是哪个剧种的演员,大家都卯足了劲发力,希望乘着凛冬结束后的东风一飞冲天。
像苗秀心本身功底就很足的演员,如果不是因为参加秘密项目而缺少公演机会,早就能在百姓眼中崭露头角了。
因为秘密项目中的昆剧录制,许多人都还不知道她。她为周冬阳省了不少事,周冬阳也十分欣赏她,特意将她安排在这个节目中,算是一个补偿机会。
果然,她一出场,一开口,所有人都惊艳了。
这会儿秘密项目已经结束,苗秀心得到周冬阳的青睐,将会留在京市,而卫东选择回光州,因为京市更加偏向正统,而他希望用各种新式潮流的乐器。
李潇潇坐在下面,为自己的好朋友而高兴,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即将奔赴前程。
会议结束之后,李潇潇跟苗秀心、卫东一起吃饭,算是小聚一下。
地点仍是选在同和居,江大厨去年就看见重锋带着准岳父岳母来吃饭,以为今年怎么着都能领证,结果却没听到好消息,又替他急了起来,趁他到收银台的时候飞快地劝他抓紧时间。
重锋到收银台付款去了,卫东回头看了一眼,见重锋还没回来,朝李潇潇小声地说:“潇潇,那你现在等于说跟重团长分隔两地啊。”
“算是,”李潇潇说,“但我以后会回光州的。”
之前苗秀心在台上表演,卫东就在配乐组里,大领导慰问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就听到了李潇潇说有参加高考。
他一直都觉得,这姑娘自从当年在白沙村落水回来之后,一下子就变得聪明了起来,尽管据说高考试题很难,但他总觉得她能考得上。
如果考上了,她的工作又在沪市,那大学肯定也要选在沪市的,那她至少得在沪市呆个四年,而重团长不可能随便调动,那她和重团长可就至少分开四年了。
“四年又没多久,”苗秀心慢吞吞地说,“要是四年都等不了,也别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
这时重锋开始往回走了,李潇潇连忙示意两人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制片厂那边有新电影需要译制,李潇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配音的机会,所以来之前陆星辉就已经发话,让她领完奖就回沪市,十二月十四日就要回到制片厂。
这意味着她明天就要开始回程了,否则就会影响译制片的进度。所以,她和苗秀心、卫东也没聚多久,吃完这顿晚饭就互相告别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潇潇一想到第二天就得离开,要和重锋告别,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重锋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况,一边说:“潇潇,再留两天吧,十三号再走。”
李潇潇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重锋。
他很少向她提要求,即使提,也是为了她好,而不是让她为难。
可火车单程就要将近两天的时间,十三号再走的话,是怎么都不可能十四号到达沪市的。
“啊,可是……”李潇潇一脸为难地说,“陆导让我十四号回到译制厂。”
“来得及的。”重锋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坐飞机半天就能到,我已经给你订好机票了。”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要不是重锋还在开着车,李潇潇就想抱着他用力亲一口。
明明她自己当初就想过坐飞机来回,好缩短时间。但这次她出来是公差,单位给订的票,加上她现在还是军人,坐飞机不会有问题吧?
李潇潇有点不太确定地问:“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重锋说,“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坐。”
就这样,李潇潇又在京市多留了两天。
*
在京市多逗留的两天时间,就像是凭空赚到的一样,等到李潇潇真正要回沪市时,也没那么伤感了。
坐飞机只需要半天的时间回到沪市,甚至不用像坐火车那样累,不需要太多时间来消除疲劳,调整恢复状态。
这次的译制片是轮到陆星辉负责,片子是岛国的《山打根8号》,这也是李潇潇匆匆忙忙赶回来的原因。
按照原来的发展,这部片子将在明年公映。这是自十年凛冬结束后,在电影院第一部公映的外国电影,到时候这电影会掀起一阵热潮。
因为里面含有大胆的镜头,许多青年甚至为了那几秒钟的镜头,特地到影院二刷三刷,而电影票难得,黄牛将它炒到两块钱的天价,也依然有人买账。
译制片在进行的同时,广播剧的工作也没有停下,陆星辉和李潇潇都忙得脚不沾地。
1978年1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了,李潇潇毫无意外地拿了全满分,震惊全国,教育部那边甚至要求将她的卷子调出来查看,复查后确认无误。
一时间,就连教育部那边都想跟话剧界、配音界抢人了——十点凛冬摧残了教育界,现在一切百废待兴,话剧早就起来了,配音界现在也受到了广泛关注,把李潇潇借过来为教育界发光发亮,那将对国家有大大的好处!
然而,这个建议还没发出,周冬阳就已经亲自拦下了,并且朝教育部的工友喊话:“别打咱们文/化部的人的主意。”
于是,两个重要部门就“论如何将李潇潇同志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而展开讨论。而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潇潇是不清楚的。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更加严肃而紧急的事情。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孙哲绎就将她叫到了办公室,先是恭喜她考上了,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潇潇,我想你应该是记得很清楚的了,就是上面下过命令,只要考上大学,就能在单位职级上有所提升。”
李潇潇当然记得,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张扬,连控分都不控了,因为她就是冲着最高跨度提升而来的。
分数越高,她就能被提拔得越高。
难道现在就要跟她定职位了吗?李潇潇心里很兴奋,但仍是努力压住,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得意。
尽管如此,她的声音里还是难掩一丝兴奋:“记得的,老师。”
孙哲绎点点头,笑着说:“记得就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说:“制片厂的编制是有限,借调人员不算在编制内,目前你还是属于光州部队文工团。”
“职级提升的前提,当然是被提升的人本身就是在编制内的。”
“所以,”孙哲绎总结说,“潇潇,如果你想要在制片厂拿一个高职级,那你就要成为制片厂真正的成员,”
这意味着,李潇潇需要退出光州市文工团,从一名军人退伍成普通老百姓,然后再进入沪市美术电影制片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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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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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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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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