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看前面。”
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前面那辆三卡好好地开着开着,不知咋的就开到路外去了,哗啦啦冲进了路一侧。
路的这边是茂密的树林,特别那些荒划蔓藤足有一人高,三卡就好像一只笨牛的头扎进浓密的草丛里去了。
司机喊了一声:“快救人!”然后推开驾驶室门就跳下去了。
我和黑皮旦也跳下车,向三卡跑去。
三卡钻进草丛很深,而且上面挂下的枝枝叶叶的将整个朝天的车厢都掩住了。司机大叔跑到车厢后屁股就先大声问:“牛宝,你没事吧?”
他们开车的相互都认识,三卡司机原来叫牛宝。而我和黑皮旦则紧急寻找杨真实,这小子起初是朝前坐在车厢里的,后来就躺了下去估计找起瞌睡来,三卡猛然开出路外,他在车厢里有没有受到撞击?
我们虽然恨他,但遇上前车出车祸,救人是每个人的本分,再说这个仇也不算那么大,顶多就一万块钱的问题,我们此番来找杨护尊也无非想搞清楚,我们的大力是怎么得到的,又是怎么消失的,并不一定要跟他死磕。
所以一见三卡出事,我们还是先关心杨真实的安危。
黑皮旦和我一左一右,一边撩开掩着车厢的枝枝条条,一边喊着杨真实,希望听到他的回答。
但没听到杨真实的回应。
等我们把盖着车厢的枝条全撩了一遍,发现车厢里是空的,没有杨真实。
黑皮旦从枝条缝隙里看着我,吃惊地说道:“杨真实不见了,会不会掉下去了?”
“对呀,肯定掉下去了,刚才车是开着开出路的,惯性很大,说不定他被甩出去了。”
我也替杨真实着急,也许他正躺在车厢里四脚朝天的睡得舒服,迷迷糊糊间通一下就摔到不知哪个地方去了,树林里那么茂密的草,摔下去一般摔不坏,但如果他自己不爬出来,别人根本找不到的。
“杨真实,杨真实,你听到了吗?”我和黑皮旦扯着嗓子喊叫着。
这时司机大叔在喊我们了:“来来来,到路上来。”
我们正要拨开草寻找杨真实呢,听到司机叫我们,不知什么事,连忙跑上路面。
司机大叔脸上很不好看,他指着这辆钻在草树中的三卡,低声对我们说:“牛宝也不见了。”
黑皮旦问:“三卡司机不在驾驶室里?”
“不在。”
“可能也被甩出去了吧?”
司机大叔摆摆手,叫我们回到面包车里去。
黑皮旦茫然地问:“大叔,他们两个一个都不见,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伤,我们找也不找了?”琇書蛧
司机不说话就回到车上去了。
黑皮旦看着我问:“我们是不是找找他们?”
我低声说:“既然大叔叫我们回车上,我们听他的吧,他肯定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讲的。”
等我们上了车,司机关紧车窗,对我们说道:“现在我要倒一倒,你们不要问我为什么,一会儿我才告诉你们。”
然后司机大叔就把面包车往后倒了。
我和黑皮旦更是莫名其妙,但也不好问什么,反正司机大叔挺神秘的,他在搞什么名堂?
面包车一直倒了两百米左右才停下。然后司机就跳下车,在下面向我们招手。
我们下了车,司机用手一指路一侧,却不说话。
这里不是树木草丛,紧靠路边确实有一簇浓密的草蔓,但草蔓后面就是一道向下的坡了。
我们扒开那些草蔓,不由得异口同声喊出来:“杨真实?”
只见杨真实正急急地向着坡下跑。
黑皮旦骂了一声:“妈的,玩金蝉脱壳呀?”然后向我一招手,“我们追!”
司机大叔却叫我们别追,何必追呢,你们不是去找杨护尊的吗?又不是找杨真实。
“可是他肯定往他叔叔的养鸡场那里跑,要先给他叔叔报信吧?”黑皮旦猜测道。
我立刻说他有手机,可以跟杨护尊通话的,他这样跑是怕我们对他不利,不一定是去养鸡场,只想逃得远一点,什么事都不管了。
司机大叔认为我说得对,杨真实刚才趁一个弯道我们在后面还没跟上来,看不到前车,而且三卡速度较慢时跳下去了,跳进草蔓里然后滚下坡,爬起来再跑。
“可那个牛宝呢?”黑皮旦问司机。
“呵呵,牛宝嘛也跑了,你们可能觉得他出车祸了,其实是他故意把车开出路外,钻进草里去,他是看好位置的,这样钻进去,不会撞在树上,而且刚钻进草时他就刹了车,我看了一下,那个驾驶室没有被草给缠住,他可以很轻松从里面钻出来,过一会也可以很容易再钻进去,把车退出去。”
我惊讶地问:“牛宝为啥要这么做?他是寻开心吗?”
“不是寻开心,牛宝是误会了,其实我这辆车跟着他后面,他是心里有数的,一定是杨真实刚才跟他说了,后面车里的人是跟踪他的,说不定他还把你俩说成是要绑架他,害他的,牛宝一听这样严重也吓坏了,然后杨真实就出了这个主意,过弯道时慢点,在后面车上的人望过来看不见时他要跳车。那么牛宝就说你跳下去了我怎么办?杨真实说你在前面搞个假的车祸,把车扔下跑掉,只要把钥匙拨走,他们也开不走你的车,他们找不见我,你又不见了,就只能回头了。”
我和黑皮旦不得不佩服司机大叔的分析能力,这个推论让人心服口服,杨真实跳车逃了,是我们亲眼见到他在这里往下逃,司机牛宝不见了,我们也见到三卡钻在路外草丛里,确实如果往后倒车,是可能退回路上的,牛宝对这段路很熟悉,假车祸伪装得蛮成功的,但很不幸的是我们乘的车是个老司机,能力更强,也更有责任心,认为杨家叔侄这么骗外地青年是不厚道的,所以他支持我们向杨护尊讨公道。
“大叔,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黑皮旦问。
“你们放心,我再不用跟三卡走,直接带你们去养鸡场吧。”
我们鼓掌欢迎。
面包车继续向前开去,到了三卡开出去的地方,忽然嗤溜一声,有个人从路边草里钻出来,向面包车扬起手。
司机把车停下,叫道:“牛宝,你到底搞什么鬼?”
牛宝跑到我这边,我摇下车窗,他在外面问道:“你们是去找杨护尊的吧?”
我点点头说是。
牛宝摆了摆手说:“你们还是别去了,杨护尊不在那里。”
我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你知道的?”
“是刚才杨真实告诉我的。”
“他的话不可信。”
“是这样的,他说他叔叔骗了你们的钱,他自己也很羞愧,说这都是他叔叔的鬼主意,其实他叔叔不在那个养鸡场,现在藏在山下。”
“哪个山下?”
“就是杨真实跑下去的地方。”
我似乎明白过来,“你是说,杨真实故意跳车往下跑,是想叫我们跟他下去?”
牛宝点点头,“是的,他叔叔就住在下面山沟里。”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偏要用跳车来引我们?”
“不这样不行啊,他如果直接把你们引到他叔叔那里去,叔叔会骂他,他现在往下跑,也不会去见他叔叔,只给你们引个路,还是要你们自己去找的,不过你们跑下去,就可以看出点苗头来,一定会找到他叔叔的。”
黑皮旦在后排听到了,嘴里骂一声:“狗屁的杨真实,真不爽快,早知道这样,跟我们稍微讲一下就好了,现在我们的车又要退回去?”
这时我发现老司机的眼睛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我就问他:“大叔,你看呢?”
“依我看,既然杨真实说他叔叔住在下面山沟里,那也行,我先带你们到养鸡场转一转,你们也可以见识一下杨老板的养鸡场规模,回来时再从刚才杨真实跳下去那地方追下去吧。”
牛宝好像着急地催道:“等你们去过养鸡场再回到这里,杨真实早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你们还怎么追?”
“不要紧,坡下那条路,还是很好找的,他们肯定找得到,不用杨真实带路了。”
老司机说着发动车向前开去。
面包车开出不到半里路,司机就提醒我们观察一下后面,我从后视镜里早就看到那辆三卡以迅捷的姿态倒回路面,易如反掌,说明既没有开到坑里,也没有被草草树树的给拦住拖住,牛宝钻进驾驶室一发动,挂倒档,稍稍一踩油门就上来了。
我不由夸道:“真是好身手哇,牛宝作弊也那么完美。”
黑皮旦说,这个局可以给满分,真实不真实,牛宝倒挺牛。
我说还幸亏了大叔看穿了是个局,不然我们两个小年轻的真以为出大事了,乘客真实失踪,司机牛宝无影,都被狼叼走了吗?
司机大叔说:“没碰上你们之前,我还不了解这个杨真实,现在看来他和他那个叔叔实在也上不得台面,竟然玩这么一手虚的,我都替他们害臊,男子汉大丈夫嘛,做错了就应该大大方方站出来道歉,以后不要做这种骗人钱财的事了,做点正当工作,就像我没别的本事,开开车也是凭劳动吃饭,做得堂堂正正,决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他们不是君子是小人哪。”
我和黑皮旦连连为司机大叔点赞。
面包车终于开到了养鸡场。
好家伙,这里的规模比我们见过那个大多了,但也都是清一色的草棚子,成一排大概有三百米,这样大的棚子得养多少只鸡,基本万计吧,可见杨护尊曾经也确实正正当当创过业,只是可能种种原因养鸡无成,反而欠债,现在鸡不养了,搞小骗局了。
黑皮旦说我们不用下车吧,养鸡场就那么个壳,又不是旅游景点没啥可看的。
这时司机大叔指了指草棚子,叫我们去最尽头那边瞧瞧。
我从他眼里看出一点意思,就和黑皮旦下了车。
一阵风刮来,我打了个喷嚏,问黑皮旦你闻到什么味没有?
黑皮旦惊讶地说闻到了,好像是烧酒?
我点点头,“烧酒,是糟烧酒,这种酒香能飘一里远。”
“这么说,这里有人在喝酒?”
我们心里有数了,这里果然有人!
一定是杨护尊吧。
我和黑皮旦靠近草棚子,草棚子的墙是黄土夯成的,隔三米左右开一个窗口,我们先蹲在第一个窗口下面,再慢慢向上探头,望进去里面黑乎乎的,是空的,而且一直到西面,这整排鸡舍都空荡荡,里面既没有养鸡,也没有人影。
为什么司机大叔叫我们到最西边那间看看呢?估计最西那间跟其他鸡舍不相通,那一间是住人的房间,酒味应该从最西那间里飘出的。
等我们到了最西那间窗下,慢慢朝上探头,等我们看清屋里的情景,大吃一惊,杨护尊,倒在地上!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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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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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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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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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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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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