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作者本人自己突然找过来了。
知秋用手胡乱地擦着眼睛,又哭又笑:“抱歉,我太激动了。”wWW.ΧìǔΜЬ.CǒΜ
天知道她有多想见到李潇潇同志,想亲口跟她说一声“谢谢”!哪怕简单的两个字,根本抵不过扭转她一生的恩情。
李潇潇给她拿手帕,知秋一脸受宠若惊,接过后又有点手足无措,吸了吸鼻子:“我、我洗干净后还给您。”
李潇潇笑着说:“我们其实年纪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跟您交个朋友。”
知秋眼神一亮,马上说:“当然!”
李潇潇笑意愈深:“那咱们朋友之间就不用敬称了。”
马路边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到了附近一家餐厅,坐下来慢慢说。
知秋本名梁慧清,曾用名梁招娣,原本是附近城市一个乡下农村的村民。
她从小伺候家里人,村里的知青姐姐教她识字,给她讲故事,家里觉得她上学没用,还不如下地干活赚工分。
她家里人明里暗里都在表示,她到了十八岁就得嫁人换彩礼。她直觉这样不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因为村里几乎所有姑娘都这样的,她们中很多人还不到十八,家里就已经开始给她们物色婆家。
因为女儿不能给家里留后,养大还要嫁人,十几二十年的口粮,最后是给别人家干活的,嫁人时还得贴嫁妆,所以哪家生了女儿,都会嫌弃地说一声是个赔钱货。
唯一能回点本的机会,就是在女儿嫁人前收的那点彩礼。
家里人正等着这笔钱给弟弟攒老婆本呢,她要是不嫁那还得了?
她们村里的姑娘都这样,从出生就是赔钱货,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家里回本,所以从小到大不管干多少活都是应该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大家都是这样的,她也会像她们那样。就连跟她最要好的姐妹也告诉她,她这就是结婚前紧张,每个人都这样的。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路子就是要这么走的,也只有这么一条路给她了。
于是梁招娣就等着结婚的那天到来。
可就在结婚前一个月,她看到了《半边天》前传,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也就是在当天晚上,她大半夜出逃,一口气逃到城市里。后来她打零工,遇到贵人,在家里人报公安找人的时候,帮了她一把。
曾经的梁招娣——现在的作家知秋,只粗略地一句带过当初的逃难,没有说具体过程。
从一心一意围着家里转,到冲破思想枷锁逃离原生家庭,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即将嫁人的女儿逃跑,眼看着到手的彩礼要飞了,梁招娣的家人当然不可能罢休,十有八九是报了公安的,能将这件事处理好,看来她背后那位贵人的身份和手段也不一般。
知秋看着李潇潇,眼底的激动还没散去:“李潇潇同志,如果我那天没有看到那场《半边天》,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个孩子的妈了。”
李潇潇认真地说:“那更多的是因为你勇敢。”
她的话剧只是一个小火星,是因为知秋本身心里就有一把火炬,所以当火星落到上面时,她才会被点亮。
知秋回想着以前发生的事:“我听过《半边天》背后的故事,后来也有去看后传,有幸和吴芳同志交流过,她很好,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只一心一意地演话剧,也经常为妇联走动。”
当初吴芳的前未婚夫劈腿,逼得她差点下山逃避,是李潇潇牵头用话剧鼓励她重新站起来,这就是《半边天》诞生的原因。
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些目光,对女性怀着极大的恶意。吴芳重新站起来后,除了出演《半边天》的系列剧,对和她有相似经历的女孩子伸出援手,鼓励她们做出反抗,许多女孩子都非常感激她。
李潇潇有点好奇地问:“那现在我不演话剧了,你失望吗?”
知秋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当初你从京剧转去话剧,也是这么果断。我相信你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的最合适自己的路。”
除了重锋之外,李潇潇还是听到有人这么认同她的选择:“很多人都为我感到可惜,觉得我从文工团到制片厂,是自毁前途。两个月后,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顿了顿,又说:“话剧现场表演的话,只能由一批观众看到,但广播电台覆盖全国,所有百姓都能同时听到。”
知秋明白她的意思,广播剧也能达到话剧那样传播思想的效果,但传播范围却更快更广。
知秋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定可以的。”
李潇潇笑着说:“嗯,但是首先,我需要你的帮助。”
知秋拍了拍心口:“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告诉我,我一定会完成的。”
李潇潇高兴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已经将第一个单元的剧本写了出来,并且给知秋看了一下,将一些因为要方便制作背景音而修改的地方指出来,并且大概解释了一下修改的逻辑。
因为知秋才是原作者,对作品最熟悉,如果有她帮忙类似的地方,出剧本的效率将会大大提高。
随后李潇潇带知秋参观了一下制片厂的录音棚,朝她介绍背景音的制作原理,并列举了一下小说里哪些背景音,是她们目前能做到的,但哪些背景音是难以达到的,而难以达到的地方,将会采用旁白的形式代替,或者直接修改剧本。
李潇潇一边带着她走,一边解释说:“当然,最好还是以背景音的形式展示,旁白毕竟少了点场面感。”
而这些修改又会涉及到小说中案件的逻辑,目前小说还在连载,李潇潇不清楚里面的某些场景是不是伏笔,但知秋身为作者,是肯定清楚的,所以由她修改才是最合适。
知秋点点头:“我明白了,包在我身上。”
李潇潇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了。”
知秋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她:“不不不,你才是辛苦了。”
李潇潇扑哧一声:“那我们两个都辛苦了。”
知秋看着她的神色,见她心情很好的样子,趁机说:“那个,我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李潇潇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知秋一脸认真地说:“我想将你的故事写出来。”
李潇潇愣了一下:“我?我有什么故事。”
这么优秀的人,居然对自己认识这么不清楚的吗?知秋有点心痛地说:“有,当然有!你的经历比小说更精彩!”
她特意了解过的,去了解这位改变了她一生的话剧演员,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李潇潇并没有马上答应,知秋有点着急,连忙说:我不会乱写的,传记,写的是传记,不是小说,保证都真实。
倒不是这个问题,她也不会将部队的经历告诉知秋。
她想了想,说:“我在部队里的一些任务,是需要保密的,部队的经历,你也不可能写进书里。与其这样,你还不如重新塑造一个角色。”
如果有一本以戏剧和话剧为题材的小说,那对舞台表演这个行业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未来译制片崛起之后,传统艺术会受到冲击,如果有这样一本小说,到时候再制作成广播剧,人们也会因此持续关注传统舞台表演。
知秋一脸犹豫,李潇潇又说:“或者你先和谢意文同志商量一下,我相信他能更全面地考虑,你到时候再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目前《淮海街探案》还在连载,新书的事情确实不急,于是知秋点了点头,这个话题暂时揭过了。
*
小说改编成广播剧,这种事情哪怕是在老译制厂中,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角色很多,这样一来,就算是新人也有机会上场了——当然,还是凭实力竞争,孙厂长开会的时候也说了,这个剧会长期做,希望大家好好抓住机会,试音将在一周后进行。
会议之后,大家果然冲劲十足:就算一周后竞争不上,小说会不断有新角色出现,只要有所进步,总有一天能拿到角色的。
在制片厂的氛围变得十分积极的时候,李潇潇正准备跟沪市广播电台那边见面,商量广播剧播出的频道和时间。
李潇潇的目标频道是戏曲频道。陆星辉全权负责广播剧制作,但李潇潇在话剧上有成绩,跟对面沟通有天然的优势,所以陆星辉将跟电台沟通的事情交给了李潇潇。
正如她之前所预料,当她到电台的时候,受到了非常热情的接待。
然而,进度也卡在了这里。
明明她是为了广播剧而来,但戏剧频道的负责人沈继明总是将话题带到李潇潇身上,后面还直接问她能不能接受戏剧频道的采访。
李潇潇刚来沪市的时候,就已经有报社记者想采访她,但当时她拒绝了,表示自己来沪市不是为了话剧,而是想要发展新领域,希望大家关注她的新发展。
当时她一番话说得巧妙,记者们也都没有勉强,如果现在接受电台的采访,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而且现在采访她话剧方面的事情,根本没什么意义,除非……
“沈组长,我现在是配音演员,或者能不能这样,”李潇潇没有直接拒绝沈继明,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方向,“采访的主题是《淮海街探案》的广播剧,我也好向听众介绍它,就当作是给它预热。”
话题再次被绕回广播剧上,沈继明拿起水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然后朝李潇潇笑了笑,说:“李潇潇同志,我们戏剧频道的每个节目都是固定的,而且都很受欢迎,撤哪个都不合适。“
“当然,要是你们的广播剧真的做得很好,比现在的栏目都好的话,那到时候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腾位置。”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可现在,我们都还不清楚这个剧是什么情况,如果现在就直接撤一个节目,到时候你们的剧出问题的话……戏剧频道可是我们电台的黄金招牌呐。”
李潇潇礼貌地点点头:“沈组长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笑着说:“当初我在写《蜕变》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料到话剧能走到今天这个盛况。”
“确实,你是很有才华的一位编剧,”沈继明一脸认同,“所以,如果你们的成品也像当初的《蜕变》一样,是创举之作,那我们电台一定会将它播出的。”
他说的是电台,而不是说戏剧频道。李潇潇和他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了,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我明白了。”她再次点点头,“谢谢沈组长。”
他一脸和气地说:“客气了。你的采访安排在下个月,是戏曲频道现场采访,到时候会提前通知你的,你把时间腾出来就行。”
有意思,这就直接替她安排上了,她什么时候答应了?李潇潇一脸为难地说:“这个我得经过单位同意才行。”
沈继明看着她,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姑娘,顺风顺水惯了,别人没有顺着她的意,就连机会放在面前都不知道抓住。
没关系,反正这个采访什么时候做都行,只要制片厂还想借戏剧频道放他们的广播剧,他们就不会拒绝接受采访。
沈继明:“好,那你先回去问问。”
“好的,”李潇潇说,“谢谢沈组长,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道别,李潇潇离开后,并不是马上回制片厂,而是先去了一趟邮局,打了一通长途电话。
电话被接通了,对面传来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喂?”
“周老师您好,”李潇潇说,“我是李潇潇。”
电话的另一头,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周冬阳。当初他邀请她进入文/化部秘密项目,她将苗秀心和卫东推荐了过去,自己却没有参与。
周冬阳是十分欣赏她的,还将他的办公室电话给了她,表示如果她有什么新想法,也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
“是潇潇啊,”周冬阳意外又高兴,“最近怎么样了?是有什么新想法吗?”
“是有,”李潇潇笑了笑,“但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所以想请周老师您帮个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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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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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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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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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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