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忘尘殿主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仙鹊单手执着一盏浅黄色的灯,缓步从主殿内走了出来。
沉沉的黑暗中,那一缕光亮带着了丝别样的温暖,映照仙鹊的面庞,分外惹眼。
卫絮依旧直着身子跪着,闻声,一直无神低垂的视线缓缓抬起,看向了殿门方向。
浅薄幽暗的黄色灯火,明明暗暗,晃动着映照在仙鹊的脸上,阵阵萧瑟。
卫絮抬起眼,望看向那执着明灯,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惨白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一个浅薄的笑意,干涩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仙鹊的脚步很慢,从阶上到阶下,不过短短十级台阶,却好似走了大半的光景。
卫絮嘴角的弧度很是浅薄,双眸分外清醒,却是没有丝毫的光亮,只是静静地看着逐渐走近的仙鹊。
脚步,终是停住。
站了片刻,仙鹊执灯的手缓缓扬起一缕仙气,缠绕着明灯而转,刹那间,明灯光亮大起,将仙鹊同卫絮两人包裹在其中。
本是明黄色的光亮逐渐转幻成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卫絮和仙鹊两人,将所有的黑暗隔绝在外头,好似,也将那寒冷,一同隔绝在了外界。
动作很是缓慢,仙鹊蹲下身子,将明灯放在地上,而后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跪在了,卫絮的对面。
卫絮的笑意,僵在了嘴边,抿了抿唇,却是依旧没能说出话来。
“卫絮。”
仙鹊的声音,平和而落。
只一瞬间,雾气腾上了卫絮的眼。
她记得很清楚,仙鹊,从未喊过自己的名字。
“忘尘屿夜里凉,这灯,留给你取暖用。”
“这次跪罚过后,以后一定要听先圣的话,莫要闯祸,莫要再做出格的事情。”
“好好在五音殿修习,莫要……”
“你要去哪里?”
薄唇轻颤着,卫絮出了声。
仙鹊跪着,双手放在膝上,话语被卫絮打断,顿住许久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卫絮的身子始终直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仙鹊,僵住的笑意松动,再扬起一个暖暖的笑容:
“你要去哪里?”
在这忘尘屿也是呆了有两月的功夫,见过的人,除却师祖,便是小仙鹊。
卫絮一直都是在那五音殿上,而陪着她的,也一直就是小仙鹊。
纵然平日里,小仙鹊总是对自己不满,总是会唤自己蠢丫头,可卫絮的心里,早就是把他当做朋友。m.χIùmЬ.CǒM
就像,风禾那样的朋友。
呼吸深深而起,仙鹊的眼重重地闭了闭,身子略略弯下,再睁开时,眼已经平视着卫絮:
“等你习得五音殿所有的仙诀,我便会回来了。”
明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温暖而又柔软。
只是,却怎样都照不到两人的心头。
笑意有些讪讪的意味,卫絮眼中的雾气越发浓郁,一直以来笔挺的身子终是缓缓地弯下了一丝,避开了仙鹊的视线,卫絮落了眸,点了点头:
“好。”
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仙鹊没有即刻应声,望着女子弯下的身形,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向着卫絮的头摸去。
先圣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他的耳边。
“想来,你也是闲散了太久。”
“如此,便安排你去人界一趟吧。”
“卫絮修习完五音殿,我自会让你回来。”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先圣的意思。
抬起的大掌在卫絮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仙鹊重重地抿了抿自己如血色一般的红唇,陡然收回了手。
笑声朗然了起来:“照你这么蠢,还不知这五音殿的修习得到几时了。”
卫絮垂着的眼,缓缓地闭了起来,依旧没有开口。
男子的身形,已然开始泛起了白光,涣散成了阵阵的仙气。
视线一个颤抖,仙鹊瞥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变成浅色的身子,苦涩泛上嘴角,本是收回的手又一次抬起,摸上了卫絮的头。
只是这一次,未待他的手触碰到女子的发,周身白色的光一阵大亮,刹那间,男子身形再无凝聚,瞬时幻化为仙尘,消散不见。
灯火依旧,独剩一人。
卫絮的眸子,终是缓缓睁开,眼中一片雾气。视线抬起了些许。
眼前,早已是空无一人。
身形再次弯了下去,卫絮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明亮的灯盏,口中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落了话音:
“说好的,我习得五音殿所有仙诀,你便要回来。”
灯火的映照下,卫絮眼中的水光格外明显,纤细的手还未触碰到那温暖的灯盏,卫絮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再无力支撑,旋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沉重的眼皮闭上的一刻,卫絮分明听到了一道格外清脆的声响,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白袍男子一身清冷之气,站在了主殿的窗口位置,视线中未有丝毫的波动,静静地望看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主殿外,一片漆黑。
唯独女子面前的那灯盏,发出的温暖光亮将女子护在了其中。
纵然如此,卫絮的面色依旧惨白不已,便是这般昏迷的状态,毫无血色的唇依旧因为这连日来刺骨的寒冷而泛着颤抖。
眸色凝在卫絮的面庞上片刻的功夫,谷尘终是移开了眼,看向了那个从卫絮身上所掉落的物件。
玉骨笛。
而此刻,原本缠绕着白色仙气的玉骨笛,通体的白色已是再次幻化成了清透的水蓝色。
谷尘本要转身离开的脚步,也是在一刹那停住。
眸光变得越发深邃,谷尘的唇也是微微抿了一抿,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这一次,脚步停住许久都是没有再离开。
谷尘的眼,再次看向了卫絮那虚弱到无力的面庞,足足两刻钟的功夫。
背在身后的手,终是有了动作。
一道仙气流转着,径直向着卫絮而去,瞬时将女子包裹,而后腾空,带着卫絮径直向殿内方向飞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卫絮单薄无力的身形,便落在了谷尘的怀中。
垂下眸,深深地看了卫絮一眼,谷尘的大掌,缓缓地用了力,将女子往自己的怀中紧了紧,旋即转身,向着殿内而去。
脚步迈出不过五步的模样,殿外,那支躺在地上的玉骨笛,陡然自飘而起,随着卫絮的方向径直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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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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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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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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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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