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你们黄家上上下下也就二十多口人,吃我这点辟瘟丹,还用得着给钱,你这不是在打我脸吗?明天我让下面人将辟瘟丹和其它用得上的几幅药备齐了,一并送过去。”余景年一是想借送药的由头封住对方的口,二是觉得这么多的辟瘟丹,以庞素秋手面上的能力,多半付不出这笔钱,这改卖为送,绝对是很高明的一招了。m.χIùmЬ.CǒM
哪知庞素秋根本不领这个情,再次重复道:“这一万颗只是第一批,等我将成都府的疫情彻底弄清楚了,接下来要的数目绝对只会多,不会少。”
这下轮到余景年懵圈了,猛然来了这么一大笔生意,他是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他怕对方付不起这笔钱,毕竟五通钱庄的窘境摆在那里。接下来的一切,让余景年有些应接不暇,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位黄家的大奶奶办事还真的是雷厉风行,两人直接切入主题,为辟瘟丹的定价在哪里讨价还价,临走时还付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只是余景年看着对方离开之后,猛然惊醒,他接了庞素秋全班人马几乎加班加点几天才能完成的订单,那他那里还有空闲时间去合成额外的成药?这批辟瘟丹到她手上后,定价权在她手上,她想卖多少卖多少,她这一进一出,原先自己能赚的利市,现在完全变成人家口袋里的金疙瘩,他这不是为庞素秋做嫁衣,白忙活一场了吗?而且自己做得最糊涂的一件事,被对方甩出的巨大订单一下弄得方寸大乱,居然还把辟瘟丹的底价吐露给了对方,即使合成了额外的成药,自己要想往上加价,以后岂不得完全看对方的脸色?毕竟人家有吴檗的背景,虽说现在新官还没上任,苏康生这些理事的,和庞素秋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苏康成出面转圜,那辟瘟丹是紧俏药品,官方出面,利人利己,绝对不愁销路。自己明明可以走到台前,反而不得不退居幕后,籍籍无名,成为人家名利双收的跳板,他这越想心里越不是一个滋味,只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在官面前,他这些商人完全说不上话,自己当初拒绝借钱给对方是多么的不智,她庞素秋是因人成事,自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被身旁那些鼠目寸光的人一撺掇,因人废事。如今这样难的局面,居然被对方这么轻而易举的扳回来了,他难以想象庞素秋这骨子里带有商人狡智的女人一旦顺风顺水会恐怖到何种程度,倘若真有打擂台的那一天,他真不愿和这样的女人交手。
这一笔生意明明他余景年已经赚得盆满钵足,偏偏还在背后满腹龃龉,等他真正弄明白庞素秋买这批辟瘟丹的目的,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患得患失了。
庞素秋交的那笔定金,绝对是她手面上能拿出的最后一笔私房钱了,只是明天答应发给底下伙计的月钱该怎么办?无论如何,她今天必须筹到这笔钱,底下那些伙计辛辛苦苦为五通钱庄忙前忙后,不顾得失,她不想最后对方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她首先想到了第一个借钱的对象,女婿阮知非,深思熟虑后觉得不妥,如今和五通钱庄打擂台的五运钱庄,听说阮知非的大夫人还是合伙人之一,这样没遮没拦的上门,岂不是抽了自己的底火,让五运钱庄的人看笑话。更严重的,五运钱庄的这帮人原本就没安好心,原本还能勉强支撑下去的五通钱庄,很可能被对方使什么下三滥手段后一蹶不振,关门歇业,让五运钱庄这批没德没品的人一家独大。好不容易打开局面的新草市更是会中途腰斩,昙花一现,五运钱庄贷款的利息,哪比得上他们五通钱庄开的口子大,五运钱庄那些目光短浅,只会从升斗小民身上攫取利益的吸血鬼,当五通钱庄纛旗倒下的那一天,五运钱庄绝对会调转枪口,对准那些升斗小民。
庞素秋实在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一阵,以前吴檗在的时候,她只用管好五通钱庄,现在明面上还管着五通钱庄,她却还监管者吴檗名下的香水铺,酒铺,成衣铺,就连笔纸店现在也划归她名下统筹,她俨然成了吴家产业的掌门人。为了让五通钱庄渡过难关,现在几家店面除掉日常的支出,每日的现金流基本都挪到了五通钱庄的账面上,为了理清账款,依然是统一支付,单独结算,每日这些香水铺,酒铺,成衣铺,笔纸店入了多少帐,出了多少帐,五通钱庄账面上清清楚楚,这些铺子的掌柜对庞素秋更是服服帖帖,没有二话,即使有人想动手脚,中饱私囊,首先庞素秋这里就过不了。
女儿那里就更不可能了,听说她办的《新青年》也遇到了麻烦,自从《西游记》后面的情节没有了下文,《新青年》如今的境况也是每况愈下,养活那些刻字、印刷的工人都成了问题,听说已经中途停刊了好多天了,只是让人好奇的是,依然每天看见大把大把人围在《新青年》小报的门外,等着《西游记》后续的情节。
平时庞素秋和大多数人一样,也爱读《新青年》上每日连载的《西游记》,说她是西游迷一点都不为过。《新青年》每一期,她都一份不落的装在她五通钱庄屋子里的一个红木箱子里,外面更是用一把锁锁住了她的秘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里面锁着什么贵重的物品。私下没人的时候,只要读到上面那些文字,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唰唰唰的往下掉,这些写到她心里的文字,如同她刚刚熬出头的好日子,难道还没结局,就要中途断章了吗?为什么自己生之前没有向他坦诚自己的心意,只是对方倘若站在自己面前,她又真的有那样的勇气吗?
“大奶奶,吴府到了。”原本恍惚的庞素秋,揉一揉发红的眼睛,立马换上了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每次到吴府,她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在吴府,没有家里那么多的规矩。没外人的时候,老爷、小姐、丫头,基本都在同一个桌上吃饭,老爷吃什么,底下人也吃什么。初来时,庞素秋还有些不习惯,心里不是一个滋味,毕竟男尊女卑,家里没个规矩,似乎一切都会乱套。只是久了,才发觉同在一个桌上吃饭,热闹,聚人气,每个人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出的其乐融融。一旦黑云压城,其表现出来的凝聚力更是让庞素秋刮目相看。
平常缙绅官宦人家,一旦家里正主离世,树倒猢狲散,分家产的分家产,离家单过的离家,对簿到公堂上的更是常见不鲜。吴府自从听说吴檗离世后,除了办丧事的那几天主母和二夫人伤心了几天,接下来该怎么过接着过,像平常一般无二。大夫人更是对即将待产的二夫人好的没话说,看着二夫人没胃口,每日换着花样做她爱吃的土匪鸡,酸鱼,霉豆腐。每次看见那些家乡菜端到面前时,二夫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庞素秋知道,二夫人那泪水都是甜的。
这不,庞素秋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八索”,“砰”。这血战到底似乎正战到酣处,只不过这些人今天脸上这颜色似乎与往常不同,眉宇间的阴霾似乎统统不见了。
一旁的金子刚想招呼,被庞素秋一手暗暗压下,然后不声不响站到二太太殷冷霜背后,只见对面面前那手牌全是对子,原本他手上有三张‘九万’,刚刚又摸上来一张‘九万’,此刻她犹豫着开杠还是继续做三模一,如果再摸上一对,那这小七对就可以听牌了,而且这样胡牌,都赶得上带根的清一色了。殷冷霜今晚手气似乎不太顺,没胡过一把大牌,坐庄更是寥寥可数,面前那点铜钿早已输得没剩下多少,倘若今晚这四圈的最后一圈再不抓住这把做大做强的机会,她就只有挪到明日报仇了。
麻将被吴永麟弄出来的那一天起,便开始风靡整个成都府,听说这股风很快刮遍了西蜀,只要有人凑堆的地方,几乎都能见到一帮老少爷们,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搓麻将消磨时光。久而久之,人们发现,这打麻将可以观察人的品格,还可以锻炼坚韧精神。一坐下去不论胜负,一定要打完四圈。即使前三圈都失败了,还有翻本的希望。就像现在的殷冷霜,只要她这把敢打敢拼,一旦胡牌,能连本带息的赚回来。
坐殷冷霜对面的月灵儿,见她思虑良久,忍不住笑道:“二妹,又拿到炮牌了?”
“大姐,我这一晚上的已经够霉了,你就别在这里乌鸦嘴了。”殷冷霜留下了九万,并没有暗杠,而是往桌面推出了一张根本没现过的三条。
“杆,我起手就是三张三条,好几次我都没过牌,总算等到你了。”澹台玉瓶笑嘻嘻的将那张三条收入囊中,殷冷霜小心肝跳了一阵,便恢复镇定,还好只是开杠,同时证明自己这张极冒险的牌出对了,留着它不但凑不成对,最后连牌都胡不成。
“素秋,锅里给你留着菜,这一天你也辛苦了,你先去吃饭,等打完这最后一圈,我们再好好聊聊。”月灵儿抬头望了庞素秋一眼,口里说着,手上没停着。
“不急,我先看完这把牌。”庞素秋平时也爱搓麻将,只是家里人凑不够数,后来忙起来之后,根本没时间,有时候晚上到吴府,殷冷霜大肚子在凳子上坐久了要站起来活动一阵,她就趁机‘挑土’,替对方摸上个两三把,过过干瘾。庞素秋打麻将和她做生意一样认真,加上眼光锐利,记忆力又好,对方面前出的什么牌,有没有做清一色,她往往能猜个**不离十。见到殷冷霜那张‘三条’虽然出得风险,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敢,还真和她有几分相似。
殷冷霜再摸一圈后就听牌了,场面上现在显得极度血腥,不用看另外三家的牌,庞素秋就知道月灵儿,她左手的被原栖霞,孙玉瑛,花秀莲三姐妹围在中间的红袖,两人都在做万清,只不过两人手上应该还各有一手杂牌,刚刚杆了三条的澹台玉瓶,也在做条清,这时在另外三人看来,一把小牌的殷冷霜,似乎在夹缝中生存,三人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等殷冷霜摸上一张二条,她顿时傻眼了,手上原本就摸着一对二条,现在她是双龙在手,三条断章,二条必出,庞素秋刚咳出来,殷冷霜想都没想,就将原本听牌的一张五条打了出去。
“二奶奶,你还真敢冲敢打,这张五条我捏了五手了。”殷冷霜右手边的红袖朝她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跟着打出了五条。
“观牌不语真君子,这把牌输了,我可得找强出头的。”月灵儿佯怒道,她这话自然是对身后想提示殷冷霜的庞素秋说的,在这一屋子的女人中,庞素秋的牌技远超众人。只不过才说完,她也跟着笑嘻嘻的出了一张五条,看来这张五条在她手上逗留的时间也不短。这些人平时看来从庞素秋这里也学到了不少精髓,生章没现,绝不乱动趟地雷。
庞素秋其实替殷冷霜暗暗捏了一把汗,刚刚她如果不用五条引蛇出洞,她这龙七对完全胡不了,只是她这一手五条打出去,却惹了祸,如果她猜的没错,月灵儿,红袖刚刚摸牌后,喜形于色的神情,这两人的清一色多半听牌了。加上原本就做条清的澹台玉瓶,现在外面总共有三家清一色,只是他这胡二条的双龙能胡吗?如果澹台玉瓶用二条独吊,这龙虎相争,只会便宜了月灵儿和红袖,只不过那两方此刻也势同水火,这场面上是既血腥,又诡异莫测,就连平时成竹在胸的庞素秋,完全料不到最后是一种什么结局。
“二条,哈哈哈哈。”当殷冷霜将最后一张二条收入囊中时,背后的庞素秋心猛的跳了一下,这真应了那句话‘打的好不如摸的好’,在这如此凶险的环境中,这位勇猛果敢的殷冷霜硬是在人群中大开大阖,用拼命三郎的大无畏精神杀开一条血路,用一副自摸双龙七问鼎群雄,瞧瞧三人脸上那苦瓜脸,一旁的庞素秋看着都好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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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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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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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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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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