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番景色简桃无暇欣赏,凭着脑海里丝丝记忆一心直奔村长家。
桃李村没有赤脚大夫,平日里村民们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硬生生地忍过去。只有严重些的才会去找村长借牛车,拖到隔壁小镇上的医馆瞧一瞧。
不过她这一路奔跑,遇见不少扛着农具的村民,也引起不少注目。
恍惚间倒是让她想起前世的开心小镇,乡亲们也是这般早早下地干农活,蓦地心中生出一丝亲切感。
可这会儿她又没法停下来打招呼博取个好印象,毕竟隔壁小破屋的流浪哥正等着她救命。
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村长家自然也不例外,简桃也顾不上礼仪早饭不登门,抬手就对着院子大门一顿猛拍。
咚咚咚——
“村长叔,村长叔在家吗?我是简桃,想借您家的牛车。”
她这番嚷嚷免不了又引起周围村民的注视与议论,直接选择无视。毕竟在这里多耽搁一秒,她家的流浪哥就多一分危险。
“来了来了,桃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村长一打开门就看见简桃泪眼婆娑,满脸焦急,顿时就心软了三分。
“村长叔,求您救救玄郎哥,他烧得好厉害,再不请大夫会死的!”
说完又狠狠地挤着眼泪,那好似天塌的模样看着更可怜了,简桃继续哭道,“村长叔,您是知道的,我们遭遇相仿,将彼此当做同伴,我是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了,求您救救他!”
“好好好,我这就去牵牛车。”
眼看村长转身就要进屋,简桃一咬牙,拉住对方胳膊跪求道,“村长叔谢谢您!!我可不可以再借些钱?就只是看病吃药的,等过两日我就还给您!”
借了牛车又借钱,只怕她这番举动又要惹人非议,可是没有钱就算借到牛车也不管用,看病吃药哪样不要钱?
她知道有些难为村长,可对方是她唯一有可能借到钱的人,更是唯一有可能愿意伸手救谢玄郎的人。
死马当活马医,她只能再赌一把了!
“村长叔,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为难,可您是我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也只有您最是怜悯我和玄郎哥的,若连您都不管了,他就必死无疑了,求村长叔救救玄郎哥吧!”
“你这,唉——”村长叹了口气,有些犹豫。
他当然知道看病吃药得花钱,还可能花不少钱。可谁家都不富裕,更何况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若他真的将钱借了出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于是,他偏过头朝院子里看了看,想让简桃主动放弃。
!!!
眼见村长撇过头且面露为难,简桃心里一沉,难道她的流浪哥真的没救了?
“看什么看?你还不赶紧牵牛车拿钱?”院子里蓦地响起一声呵斥,声音有些苍老又气势如虹。
“是是是,儿子这就去!”村长吓了一跳,顿时惶恐道。
见村长离开了,简桃站在院门口,好奇地伸头往里瞧了瞧。
院子还挺大的,墙边还栽了棵歪脖子树,光秃秃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倒是堂屋口坐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的。
“桃丫头进来坐。”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听着很和善。
简桃擦干眼泪,拱了拱手道,“那打扰了!”
既然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长辈邀请,她必定推辞不得,况且活到这把年纪的看事通透的很,装模作样地客客套套反而惹人讨厌。
简桃落落大方地走进院子,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老太太,再次拱手作揖道,“多谢村长奶奶慈悲相救。”
礼多人不怪,嘴甜人讨喜。
“哈哈哈——几年不见,你这丫头倒是与小时候不一样了,胆子大了些,话也多了些。”
“!!!”
简桃心里有些吃惊,果然这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就凭她一句话就看出她与小丫头的不同来,莫不是练出了火眼金睛?
她心里哂笑着,就是不知道这老太太是话里有话,还是随便感叹了两句?
“我,我刚刚太着急了,还请村长奶奶不要见怪!”简桃顿时憋红着脸,两手交握,看起来有些无措与慌张。
“老太婆子就是随口说说,你这丫头心思咋这么多呢?”
老太太微微叹着气,显然心生感慨,只听她继续道,“当年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亏欠得实在太多。”
“村长奶奶别这么说,我……”
简桃想说不要紧,可她毕竟不是原身小丫头,哪怕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当年满村子村民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挺无耻的!!
而且小丫头还刚刚失去了母亲,这样子做实在显得过分自私冷漠。
“那些违背内心的话就别说了!”老太太抬手阻止道,又轻轻握住简桃的手,似是百感交集。
“大概是人老了,就喜欢想起从前的事情。这人呐,千万做不得孽,否则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
简桃沉默了,竟不知要如何接话。
老太太也不在意,反而拍了拍简桃的手背,满脸和善道,“你村长叔将牛车牵出来了,赶紧带人去瞧瞧病,哪天有空了再来找老婆子说说话。”
简桃扭头看了眼牛车,再次对着老太太躬身道谢,然后跟着村长叔上了牛车。
赶牛车的是村长的大儿子李长生,又高又瘦还皮肤黝黑,牵牛绳的那只臂膀微微弯曲,隆起健硕的肱二头肌。
简桃就那么随意一瞧,就知晓这人必定是家中干农活的一把手,还安安静静的不说话,想必村里不少人赶着上门说亲。
......
山路崎岖,颠颠簸簸,终于到了小破屋。
简桃跳下牛车就引着村长和李长生往屋子里跑,谢玄郎还是跟她离开前那般躺在草垛子上,满面通红。
“玄郎哥?玄郎哥?”
简桃焦急地喊了两声,又将谢玄郎额头上的破布重新打湿再拧干敷上,只见后者微微睁开眼睛,却又在下一瞬闭上了。
“村长叔,麻烦帮忙抬他上牛车!”
村长也知道耽搁不得,便朝李长生喊道,“长生帮忙。”
只见李长生二话不说,双臂一抄,独自将谢玄郎拦腰抱起冲向屋外。
简桃顿时目瞪口呆了,只感觉一阵疾风从脸颊旁狠狠地刮过。
她不由自主地跟上,又一次将视线瞥向两坨鼓起的肱二头肌,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人体苹果粉碎肌,无限循环播放。
嘛呀——这位哥哥不好惹!
......
看着谢玄郎仰躺在牛车上,浑身冻得瑟瑟发抖,简桃心里愈发担忧。她怕冷热交替会加重病情,于是向村长告罪一声,不顾礼法将人揽进怀里。
“桃丫头,你这样抱着他于礼不合!这么多人看着,你的清白只怕又要被拿来说事儿。”
“谢谢村长叔,您说的我都知道!”简桃莞尔笑道。
“可有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比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被大家说几句闲话又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简桃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豪情,颇有壮士断腕舍己救人的悲壮之意。
更何况,流浪哥是她的对象,搂搂抱抱咋啦?
“你这......”村长顿时哑口无言了。
倒是赶牛车的李长生闻言扭头往后看了眼,简桃蓦地对上那道探究的视线,心里有些怯懦与慌张,好似她的真实想法被看穿了一样!
呃——还是别对视了,免得这位哥哥以为她在挑衅,一言不合就要夹爆她的脑袋!!
简桃匆匆地低下头,一心一意地扑在流浪哥身上。又怕对方烧坏脑子,便一直用那块破布冷敷着,心里顺便默默地祈求着上苍。
她不信神不信佛二十余载,然而此时此刻却只能将谢玄郎的性命寄托在这封建迷信之上。
......
李长生将牛车赶得又稳又快,很快就到了隔壁小镇,一进拱形大门便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热闹。
待牛车赶到医馆,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病人,坐馆大夫也很快就替谢玄郎诊过脉。
“你们若是再晚来一步,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了。”
坐馆大夫感叹道,手里赶紧写好药方子,继续道,“小童,赶紧替他们抓药,熬好了就让这后生喝了。”
“多谢陶大夫,多谢陶大夫。”村长连连作揖道谢,又赶紧付了诊金与药钱。
“李村长莫同老夫客气,救死扶伤乃是职责所在。”
陶大夫捻着小胡子,看向内堂继续询问道,“那小丫头看着好生眼熟,可老夫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她是简枫的姑娘,几年前她娘病重,还是您给瞧的。”
陶大夫蓦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道,“我记得那丫头!着实可怜!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这般模样?”
村长心里顿时羞愧不已,面红耳赤的,好似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嘴里只能干巴巴道,“这丫头确实可怜。”
陶大夫似是没瞧见村长的窘迫,自顾自话道,“没想到这小丫头与她夫君感情甚笃,老夫行医这么多年,那些日子艰难的差不多都是放弃看病的。”
“......”他们不是夫妻!
村长想解释,却又插不上嘴,只听那陶大夫继续道,“不过她也就是遇到你这样心好的村长,否则这会儿指不定......不好意思,病人来了,李村长请自便。”
见那絮絮叨叨的陶大夫回到坐诊大堂,又继续捻着小胡子替人诊脉,村长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自嘲。
他这样就算是心好吗?不过是想减轻当年犯下的罪孽,好让自己的心里少些愧疚罢了。
......
谢玄郎喝过药退了热,便离开医馆回了小破屋。
“村长叔,长生哥,谢谢你们!明日我就去替你们干农活,还有那十五文看病的钱,只怕要麻烦村长叔多等我两日。”wWW.ΧìǔΜЬ.CǒΜ
“不急不急。”村长连连摆手道,“你这小身板可千万别来帮忙,免得累坏了我又得拉你去镇上看病。”
“好生照顾谢玄郎吧,钱的事情也不着急,等日后你们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倒是村里人都瞧见你抱着他,我明日再好好替你解释解释。”
话音刚落,村长就催着李长生赶着牛车回家了,简桃想再次道谢都没来得及。
看着村长父子离开小破屋,简桃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的。
不管以前他们是如何对小丫头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得牢牢地记住这份恩情。
都是靠天吃饭的平头老百姓,除了勤劳的耕作,根本没有其他生计来源。因为帮助他们而耽搁一日农活,明日还不知道要做多少才能补回来。
简桃心里过意不去,却也知道村长说的是实情,这具身子太瘦了,实在不宜太过劳累。
“不如明早上山去,看看能不能再捡些野菜?”简桃靠在墙边环抱着双膝渐渐闭上眼睛,嘴里还时不时嗫喏两句。
可此时已累到睡着的简桃并不知晓,又有一场流言蜚语正往小破屋逼近,而且还来势汹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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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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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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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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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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