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一时之间疑惑于时念现在本该在仙界,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另一方面又因为目前时念的举动而有些说不出的心里发酸。
时念垂眸,眼中没有什么感情的看向景无笙。
她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弧度,而后道:“景无笙,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做错事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呢?”
时念松开了自己手里拿着的匕首,看着景无笙由于身体支撑不住,而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景无笙嘴唇抖了抖,他感受着自己体内飞速流逝的生机与力量,忍不住问道:“念念,你恢复记忆了。”
时念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我从来都没有失去过记忆。”
景无笙不可置信道:“你是故意骗我的。”
时念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好笑似的看着景无笙:“这怎么能说是骗呢?景无笙,我可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失忆了,那只不过是你自己所以为的罢了。”
景无笙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他捂着自己胸口喘息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的质问时念:“为什么?我明明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对我好?”时念嘲讽的笑了两声,她指尖微动,打出一道灵力进了白宁的身体,让对方昏睡过去,而后才继续道:“景无笙,你是指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害死阿宁?还是指你几次三番破坏我现在的生活,还想要害死我的夫君?”m.χIùmЬ.CǒM
时念这声“夫君”出口,在场的两个男人的面色都跟着变了。
白尘是欣喜的,他知道时念这样当着景无笙的面称呼他为夫君,便是在向他表明,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最终选择的人都是他白尘。
而景无笙听到时念的话。表情则立马扭曲了起来,他咬着牙,几欲发狂。
“念念,我才是你的夫君,我们的灵魂是结过契的。”
在仙界,男仙女仙之间结为道侣,都是要去仙界的姻缘石旁请天道作为见证的,而在天道见证过后,他们的灵魂之中也就刻上了属于对方的气息。
时念不为所动,只是抬手就从自己灵魂之中抽出了一抹不属于自己的灵念来。
她莞尔一笑:“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东西我看还是还给你比较好,而且景无笙,我再重复一次,和你结了契的那个时念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跟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属于景无笙的那抹灵念被时念随手扔了出来,然后下意识的钻回到景无笙身体中去了。
景无笙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这会身体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了,他身体里的经脉空空荡荡的,也再没有一丝一毫仙力存在的痕迹。
景无笙觉得,时念或者是白尘这时候想要杀死他的话,那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那抹灵念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以后,景无笙也仿佛是放弃了挣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出露出了一个尖端的匕首,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来。
“这是什么东西?”
时念脸上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我的一截脊椎骨。”
景无笙闻言诧异抬眼,而后有些感叹道:“怪不得可以伤到我,很疼吧?”
景无笙是仙人,一般的灵器根本伤害不了他,但是时念可是女娲后人,她的脊椎骨上附有神力的,自然是可以无视掉景无笙身体上的仙力护盾的。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是时念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取出这截脊椎骨的时候很疼吧。
她漠然垂眸,声音没什么起伏道:“相比起总是活在你的纠缠与威胁之下,这点痛便算不得什么了。”
景无笙听了时念这句话,当即便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他抬头直直的看向时念,问:“你就这么恨我。”
“恨?不,我只是后悔当初为何选了你。”
“哈,”景无笙苦笑,嘴角却在这时候流下了一抹鲜红的痕迹。
他视线转而落到白宁身上,半晌后带着一点笑意道:“念念,很可惜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了,只要阿宁活着一天,那她便可以证明我的存在一天,就算是阿宁现在的肉身上没有我的血脉,但是她的灵魂说到底还是你我二人赋予的。”
景无笙收回目光看向时念,眼神十分的执着与疯狂:“念念,哪怕你不承认,你终究也无法抹除掉我对你的影响。”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时念,妄图从时念脸上找到一丝半点对方因为他的话而心神不宁的迹象。
但是时念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她就那样看着景无笙,直到对方说完自己口中的话。
时念半蹲在了景无笙身前,她精致的面容距离景无笙的脸也只有两掌的距离。
时念身后,白尘看着这一幕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念念,你别听他胡说,阿宁就是我们的女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尘害怕时念会因为景无笙的话而心里起了什么疙瘩。
时念回头安抚的冲白尘笑笑,而后又转头看向景无笙,目光十分冷淡。
“景无笙,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女娲后人。”
景无笙闻言眼神闪了闪,他当然记得这一点。
上一次就是因为他忽略了这个条件,才害他信了陆染的鬼话,害死了阿宁,逼死了时念。
因此在时念死亡的那一百多年里,他是有重新了解过女娲后人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的。
他知道女娲后人是上古神族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支血脉,她们的命运和三千世界的命运相连,轻易之间并不会出世。
时念好整以暇的看着景无笙,语气平淡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女娲后人和其他人所孕育的孩子,其实只是为孩子准备了一个肉身罢了,但是孩子的灵魂却完完全全是由女娲后人自己一个人孕育出来的。”
时念欣赏着景无笙渐渐变得不可置信的神色,继续说着刺激对方的话。
“所以呀,景无笙。认真说起来你和阿宁之间的联系也唯有她上辈子所用的那个身体罢了,既然上辈子的阿宁已经被你害死了,那这辈子的她不管是肉身还是灵魂,可是真的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而且,”时念站直了身体,有些嘲讽的看着景无笙,嘴里继续道:“现在若是真的比较起来,师兄他和阿宁之间的关系,可远比你上辈子和阿宁之间的关系要来的亲近。”
景无笙红着双眼问:“为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安慰自己,白尘是在替他养他和时念的女儿的话,这会在听了时念对于女娲繁衍方式的解释之后,他便有些接受不能了。
时念勾了勾唇角,回答了景无笙的问题:“之前阿宁被你害的掉进了斩仙池,灵魂被挤压的碎了一大半,是师兄把阿宁的灵魂放在了自己的灵魂之中,蕴养了那么长时间,才最终修补好阿宁的灵魂。”
“在此过程中,师兄的灵魂便不可避免的和阿宁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所以呀,景无笙,师兄他不单是阿宁肉I体上的父亲,他更是阿宁灵魂上的父亲。”
时念说完,忍不住回头看了白尘一眼,两人双目相对,俱是下意识的笑了。
白尘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白宁,也忍不住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脸,显然时念口中所说的消息很是让他开心。
而相比起白尘的开心,景无笙整个人就一下子沉寂下去了,他双眼有些发呆的看着陆染,俊美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显然还有些不能接受时念口中所说的事实。
良久后,他才叹息似的问时念:“你要杀我的话,就请尽早动手吧。”
他笑道:“也算是还了我上辈子对你和阿宁的亏欠。”
时念这时候已经走到白尘身边去抱对方怀里的白宁了,听到景无笙的话,她颇有些诧异的回头问景无笙。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次轮到景无笙有些诧异了,他嘴巴张合几下,问道:“你不杀我?”
时念似乎是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杀你,景无笙,相比起直接送你去死,我果然还是觉得让你看着我和师兄恩恩爱爱活一辈子比较好。”
她挑眉,“不这样的话,也实在是难以报答你几次三番从师兄身边掳走我的‘恩情’。”
景无笙心中突然有些恐慌,他不由追问时念,“你想做什么?”
时念微微一笑,“当然是让你好好活过这一生啊。”
她话音落,景无笙便只觉得他的意识在这一瞬间模糊了起来,而后等他再次清醒,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凡人城池之中。
他略有茫然的从自己藏身的那处街角走了出来,然后便被一队突然冒出来的黑衣士兵给抓了起来。
他想要反抗对方,却发现自己这会的身体根本就像是一个孱弱的凡人。哪里还有之前仙界威名远扬的西方天帝的样子。
他被那群人用绳子绑了起来,而他的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如他一样的凡人男性。
通过自己身后那群男人的讨论声,景无笙搞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这是被时念送到了玄天界某个凡人小国之中,而这个小国这会正在同另外一个国家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要被送到战场上当炮灰去的。
而就在景无笙被这群士兵抓住的时候,玄天宗内,白尘略有些担忧的看着时念。
他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时念:“念念,你放他自由,要是被他找到机会翻身了怎么办?”
时念安抚的看了白尘一眼,解释道:“师兄放心吧,他心口中了用我脊椎骨做的那本匕首的攻击,灵魂早就脆弱不看了,这一世活完之后,他便真的没有下一世了。”
“而且,这玄天界的天道也已经被我封锁起来了,钥匙就刻在他的灵魂之中,什么时候他死了,什么时候玄天界的封印才会打开。”
“再不济,我也会一直等到他死亡之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白尘闻言放下了心来,却还是有些疑惑的问时念:“那念念何不直接杀了他,那样不是更放心?”
时念垂眸,神色有些异样,半晌,就在白尘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开口道:“我答应了一个人,要让他生不如死。”
白尘好奇问:“谁。”
时念笑了:“我自己啊。”
白尘:“……”
白尘没多想什么,他只以为时念是在逗自己开心,便也略过这件事情不提了。
只他看了神识扫过另一件屋子里的白宁,确保对方还在睡觉之后,便极为顺手的又在自己和时念所住的这件木屋里布了一个隔绝法阵,而后他湿热的温便落在了时念耳畔。
诱哄的声音:“念念不是说要让他看看我们是有多恩爱吗?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抓紧时间。”
时念有些害羞的看了白尘一眼,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白尘得寸进尺:“念念,我想看看你的原形。”
他指的是时念的女娲形态。
时念有些惊讶看白尘,她犹豫道:“可是师兄……”
她话还没说完,便又被白尘给打断了。
“我是蛇妖,念念勉强也算是蛇妖,我们……”
白尘顿了顿,而后便直接化为自己的原形,一条银白色的大蛇。
白蛇在床榻之上游走着,很快便缓缓缠绕到了时念的身体上。
时念脸越发的红了起来,但她到底还是没拒绝白尘的亲近。
满室春色关不住。
……
时念最终还是做到了她口中所说的一切。
景无笙死于他来到玄天界之后的第七年,他失去了修为之后,沦落到凡人界但一时之间又根本改不了自己身上的习性,在凡人界里很是吃了一番苦头。
他被人送上战场当过炮灰,挨过饿,受过背叛,曾混出过人样,但最终这些也都被人从他手里夺走。
但就算是他的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他还是要听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歌颂着那玄天宗的白尘尊者和时念尊者夫妇二人是有多么恩爱,他们二人的女儿白宁又是多么的善良可爱,乖巧懂事。
在熬了七年之后,景无笙终于忍不住了,他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面超北方自尽于玄天宗所在的方向。
死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白尘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他的。
但是,是他自己弄丢了这一切。
而在景无笙的灵魂彻底死亡的那一刻,远在玄天宗的时念微微抬头看向了景无笙所在的方向,而后她便又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温柔的看向了白尘。
……
在景无笙死亡之后,念念一直在这个世界待到白尘的修为没有办法再前进,寿元也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又和白尘约定了来生,而后随着对方一起闭起了死关。
而当念念闭上眼睛之后,她本以为自己会回到当初和时念遇到的这个世界的界域之外。
但是她却没想到,自己再睁眼的时候,却是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处很是狭小的空间,念念此时正和另外一些人挤在一起,这些人似乎很是紧张,念念可以跟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身体正在不停的颤抖。
周围的环境有些黑暗,因此念念一时之间还无法分辨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她只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然后一个先前被她忽略掉的声音便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哐哐哐!”
那似乎是铁门之类的东西被什么存在撞响的声音。
而伴随着这个声音,时念听到自己耳边有一个娇弱的女声小声抽泣着。
“怎么办,它发现我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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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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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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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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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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