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的第一个,第二个孩子在这一天先后呱呱坠地之后,整个吴府乱做了一团,产婆,丫鬟,新请来的奶妈们脚步不停的穿梭在门廊上,籍着灯笼上透射出来的摇曳微光,每个人脸上轻松自然笑嘻嘻的,她们手上都捏着一个鼓囊囊的红封,里面分别装着一两,二两,五两等各种大小不一的利是,这是吴府的主母兑现的当初的承诺--只要母子平安,母女平安,每个人都有。
新出生的两孩子此刻正并排横放在松软的床榻上,脸上和一般新生儿皱巴巴的,却很健康,小手习惯性的蜷缩在一起,手里面各自捏着一根带给他们安全感的手指,这成为了他们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与母体的唯一联系,浑身上下肉嘟嘟的,让一旁爱怜的摩挲怎么也摸不够,两孩子的旁边分别躺着两位今日最大的功臣,两孩子的母亲,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看着身边的最爱安安稳稳的沉睡过去,她们从他们身上找到了一点点熟悉的行迹,这给她们带来了更大的满足。一阵疲倦伴随着夜色袭上眼睑,两位母亲再也睁不开沉沉的眼皮,两人伴着房间渐渐暗淡下去的灯火熟睡过去,时不时能传来一阵阵均匀轻微的鼾声。孙玉瑛今天日落时首先生了一个男孩,体重六斤六两,小男孩小名取为六斤,花秀莲差不多间隔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生了一个女孩,刚好重七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小名自然为七斤。至于名字,她们觉得最好让吴永麟回来时去费这个神。
几匹绝尘之骑如风一般在官道上急驰,朝成都府方向飞速赶来,带头的一人脸色凝重,他头上依然戴着一顶闪亮的头盔,背后拖着一件大红披风,背后那朵红云在马匹急速行进的时候呼呼作响,马鞍的两侧分别挂着一把烂银枪,一根长槊,腰上的缠带鼓鼓的,里面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一路上几乎马不停蹄,除了偶尔停下来小解一阵,吃喝基本上都在马上,每位骑手这一路整整累死了二匹好马,由原来一骑三马变成了现在的一骑一马,看见成都府的界碑在视野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之后,每个人长吁了一口长气,脸上的颓废也顿时一扫而空。
眉月当空,清风徐来,成都府的城门早已关闭,城牒上影影重重的,偶尔能见到几簇鬼火般的幽暗光芒在上面闪来闪去,谯楼上的大钟沉闷的响了一下,时辰刚好到了一更时分,一道矫健的身影顺着城墙如猴儿一般攀爬了上去,轻巧的越过防守薄弱的那段黑乎乎的区域,没有惊动任何人之后,穿过女墙,再次没入了黑暗中。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吴府上下人心惊肉跳的,候重生,吴若兰,吴小刀,还有那只小猴子,在这最喜庆的日子居然同时不见了。下午的时候还看见候重生在门口和吴若兰跳格子戏,吴小刀和小猴子同时立着身子拍着肉嘟嘟的手掌在旁边给姐姐若兰和自己的主人加油,格子戏是一种很简单的游戏,就是脚下金鸡独立带着一小块瓦片通过某些特定的区域,候重生刚开始并不擅长这种只属于女孩子的游戏,熟悉了之后,候重生也变得游刃有余,和吴若兰也能玩得互有胜负。吴小刀高兴的时候会拥抱身旁的小猴子庆祝一下刚刚姐姐的旗开得胜,失望的时候会在小猴子头上突然来一个寒栗子,弹得小猴子哇哇怪叫,龇牙咧嘴的,让小猴子在距离吴小刀的几尺范围之内蹦蹦跳跳的,甚至装模作样的从地上拾起一些小石子,装出一副要让吴小刀好看的架势,吴小刀此刻与形影不离,相拥而眠的小猴子立马成为了一对怨恚的伴当,好像从此不相往来似的,只不过这一人一猴之间很快以没骨气的一方匆匆结束,刚刚脑壳吃了重重一击的猴子接到一份香脆的杏仁之后,立马软了下来,小猴子从此对吴小刀是又爱又恨。
等笑嘻嘻领着红封的护院从门内走出来的时候,三人一猴不知所踪,格子戏中的瓦片原封不动的停在那里,直到天黑,孩子们和那只小猴子都没有再出现过。
为了不惊动府上的人,内心焦急的月灵儿将这事暗暗压下了,这消息如果传到刚刚生完孩子的孙玉瑛,花秀莲耳朵里面,对她们没有一点的好处。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更是吓不得。晚饭的时候,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依次都回来了,从那些人躲躲闪闪的眼神中,平时镇定自若的月灵儿只感觉头顶一阵眩晕,差点晕厥过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来打吴府注意的人一直隐藏在周围。殷冷霜,澹台玉瓶早已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看见一个个行色匆匆的人从议事厅出来后,她们狐疑的移步走了进去。
“姐姐,我怎么大半天都没见到小刀和若兰了,我记得他们下午在门前陪候重生玩格子戏啊。”
月灵儿眼看消息瞒不住了,更何况作为母亲之一的殷冷霜,对这个不太好的消息应该有知情权,眼神黯淡,一脸倦容的月灵儿不急不缓的说道:“若兰和小刀都丢了。”
“啊,姐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殷冷霜心里猛然抽了一下,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明明知道这事从月灵儿口中说出来,绝对不可能是一句玩笑话,只不过她心里不敢相信这个噩耗是真的。
“哎。”
这一声叹息足以证明事情的真假性了,殷冷霜神色凛然的问道:“他们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
月灵儿点了点头,神情落寞,朝门口不停的张望,希望刚踏进门的人能带来好消息。
殷冷霜想起了很多年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件奇事,那年,当地大旱,庄稼都快干死了。有人说,这是当地人不做善事所得的恶果,这事最后越传越邪乎,说最近会出现“仙童托梦”,当地人睡觉时应该注意,并且“和合二仙童”会择日在河中显示肉身,“逆水行尸”,以告世人。
第二天,果然在江面上出现了一排竹筏,隔着老远的距离,一个隐隐约约红白相间的影子泡在竹筏的下方,更为诡异的是,竹筏在一股诡异力道的牵引下逆流而上。当时几个胆大的下河去将竹筏引回岸边的时候,只见到了两巨早已泡得浮肿不堪的小尸体,而且他们的体型、样貌相差无二,分别为一个男童和一个女童。后来有些人将两具尸体浇上油,点火焚烧,烧完后,把骨灰和泥巴和在一起,塑成两个泥娃娃,供在一座庙里。从此当地人纷纷给“和合二仙童”焚香捐钱,这事当时轰动一时。
殷冷霜当时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不过这种小伎俩却瞒不过火眼金睛的爹殷隼。等殷冷霜大了一些后,殷隼这才告诉了她这里面的门道。
这其实是那些骗子们精心设计的一个丧心病狂的局,不惜制造一起灭绝人性的命案。什么“仙童托梦”、“和合二仙童”、“逆水行尸”都是这些骗子事先散布的谣言。
当这些骗子把这些谣言散布出去以后,就开始寻找替死鬼了。正常人家的孩子他们轻易不敢动,行乞的小叫花子是他们的不二人选,这种野孩子弄死也没人找,于是就用**药将叫花子中的一对兄妹迷倒。事先将他俩勒死后,穿上红绿相配的衣服,装扮成“和合二仙童”,将尸体背面捆上竹筏,泡在水里,竹筏下面弄根长长的草绳,一直引到上游,第二天中午,由两个骗子慢慢地在上游拉绳子,其他骗子在河边造势,引来很多人围观。
因为当时河面比较宽,离得比较远,没人能看清这里面的门道,于是两具童男童女的尸体便逆流而上,骗子们混在慌乱的人群里面大呼:“逆水行尸!逆水行尸!”见岸边的人聚多了,就派几个人下河,用剪刀偷偷将绳子剪断,将两具小尸体抱上岸来。
骗子们说这两个“仙童”就是“和合二仙”的化身,已经反复托梦给很多人了,现在是现身说法,大家一定要多做善事!此时,人们对骗子们的话已深信不疑了,这个骗子团伙也狠狠捞了一笔。
殷冷霜将这件往事说完的时候,月灵儿和殷冷霜浑身上下同时汗毛倒竖,冷汗直流,战栗不已。倘若真的发生了这骇人听闻的事,让她们这两个当娘的还怎么活,还怎么对吴永麟这个爹交待,月灵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口中喋喋不休的絮叨:“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千万别自己吓自己。”wWW.ΧìǔΜЬ.CǒΜ
一阵急遽的敲门声在门前响起,声震瓦屋,月灵儿,殷冷霜心头猛然一跳,僵化的小腿完全迈不出去,同时定在了原地。一旁的澹台玉瓶见此情形冲了出去,等他绕过回廊,拔去大门上的门闩时,一个风尘仆仆,带着一脸憨态的黧黑汉子差点和躲闪不及的澹台玉瓶撞个正着。
“你是?”来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只不过澹台玉瓶依然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却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玉瓶嫂子,是我。”
澹台玉瓶粉脸一红,她和吴永麟之间毕竟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这样的称呼并不太合适。只不过她依然从刚刚沙哑的嗓音中认出了对方,对方正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不远千里赶回来的两个孩子的父亲白猿,澹台玉瓶热情的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记,调笑道:“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
“真的?是男是女?”
“也算你小子有福气,又有女儿又有儿子,快去看看他们。”
“啊,哈哈哈。”白猿一阵热泪夺眶而出,口中都都囔囔道,“那得有多疼啊,我对不起她们,其实我这个不称职的男人才是她们的敌人。”
白猿这几个月以来几乎事无巨细的向底下的那些过来人打听到了女人生孩子的整个细节,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他并不急于去探望平平安安的两对母女和母子,她们更需要长时间的休息来恢复这段锥心刺骨的痛楚。
白猿拧了拧眉毛,神情肃穆的问道:“大掌柜在吗?我这里有特别紧急是事情要当面向他禀报。”
“你不是回来看孩子的?”
白猿脸一红,这和刚刚澹台玉瓶脸红的意义自然各不相同,澹台玉瓶也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让白猿亲自跑一趟,并能让一个刚刚做父亲的人压下看儿女冲动的事还要大的事绝对非比寻常。
“灵儿姐在议事厅里面,要不你去那里见见她。”
“也行。”
“哇”“哇”两声婴儿的啼哭在原本阒寂的吴府中听起来格外刺耳,儿女们与远道回来的父亲之间似乎有心电感应似的,白猿在原地踟蹰了一阵,撒了一阵热泪,扭转身子,跟着澹台玉瓶朝议事厅行了过去,只不过一步一回头。
看着双眼红肿,似乎哭过的月灵儿和殷冷霜,白猿内心感慨不已,自己之所以今儿能儿女满堂,多亏了堂上的几位恩人,他刚一迈进大厅,噗地一声跪了下去,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嫂子。”
“这是?”
月灵儿和殷冷霜一时从对方的装束上没认出对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澹台玉瓶提醒道:“他这三个头该磕,他们一家人能有今天,可都是吴大哥的功劳。”
“白猿?”月灵儿和殷冷霜从对方精瘦的身形中立马认出了对方。
澹台玉瓶不置可否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还不过堂去看看你那俩肥嘟嘟的孩子。”
“不急不急。”白猿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两孩子的身边,将他们从头到脚亲个遍。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月灵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凄然之色,白猿已然察觉,又扫了扫旁边的殷冷霜,他隐隐发觉好像发生了某些不太好的事,只不过他觉得最好把当前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讲出来之后再作其它打算。
白猿收敛了一下心神,将澹台玉瓶递过来的一碗不冷不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镇定的说道:“西夷出大事了,那里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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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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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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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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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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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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