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用过早膳后,小元氏在厨房忙活,沈媚儿来到了院子里,她趴在石桌上神色愣愣的,仿佛有些心神不宁。
豆芽倒了杯茶过来,到了她跟前了,都没有反应。
豆芽不由犹豫问着。
媚儿听了看了豆芽一眼,良久,只将下巴枕在双臂上,踟蹰道:“豆芽,你若见朋友往火坑里跳,你拉还是不拉?”
媚儿讷讷地问着。
没头没尾的一番话。
豆芽听了,只抿着小嘴狐疑的看着她,良久,难得一脸认真道:“怎么能看着朋友往火坑里跳了,自然是要拉的,那可是朋友,便是个陌生人,不救的话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何况是朋友。”
是啊,怎么能够看着朋友往火坑里跳呢。
前世,媚儿嫉妒羡慕秦家薛家二位小姐,觉得她们自命清高,瞧不上她,私底下没少咒骂过二人,可实则,二人并没有害过她,而这辈子,在安福寺庙她受惊晕厥的那一回,银姐姐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她,还陪同小元氏一道一路将她照顾回来的。
银姐姐细心大度,她成婚了,还给她专门送了礼,媚儿打心里将她当作好朋友了。
看到好朋友跳入火坑,她应该要拉的。
可是,怎么拉?她该怎么拉?
莫名其妙的跑过去,打破人家一桩“绝佳”姻缘?
怕不得被人一棍子打了出来。
又或者,将前世自己的遭遇毫不保留的一一细说出来?
呵,这般荒谬言论,连爹娘,连打铁的她都没有勇气说,便是说了,哪个会信?
怕弄不好,这事儿传开了,闹大了,她怕不得被人吊起来当作妖孽给火烧了。
何况,沈媚儿有些不敢。
人都是自私的,在得知恶魔将目标换做了旁人,说实话,媚儿内心最最深处的地方,竟悄然松懈了一口气,人性是最现实的,尽管媚儿不愿如此作想,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就是有了一丝窃喜。
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着这辈子恶魔有了其他目标,便会与自己毫无干连了,她只需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躲着人走,不主动招惹,不主动惹事,那么这辈子,她的际遇便会与前世格外不同,兴许,便能躲过一遭,安稳度日了呢?
沈媚儿纠结不已,苦恼不已。
她是真的怕了。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她一方面强自劝解自己,算了,算了,就当作毫不知情,她自己也属实爱莫能助啊,可另外一方面,又深受良心和道德的谴责。
果然,想做一个好人,竟如此的难。
做事换做前世的媚儿,一准偷着乐了,只盼着对方嫁得越差越好,至少要过的比她差,她才会觉得舒心。
媚儿坐在石桌上长吁短叹,这时,只听到守院的婆子大喊了一声:“哎哟喂,表公子,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血啦?”
媚儿听了,噌地一下起了身,朝着大门口看去,只见磊哥儿正捂着鼻子仰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里走着,一旁,一个同样大小的小男孩轻手轻脚的搀扶着他,二人正磕磕碰碰的往院走来。
媚儿与豆芽见了立马迎了上去,走近了,才发现磊哥儿脸上蹭了一脸的血,一眼望过去十足吓人。
“怎么了,磊儿?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媚儿忙一把将磊哥儿牵了过来,转头吩咐豆芽赶紧去拿帕子取水。
这时,送磊哥儿回来的小男孩冲着沈媚儿道:“磊公子磕到鼻子了,是我家小公子送他回来的。”
小男孩话一落,朝着门口一指,只见门口杵着一个同磊哥儿一般大小的男孩子,男孩儿衣着华丽,穿戴讲究,举止亦是难得周正有礼,在媚儿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奶声奶气的朝着媚儿唤了声:“媚儿姐姐。”
顿了顿,又道:“磊儿弟弟并无大碍的,就是在学堂里磕到了鼻子,流血有些多,夫子让我将他送回来,我已让仆人去请大夫了,媚儿姐姐莫要担心。”
小男孩年纪不大,却端得一派正气做派,浑身光明磊落,热心有礼,不由叫媚儿高看了一眼,这人正是薛家幼子,银姐姐的胞弟邵哥儿,同磊哥儿在同一个夫子手底下受学。
却说小元氏扶着磊哥儿进了屋,那头小元氏得了动静,立马跑了出来,见到磊哥儿一脸血,瞬间吓了一大跳,不过得知是被磕了鼻子后,这才心头一松。
一家子围着磊哥儿忙活直转。
一直到血止住了,大夫也来了,诊断无大碍后,薛家那小公子邵哥儿才开始请辞,只冲着磊个人作了个揖道:“磊儿弟弟今日便在家中好生修养身子罢,我先回学堂了,今日夫子所授功课,下了学堂我誊写一遍再让人给你送来,你莫要操心学堂里的事了。”
小孩奶声奶气,却又端得一本正经。
这头他话一落,那头磊哥儿也像模像样的朝着对方回了一礼,道:“如此,便有劳邵哥哥了。”
二人这小模样逗得屋子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了。
媚儿也跟着笑了起来,继而沉吟良久,许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忽而冲着小元氏道:“娘,我许久未曾见过银姐姐了,今日来了,想去薛家走走。”
说着,不由看向邵哥儿道:“你大姐可在家中?”
邵哥儿道:“阿姐不爱出门,应当在家里头。“
那边,小元氏对薛秦两家的二位姑娘都颇为喜爱,巴不得媚儿多与她们走动走动,听说她要去,立马包了些亲手做的点心糕子,让媚儿捎了去。
媚儿便领着豆芽一道去了薛家。
薛家是洛水有名的大户人家,他们经商多年,生意早已做到了京城,族里还出了当官的,可谓是有人庇护的,比起元家,不是一个阶层的。
不过薛家老爷子深明大义,又注重族亲乡亲,造福老家乡亲不说,便是待同镇上的经商之家,也多有提携,元家这才能与薛家走近。
薛家这宅子亦是整个东街最好的宅院,比之元家,要轩丽不少,里头的仆人亦是多了好几番。
媚儿一入府,便立马有人热情招待。
“银姐姐在吗,许久未曾见过她了,特来瞧瞧她,想跟她说会儿话。”
与薛家的婆子寒暄了一阵后,媚儿甚至没有去拜访长辈,便直接单刀阔斧的直接问着。
婆子见她神色有些端急,便立马笑着道:“在呢,在呢,小姐都念叨过您好多回了,您先厅子里坐会儿,老婆子我这便去通报一声。”
一行人往厅堂走着,正好在院子外头遇到了银姐儿的贴身姑娘团儿,团儿见到媚儿跟豆芽,立马高兴的迎了上来,冲着沈媚儿道:“家里头来了客人,后院十足热闹不已,媚儿小姐噢,瞧我这嘴,应当是薛夫人了,您直接进去便是了,我们家小姐见了您,一准高兴。“
沈媚儿笑了笑,听到家里来了客人步子一时一顿,一直到快到了后院,忽而缓缓停下了步子,只冲着团儿道:“既然家里来了客人,我便不进去了,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同银姐姐聊聊,好团儿,你可否将你家小姐请过来。”
媚儿从前骄纵,口无遮拦,后来渐渐规矩的同她们家小姐交好了起来,不过,还是头一回见如此这般着急严肃,且美人便是美人,她一个“好团儿”,团儿愣了一下,瞬间只觉得所有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团儿沉吟一阵,忙不迭点头去了。
媚儿便在后院的长廊上等着,不出片刻功夫,银姐儿便匆匆来了,人还在老远脸上的笑便先一步溢出来了,只笑吟吟道:“我说哪个稀客这么摆谱,原来是咱们薛夫人来了。”
银姐儿举着团扇笑着走进了长廊。
媚儿听到这声立马转身起了,人还没过去,便冲豆芽使了个眼色,豆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立马退了下去,银姐儿瞅见这架势,脸上的打趣笑意便隐了几分,只难得一脸认真的走过来,冲着沈媚儿道:“妹妹这般紧张,看来真有急事儿。”
沈媚儿也不故弄玄虚,只忙一把拉着银姐儿的手道:“姐姐,听说你的亲事相看好了,可是确有其事,许的是哪一户人家,可是元陵城凤家?”
媚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着。
没有丝毫掩饰婉转。
银姐儿听了媚儿的发问先是一愣,继而脸微微一热,冲她道:“哪有你这般口无遮拦的,劈头盖脸的这般问着。”顿了顿,又道:“你说你如今都已经成亲嫁人呢,咋还那般咋咋呼呼的,怎么不见半分沉稳呢?”m.xiumb.com
大抵是被媚儿这般劈头盖脸的问法问的有些懵,又或许是涉及到自己的亲事,银姐儿多少有些羞涩,只左右言其他的,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媚儿的提问。
媚儿顿时一急,忙拉着她的手急急道:“你快些说啊,我都要急死了。”
说着,媚儿鼻尖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银姐儿见她还跟往常一样,说风便是雨的,都要急得冒汗了,终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女孩儿的私密之事儿本不便与人详说的,若是换作从前的沈媚儿,银姐儿绝对不会愿意倾诉,不过这会儿看着对方一脸关心迫切的模样,也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有些感动,沉吟一阵,银姐儿只缓缓道:“婚姻之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情,母亲跟父亲还在商议中,还没落定,不过不过想来也快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银姐儿脸微微泛红了。
“定的可是元陵城凤家?可是元陵城凤家?”沈媚儿激动得将长长的指甲掐入了银姐儿的皮肤里。
银姐儿微微吃痛的看着媚儿。
却见沈媚儿神色微颤,只一脸苍白的冲着银姐儿道:“银姐姐,今日这话我只说一回,不要问我缘由,不要揣测我的用意,信与不信全在你,你只需知道,我今日所说的每一个都是为了你。”
说着,媚儿只紧紧攥着银姐儿的手,只一字一句咬着牙道:“若想活命的话,莫要与凤家,与那姓凤的有任何牵连,婚事若定了,请速速推掉,若没定的话,请立马停止与凤家的亲事,那凤家,是地狱之所,是魔鬼之笼,你若嫁去,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说这话时,媚儿微微瞪圆了双目,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恐慌。
对面的银姐儿亦是被她这话给唬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她怔在原地,双眼亦是瞪直了,不知过了多久,神色微微一变,正要开口说话,不想这时
“沈媚儿,你疯了不成?跑到这里来嚼什么舌根!你往日里在沈家村无法无天便罢了,这里可是薛家,是薛家,哪轮到你来指手画脚,搬弄是非!”
忽地,一阵尖细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划破了周围的安静。
银姐儿怔了一下,缓过神来,立马偏头看去。
沈媚儿亦从微微魔怔的神色中缓过神来,顺着这道尖细的声音方向瞅去。
只见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廊下的院子里,为首的是许久未见的杏丫头,她正伸手一脸跳脚的指着她,尖牙利齿的朝着她这个方位扑了来,她的身后是她的新主子翠姐儿,再往后,分别的翠姐儿的丈夫凤春升,薛家的大公子薛长盛,以及,举着扇子微微噙着淡笑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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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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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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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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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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