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正好。”那人脸上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间不容发之际,将铁链在手臂上一卷,以一记‘起手炮’沿着对方冲上来的拳劲猛接了上去,他右手上的铁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挣断,可见这人右手上的力道奇大,至于他为什么索性不将捆住四肢的另外三根铁链一齐弄断,就不得而知了。
和对方一接劲,燕青才心知不妙,对方明明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通臂拳,这种武功拳术在一般懂得点功夫套路的人看来绝不见得怎样高明。通臂拳以‘两臂相通’的通臂劲而著称,要求臂由松肩发出,通过裹肘,以成通臂之势。另外,前手尖、前脚尖、鼻子尖,必须对正在一条竖直线上,即所谓的‘三尖正’,而劈挂拳、八极拳、形意拳也同样强调‘三尖正’这一点,在燕青看来,一拳通百拳,一法通百法,各种拳术所不同是只是吐纳修行之法罢了。
燕青拳风接壤处,不是碰到了铜墙铁壁,而是仿佛遇到了棉花,对方看似刚猛霸道那一拳似乎拳力已尽,撞上去软绵绵的,偏是力尽处又有新力生出,对方紧接着的‘后手炮’仿佛力胜千钧,如泰山压顶。燕青这些年和卢俊义彼此拆拳喂招,早已升堂入室,拳法早已迈入高手之列,自己出拳的劲力往对方身上冲过去的越猛,反噬回来的拳风越烈。老道的燕青立马心下了然,这人普儿摆的大,使的却是‘绵里藏针’的通臂拳。倘若不知就理的拳师一照面就用上全力,等对方明白过来,估计早被自己不知扩大了多少倍的反力所伤。燕青刚刚上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路数,这些年的和翻子拳一起精习的粘手原本就藏着以柔化刚的玄机,这一拳出去,早已留了后手,拳往外一翻,撤得极快,这才没有入对方的圈套。xǐυmь.℃òm
大开捭阖的通臂拳为何到了对方手上,来了一个大变样?对方的身手实不是弱者,发招打式全见精纯功夫。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就像一只换了环境的大猩猩,她还真不能生出小崽子。燕青扫了一眼周遭,除了这间耳室,周围只有一人高的甬道似乎都有打斗的痕迹,看来对面这位通臂拳高手因地而异,因势而变,居然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自创了这套‘绵里藏针’的通臂拳,见招破招,见势打势,挨帮挤靠,速小绵软巧,搂打腾封踢弹扫挂,和自己的翻子拳粘手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两人在这耳室各自将本事施展开来,方寸之间进退回旋,封拦格拒,各见功夫,瞎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燕青和以往来此的安道全武功造诣,实有不同,只是这些年能站到这里的,无不成了他拳下的糜肉,猛然来了这么一位和他放对得有来有回的高手,瞎子早已兴奋到极点,口中更是连呼‘过瘾’,这样的情绪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了。
燕青和对方越打越快,只见两条人影在这耳室中飞来飞去,你来我往,斗了不下一百多招,依然胜负未分。到的此刻,他才知晓对方通臂拳的一番精要,瞎子通臂拳摔、拍、穿、劈、钻,暗含五行金、木、水、火、土,招术既迅捷,又沉实,身形既轻灵,又稳着,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巧快。拳家动手,有的讲究手快打手慢,有力制无力,可是武功精纯的,就讲究变化无穷,虚实莫测,慢中快,静以制动,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才能够发挥武功的真谛。
通臂拳起于北方一带,瞎子方面体阔,声如洪钟,一口浓重的北地腔调,此人来自北方多半无疑了。听说霸州的祁家原本以杆法见长,并凭借一手‘十二连杆’在北地小有名气,后来遇到一位来自东京的马先生,彼此以杆法换拳法,以拳法换杆法,后来祁家又出了一套‘一百零八单操手’,至此成名于江湖。霸州紧邻契丹,听说后来祁家的祖先祁信曾单枪匹马将一名将军从契丹人手中救回来而名声大噪,之后祁家也出了几代人物,只是那些年霸州常年被契丹人打谷草,祁家的祁礼,祁智先后死于军中后,祁家一代不如一代,直到传到第三代祁守义这里,先祖的辉煌这才再现,祁守义曾凭一腊杆做到上将军,只可惜武人的爽直却在日益腐败的军队系统里根本吃不开,不甘同流合污的他将一个只会克扣军饷的监军绑起来狠狠用皮鞭抽了一顿后,取得了对方签字画押的认罪书,只是他手无兵刃的刚踏入军营的白虎堂,却从四周窜出数个早已有所准备的杀气腾腾的高手,祁守义双拳难敌四手,到此他才明白,军营里早已蛇鼠一窝,不是他能够凭一腔血勇力挽狂澜的,祁守义因鞭打上司而落罪,听说原本准备送往沙门岛,只是这事在霸州地界传开后,一时间官和上千群情激昂的百姓对峙于衙署,闹得不可开交。
原来这些年霸州人稍微能攀的上亲戚的一大家子,几乎十个里面有五个跟祁家学过拳,学过杆,自从祁守义当上祁家掌门人以来,一改江湖上武林绝学绝不外传的陈规陋习,将祁家拳,祁家杆作几番变化后,普通人修习后即使不能拒敌,也能自保,可以说造福了霸州受兵戈之苦的一方百姓。
吃了祁守义一顿鞭打的那位监军料想众怒难犯,只是心有不甘,于是用了一招升擢调迁的诡计,将祁守义调到了南边,只是半途听说祁守义在船上醉酒后掉入了河中,最后连尸首都没寻到,听说那具载着祁守义衣冠的灵柩运到霸州是,军民大恸,一里长街,尽是哀嚎。
不管此人是不是祁守义,对方这手上的功夫,绝非数十年寒暑能成,而且还须经过高人指点,并有一定的天赋,此人不到四十岁上下,却有一身早已超出他这个年岁的老辣功夫。练拳之人,一招一式,早已固定其形,来去之间已成套路,很少有人去打破常法,另辟蹊径,一来练功不甚,容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能连当初都不如。二来好些成了名的英雄,根本不会担着这样的风险去自毁名声,他们宁可固步自封,也不可能吃这个螃蟹。所以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初期还能峥嵘其角,大放异彩,到了后来,拜了门派,基本也走上了亦步亦趋的老路子上,所以能成为宗师之才的武者百年难得一见,这一路的艰辛和寂寞,并不是一般人能挺过去的。
燕青知道想从这关闯过去,必须得将这些年所习的一身拳功尽量施展出来,当然,若能有空子可钻,他也会毫不犹豫钻进去甩开此人的纠缠。燕青一个金龙抖甲式,由东往西一个走势,身随掌走,虚实不定,脚猛的借背后的墙一弹,身子直接如炮弹般朝瞎子中腹一拳冲到。瞎子冷哼一声,似乎知道了燕青此举的诡计,身子刚一避开,他手中的铁链同时出手,在瞎子身后没来得及继续往前冲,还在回味诡计得逞的燕青猛觉得腰上一紧,接着整个身子被一股力道一扯,便轻飘飘的带飞了起来,等他再次落地时,瞎子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燕青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这瞎子眼瞎心不瞎,比自己料想的难对付多了。你跟他讲道理,他又听不见,你给他写字,他又看不见,这应安道将这么一位高手放到此处,可见心机之狠,用心之毒。
“好小子,你这么急于逃走,难道后面躲着你的媳妇?”燕青原本不想和他对话,毕竟白废唇色,说了对方也听不见,哪知对方却再次开口了:“你的拳法,有点像周侗的翻子拳,只是却多了一些变化,你能不能使尽全力?要想从我这里闯过去,你最好能使出你的真功夫。”
对方在对招中似乎已经洞悉了他的身份,接着像自言自语的胡噜道:“我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便苦心修习拳法,那应安道也派了一部分高手来过招,哪知他们没能将在下放倒,却让我在这里自创了一套‘五行通臂拳’。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武功大成后没有离开这里?当初应安道将我带进这里前,曾经答应我,将我身死的消息永远隐藏下去,并将高手带入这狭窄之地,助我练功,而唯一的要求是我不得离开这里。他说最后会带一位周侗的传人来此,让我试功,他果没有食言,那汉子的翻子拳果然刚猛精粹,一招一式,不同凡俗,老夫和他激战了一天一夜,依然不分胜负。哪知就在我们接着对战的关键间隙,那汉子背后似乎中了什么暗器,我冲出去的那一拳没来得及收回来,打在他小牛一样的胸膛上,吐得我一脸血。我当时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挣断铁链手刃应安道,这些年从我手底走过一百招的,除了那汉子,另外一个是你,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高手,心想着最后总算能死在对放手上了,哪知那应安道根本就存着叵测居心,都怪我当初立了重誓,要不然当时何必被誓言所累?我不管你和那汉子是什么关系,你最好拼尽全力。”
燕青心如刀绞,又觉得此人太过于迂腐可悲,卢俊义生死当下未卜,激发了他硬闯过去的澎湃战意,他使出翻子拳里的劈、挂、拿、撞,招招连环式,相因相生,因势变化,拳如风雨般朝对方逼了过去。
瞎子叫了一声‘好’,他原本侧着身子,对方身随掌进时,他早已拔地而起,左掌护在胸前,右掌往外一探,往燕青背脊处如海潮般的一掌立马压到,燕青此刻不知对方这一掌是实?是虚?倘若急变招架格挡,万一左掌攻到,只要稍慢一些,完全防不胜防,对方看似拳法都在右拳上,对于一个精习拳法的拳师,怎么可能单拐走路?燕青电光火石之间一时犹豫不决,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虚实难测。
瞎子的‘五行通臂拳’已练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燕青眼花的间隙,他那右拳猛然往前伸了半尺,看来他这次也尽了全力,也不和对方藏着掖着了,右拳这次是实,左拳是虚了。猛然转身的燕青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周身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罡风所包围,窒息得他差点喘不过起来,背后的一盏壁灯,更是被拳风打灭了。
燕青这些年虽不好勇斗狠,至少大小战仗,加上平时和卢俊义的切磋比斗,早已不下数千场,应变之丰,绝不比那些一流高手差上多少,百忙中张开口来,便往他拳头上咬落。
瞎子原本以为这一拳过去,最不济也可将燕青的牙齿打落几枚,那料得到拳头将到他口边,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竟咬了过来,急忙缩手,已迟了一步,“啊”的一声大叫,指根处已给他咬出血来。
瞎子忍不住破口大骂,燕青却在一旁笑得差点岔气过去。燕青想起刚刚这瞎子说过的誓言,知道他铁定不会离开这耳室,对方闪身避开,在拳头上哈气的间隙,他身如鹄跃,早已往前奔了数丈。瞎子心知上当,猝然将手中的铁链朝燕青腰部卷去,燕青此刻早已有了准备,弓弩中的一枚箭矢破空而发,只听‘叮当’一身响,那灵蛇般的铁链瞬间失去了准头,撞到了旁边的壁上,哗哗作响,燕青身子借势又往前飞了一丈,这次是彻底离开瞎子用铁链可以卷回去的安全范围了。
“你小子天生属狗的吗?有没有胆子回来和我再次一战?”瞎子须发怒张,脸涨得通红,一副恨不得将对方生吞了的吓人模样。
燕青心知对方果然没有进一步追出来的打算,心下一定,也不管瞎子在后面骂骂咧咧,迈开步子猛了冲了出去,他可不想被瞎子继续耽搁下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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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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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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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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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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