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小姐如是说,接着就坐在一边,让方才叫雯娘的小姑娘在旁边点上一支香。
“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就一柱香为限,你随便绣什么都好,过不过关我说了算。”
雯娘为她捏了把汗,也不知道这个傅姑娘能不能达到小姐的要求,小姐天分极高,十三岁就开始管理绣坊了,南北的刺绣她都精通,且集各家所长,普通人的刺绣怎么能入的了她的眼呢。
傅晚晚没有拒绝,神色坦然拿起绣棚,穿针引线后,开始绣了起来。
她动作行云流水,一针连着一针手舞动地飞快,不一会儿,一张花样便绣好了。
雯娘凑近一看,惊讶地叫出声:“呀!真可爱!”
“这是什么?”
小姐看了后不解地问道:“从来没见过。”
只见绣棚中一只生动可爱的动物,浑身只有黑白二色,模样憨态可掬,喜庆活泼,坐在地上抱着青翠的东西啃食。
爪子和身体都胖乎乎圆滚滚,眼睛那里是两团黑色的绒毛,显得呆萌可爱,中间却还能看清熠熠有神的眼睛,用的是反光的丝线,可以清晰看到两个绿豆大的小眼睛。
用的是最精妙的苏绣,活物也几乎绣得以假乱真,针脚藏地也很好,几乎看不出来痕迹。
刺绣讲究——平、齐、和、光、顺、匀。
每一处她都在点子上,绣完一张图,整个帕子顺展无褶皱,图案精细边沿也齐整没有露出线头,整个绣面颜色布局也很好,绣色设计排布非常顺眼,线与线之间疏密适宜。
简直挑不出错处来,这手艺非炉火纯青不能达到。
阮尺红说不出来话,她自诩刺绣天才,苏绣,湘绣和蜀绣等等无不精通,可比起眼前的人来火候还是差了一些。
她有些自尊心受挫,但又高兴了起来。本以为这人是来故意找茬的,结果还真的本事不小。
于是真诚才真诚求问她,绣的是什么东西。
傅晚晚看着方才还跋扈焦躁的小姐现如今顺着毛虚心问她,觉得好玩,看来她心眼确实不坏,就是人太急躁了些。
傅晚晚解释:“这个在我家叫做熊猫,是蜀州特有的动物,别看它长得可爱,攻击力十分强,所以那里人称它为食铁兽,最好别碰。”
阮尺红思路活络了一下:对啊,以往人们对绣样儿的思路只局限于花鸟鱼虫,要不就是水榭楼阁这样的建筑,美则美矣,就是太常见,有些落于俗套,这样画面就不灵动,失了灵气,所以再怎么绣出花来,也没有春季那股生机盎然的劲儿来。
人们就是老思路限制住了,若是再加上应景的动物的话,便能打破僵局,绣出真正的春季百景图了。
她轻咳一声,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酡红:“刚才是我唐突了,你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少女不似方才那么凌厉,如今放下架子,艳丽的脸上流露了些稚嫩的憨态。
“我叫阮尺红,你叫什么名字?”
傅晚晚放下绣棚回道:“我姓傅,叫晚晚。”
傅晚晚,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但是她不再做想,现如今她最关心傅晚晚的去留。
这样好的人才可不能流失浪费了。
阮尺红扯了扯傅晚晚的袖子:“你这样好的手艺,就是大内也去得,怎么会留在我这小小绣坊?”
难不成还真是个淡泊名利,不拘泥于世间俗物的世外高人?她不大相信。
靠着系统一目十行才熟练掌握刺绣技巧的傅晚晚摸了摸鼻子:“皇宫内苑岂是等闲人能去得的,再说我家就在鱼肚村,家里尚有老弱病孤要照顾,不方便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话是真的,而御春堂远离喧嚣的闹市,开辟绣坊于城郊,这里方便她们的人喂蚕抽丝,地方也能施展地开。
说着又补了一句:“再说这御春堂藏龙卧虎,我选这里也是奔着咱们‘御尽春风’的美名来的,阮姑娘你手艺精湛,宫里那些老师傅绣的东西哪里有你的半分灵巧。”
这话说到了阮尺红心尖上,她向来高傲,以自家手艺和御春堂的鼎盛的事业为荣。
抿嘴轻轻一笑,更衬得人比花娇。
“看不出来,你嘴还挺甜的。”
于是又扯了扯她的袖子:“你跟我来。”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雯娘,雯娘也跟着一道走了出去。
“这里是蚕房,绣坊里大部分的丝线都来自这里,有专门的匠人培育。”
一个温暖精致的琉璃棚里阮尺红如是介绍:“很多绣娘都是从这里开始入门的。”
雯娘悄悄道:“每个绣娘刚进来,小姐都会让她们来这里历练,磨练心性后才步步进入绣工院里。”
阮尺红轻咳一声:“这是规矩。”说着再次瞟向傅晚晚:“你也不例外。”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过几天,我就会让你进入绣工院里,不然……会有人说闲话,也对绣娘们心态不好。”
傅晚晚点头,阮尺红将她周身扫视了一圈后,眉头皱得更深,终于忍无可忍道:“雯娘,一会儿你去给这位傅姑娘另拿一身衣裳,就取那件月牙色的月华裙,锻纹锦的,上衣是用绒线绣的团花,裙子银线绣得云纹压脚裙边。”
雯娘习以为常:“知道了,小姐,一会儿我就领这位傅姐姐去换衣服。”
傅晚晚本来想拒绝,她很满意自己的衣裳,也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换来换去。
雯娘拉了拉她的胳膊:“别的事都能商量,千万别在这个上面触霉头。”
她便默不作声,不再说什么。
阮尺红接着道:“贵妃娘娘的百景图确实很令我苦恼,我也希望你能尽快与我一同商榷一下,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阮尺红再次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有很多奇妙的构思与想法,我觉得你能帮到我。”
这变脸也忒快了,刚才在门口还说自己不懂刺绣呢。
阮尺红带她参观了绣工院,这里的绣娘与工人都在忙碌,有条不紊地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
“这里就是做工的地方,寻常的绣娘不能来这里,都是大师傅和我才能来,就是雯娘恐怕也得等两年才能正式来这里,不过你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等从蚕房出来,就可以被直接来这里,这个你也不用有压力,都是有绣娘手艺精湛被破格提拔直接进入大工房的先例的。”www.xiumb.com
阮尺红问道:“你意下如何?”
傅晚晚揣着手:“既然小姐都安排好了,我当然没异议。”
阮尺红仰着下颔,精致而尖小的下巴微微抬起,冲着她示意一旁的笔墨:“你带契书了没有。”
傅晚晚掏出那张契纸,给阮尺红过目。
阮尺红有些疑惑:“你只做短工?不签长期的?”
这人真的是正常的么?这里可是御春堂啊!生意遍布大怀各地,南北通吃,桃李遍天下,就连那宫中的臣子甚至娘娘都与她们有生意往来。
这地方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她一开口就给了大师傅的位置,多少人为这个位置争地头破血流,她这是在瞧不起自己吗?还是说以为自己的提拔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你可想好了,别后悔!”
傅晚晚淡淡点头:“我想好了,我家中有人要照顾,不能在外停留太久,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去长留一段时间帮他调理身体,所以不方便久待,小姐厚爱我明白,这无可奈何的事,还请您见谅。”
关键,系统给的任务各不相同,她得到不同的地方不停倒腾,就干脆签个短期合同这样比较方便。
听她这么说,阮尺红也不再计较。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签字画押吧。”
于是两人一人手持一份契纸,分开做事去了,临走前她给傅晚晚留下了雯娘帮着傅晚晚熟悉环境和地方。
顺便,换了衣服。
那件衣服一出柜子,傅晚晚就感到了刺眼的华丽。
整个衣服都仿佛在说:我很贵。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傅晚晚有些惊恐,她又不入宫选秀当娘娘,穿地这么华贵干什么,干粗活?
雯娘“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呀,别担心,也别太有压力,小姐的要求你照做就是了,千万别惹恼了她。再说这是小姐做的不太满意压箱底的衣服,平时也会拿来打赏,这可难得了,小姐的绣工可是很罕见的,这些在她眼里些有一点点瑕疵的衣服,在外面许多小姐抢着要呢。”
傅晚晚小心拿起这件衣服,再看看自己的,也难怪她那时对自己这般嫌弃,对比一下,自己穿得果然像个乞丐。
衣服上的团花图案精美,若不是亲手触碰,简直就像哪位大师亲手画上去的一样。
果然恃才傲物也是要有资本的,人家的本事不比自己有系统开挂加持,可是正儿八经从小练出来的,还有奇高的天分,不是自己比得了的。
雯娘推了推她:“去试试,看看大小合不合适,正好我能帮你改改,别的我不敢说,改衣服我可最在行。”
傅晚晚将衣服穿上身,发现阮尺红的身形与自己差不多,但自己不比娇养长大的小姐身材圆润,有些偏清瘦,穿上有点宽松。
雯娘看了看后也点头:“嗯,很合适,就是腰有点大,我给你改改,明天你就穿着这个来,到时候……也没人笑话你品味低啦。”
她后半句明显开着玩笑,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显得特别可爱活泼。
说着她取出针线,和一把小剪刀,蹲下来直接帮傅晚晚改衣服,她在衣服腰线那里剪了个小口子,去掉两边多余的部分,用线飞快缝好,不一会儿的功夫,衣服已经跟贴身,就像量身打造的一样。
改过的地方严丝合缝,浑然天成,针脚绵密,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改造的痕迹来。
这里果然藏龙卧虎,她说的真不错,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这样厉害,难以想象阮尺红的实力有多么恐怖如斯。
“好啦,明天你就再早一点来,我在隔壁村里住着,你是鱼肚村的吧,我在绣坊门口等你,到时候我带你认识认识人,熟悉做工流程。”
傅晚晚答应了之后,告别了雯娘,穿着的衣服却忘了脱,一路上总有人频频回头看着自己,自己搭牛车的时候,伙计连连问了自己好几次,是不是要坐自己的车,再三确认后才让她上了自己的车。
一路上,腥风血雨。
路人撞树的也有,撞人的也有。
傅晚晚还在好奇,这是捅了碰瓷的人的老巢了吗?
傅晚晚再次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回家时,团团和长风呆愣在原地没有直接扑过来抱住她。
两个人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玩着泥巴,灰头土脸地抬头一看。
只见衣袂飘飘,一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正喊着他们的名字。
淡蓝的长裙衬得她腰肢纤纤,笑起来温柔动人,像月光化成的人。
他们惊了。
天,这是仙女下凡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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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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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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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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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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