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醒来时,已到了掌灯时分。
卧房里点了一盏灯,散发着晕黄色的光芒,在轻风的拂动下,一下一下轻轻的摇曳着。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
沈媚儿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还有些惺忪浑浊。
她盯着头顶上的蚊帐纱幔,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回到了重生后的那段日子,她跟随爹娘一道搬到了镇上,陪爹爹养伤的那段日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那般熟悉,就跟发生在昨日似的。
可不过片刻,又被浑身的酸痛给刺醒了。
沈媚儿只费力地将发疼的双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看到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十个手指头,入睡前的记忆瞬间扑面而来。
她被获救了。
她从那个地狱牢笼里逃出来了。
她看到了打铁匠,她看到了娘前,她看到了舅妈,她们全部围着她团团打转,打铁匠不计前嫌,一直陪在了她身边,他甚至哄她入睡了。
是的,她得救了。
一想到这里,沈媚儿便有些激动不已。
所以,那些重生的过往,那些离奇的经历,才是真正的梦境,那段长长的梦,不过是她悔悟时梦里的期望罢了,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么?
可是,娘亲呢,舅妈呢,还有打铁匠呢?
他们哪里去了,他们是不会将她一个人单独扔在这里的。
他们都哪里去了。
或许是害怕这一切才是梦境,又或许,沈媚儿脑子彻底糊涂了,她一下子分辨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一时,只急得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娘,娘”
“打打铁匠”
沈媚儿费心费力的叫唤着。
只是,她太过虚弱了,才刚刚掀开被子下了榻,不想,四肢压根无力,脚下一软,便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的,直接歪倒在了床榻下。
她只咬着牙,费心费力的想要爬起来。
这时,端着银盆热水的豆芽推门而入,见到倒在床榻下的表小姐,顿时吓得手中的银盆差点儿滚落一地
“表小姐”
豆芽大喊一声,将银盆朝着八仙桌上一搁后,立马朝着沈媚儿跑了过来,飞快将她扶了起来,只急急道:“表小姐,您这是作甚,您这是要去哪呀,您身子还虚着呢,怎么能够起来了,您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一声便是了,怎么亲自起来了。”
豆芽急得团团乱转,边说着,边要将沈媚儿重新送到床榻上。
沈媚儿却一把紧紧拽住了豆芽的胳膊,急急问道:“豆芽,娘亲呢,舅妈,打打铁匠呢?他们他们去哪了,我我要见他”
沈媚儿连说带喘着。
话音一落,便一把推开了豆芽,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豆芽立马追了上来,再次将摇摇欲坠的沈媚儿一把扶住了,只急急道:“太太夫人都在了,在老爷的书房,表小姐,您歇着,您甭动,豆芽这便去将他们请来。”顿了顿,豆芽只咬咬牙道:“对了,还有还有那打铁的薛师傅也在呢,全在老爷的书房议事呢,老爷今儿个也从城里赶回来了。”
豆芽急冲冲的安抚着沈媚儿。
沈媚儿却是听得迷糊不已。
打铁的薛师傅?
豆芽这是在说些什么,打铁匠不是不是姑爷么?豆芽石头这些人素来崇拜打铁匠,时常姑爷长姑爷短的,怎么成了成了打铁的薛师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着豆芽便要冲出去唤人,难得清醒过来的沈媚儿忽而一把拽住了豆芽的胳膊,只强自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只一字一句问道:“舅舅他们在在书房商议何事?”
豆芽看了沈媚儿一眼,只一脸兴奋道:“自然是自然是表小姐同小薛师傅的婚事啊!”
豆芽全都知道了。
石头全部都告诉她了。
原来,早在大半个月前,在沈家村的时候,便是那打铁的薛师傅出面解围解决了姓凤的地痞流氓的,原来,二爷想将表小姐许给薛师傅,可薛师傅竟然拒了这门亲事。
豆芽原本还在吐槽这姓薛的不识好歹来着。
不想,表小姐从庙里回来后便一直高烧不醒,可昨儿个夜里,她跟石头亲自将那薛师傅请来了,转眼,表小姐便彻底苏醒过来了。
看来,表小姐同薛师傅的亲事已成定局了。xǐυmь.℃òm
豆芽以为沈媚儿会欣喜不已,便一脸兴奋的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了沈媚儿。
不想沈媚儿听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当即怔在了原地。
只觉得听到轰隆一声,整个人受到了当头一棒似的。
商议婚事?
打铁匠原谅她呢?再次接受她了?
他他愿意再次娶她么?
这个念头在沈媚儿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后,随即,彻底烟消云散了。
纵使,有那么一瞬间,令她狂喜不已,可是,尤是蠢笨如沈媚儿都知道,一切来得太快了,太过虚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媚儿彻底糊涂了。
“表表小姐
见沈媚儿神色不对,豆芽一时不敢走开。
她只小心翼翼地瞅着她,一脸担忧的唤着。
这时,陡然间,只见沈媚儿再次一把紧紧拽起了豆芽的胳膊,沈媚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豆芽一大跳,豆芽还来不及捂住胸口,便见沈媚儿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今儿个今儿个是什么年月了,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生病了?“
沈媚儿急急问着。
只见豆芽挠了挠脑袋,一脸支支吾吾道:“今儿个五月十四了,端午节刚过不久,表小姐,您您忘了,二爷腿坏了,咱们咱们前几日同秦家薛家一道去庙里为二爷祈福来着,您您受了惊吓,回来便发了高烧,昏迷不醒,从那日打庙里回来,您已经满打满算昏迷了四日整了,老爷急得去了元陵城里头寻大夫,整个元陵城的大夫差点儿全都请来了,可您依然未见大好,急得夫人都晕厥了好几回了,太太亦是将眼都熬干了,二爷二爷腿又厉害了,咱们全都以为表小姐您醒不过来了,好在好在小薛师傅过来了,他一来,您便立马醒了,老爷,二爷小薛师傅如今正在书房商议您同小薛师傅的亲事了。“
见沈媚儿一脸迷糊不解,豆芽便一口气劈里啪啦一脸顺畅的将这几日过往全部倒豆子似的齐齐倒了出来。
沈媚儿听了这番话后,整个身子一晃,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呵,原来那才是梦。
她就说嘛,她怎么可能获救。
她前世死了,死得透透的了。
她是罪有应得的。
她罪孽深重,怎么可能会得救,还还企图得到他的原谅?
豆芽一一描绘的画面,全部一一在沈媚儿脑海中齐齐上映了一番。
她记起来了。
她全都记起来了。
她那日去了安福寺,她撞见了她撞见了
“嘶”
记起来那日的场景后,沈媚儿忽而脸色煞白,只忽而嗖地一下紧紧抱紧了脑袋,飞快地爬到了床榻,远远的卷缩到了角落里,浑身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
沈媚儿这一突如其来的骤变吓得豆芽心惊肉跳。
这时,正好外头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豆芽慌慌张张跑了出去,不多时,只听到豆芽的声音在外头焦急的响了起来,道:“表小姐醒了,薛师傅,您您快去瞅瞅吧!”
屋子外头,薛平山见豆芽神色不对,双眼顿时微微一眯,便大步朝着卧房走去,不想,方一走到门口,只陡然听到“砰”地一声巨响,门被从里头紧紧合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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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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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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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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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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