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声门响,他浑身一颤,望着走道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跨了出去。
司南寻到记忆中的那个门牌,不安的敲了敲门,等了许久却无人应答。
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不用……不用遇到楚涵了……
他放下苏千秋,从她袋中翻出钥匙。开了门,房间浸没在一片漆黑里,直到被遽然亮起的光线给打破。琇書蛧
司南站在门口,脚下仿佛有一条隐形的线,让他心虚,叫他害怕。
家的偎贴终于让苏千秋在醉眼朦胧里勉强打起了精神,她在门口踢掉了鞋,可是刚走了两步,又整个人蓦地软下去了。
司南赶忙抢上前两步扶起了她。
苏千秋瘫软在她怀中,满脸泪痕,似梨花一枝春带雨,叫司南的心又颤了两下。
一只黑猫听见门响,从房间里身手敏捷的窜了出来,澄黄的眸子瞥见司南这张陌生的脸,明显是愣了一愣。
司南先被这个突然而至的小小身影给吓了一跳,等冷静下来,一人一猫隔空在房间里对峙,中间横贯着个迷迷糊糊的苏千秋。
由于禁忌的关系,不是太多人家里喜欢养黑猫。可是这只猫不但毛色来得格外的油光水滑,神态中也隐隐流露出对司南这个外人的一股不屑。
明显是被人当主子供奉起来的黑猫绕着司南转了两圈,甩了甩尾巴,毫不客气的蹲坐在路中间,像是黑夜的一抹影子。
司南在和一只猫的较量中落了下风,心中无奈的吁出一口气,复又抱起了苏千秋,小心翼翼的绕过那只猫,抽空扫了一圈四周。
苏千秋住的是类似酒店式公寓的小一居,一房一厅一卫,房间里有条不紊,是她一贯的风格。
司南忆起高中时她曾经住过的那套房子,徒然生起一阵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惘然。
在这个叫人生涩而不自在的空间里,司南就像一个小偷,误入了他人的领地。
司南将苏千秋抱入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苏千秋含糊不清的呜咽了一声,眉头皱了皱,脸色苍白的叫人心疼。
司南静静的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最后垂下眸子,转身走去浴室想寻条热毛巾给她擦擦脸。
浴室很干净,隐隐有着熟悉而自然的味道。司南的目光掠过放在架子上的那堆沐浴露洗发水,赫然发现都是他曾经用过的牌子。
她好像在用熟悉的味道去记住一个人。
也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悼念一段消散的往事。
司南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不安,像是夏日隐隐的雷鸣,低沉着,轰鸣着,无休无止。
他忐忑的用目光在这个早就不属于他的领地里逡巡,随后留意到毛巾架上挂着两条毛巾,但是漱口盅却只有一个。
司南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口一阵猫叫,断然打乱了他的思绪。
那只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正抬着头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
它澄明的目光叫司南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猫给捉了奸,他匆匆扯下一条毛巾,将水调到最热搓了搓,又将它用力拧干。
苏千秋眉头紧蹙的蜷在床上,待到那块温热的毛巾触及她的脸庞,她才受惊般的猛然睁开了眼。
她紧紧攥着司南的手不放,眉宇间时而迷惑,时而舒展,看他的目光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有时她看他的眼神一如那个十六岁的初夏,嘴角含笑,眼角眉梢里尽是一片春意盎然。
有时她看他的目光灼人,像藏着一腔化不开的离愁别绪,里面是深深浅浅的倦意。
往事在这个醉酒的夜晚纷至沓来,苏千秋在那些或温暖如春,或凌冽如冬的记忆里浮浮沉沉,根本分不出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幻境。
贴在脸上的毛巾湿热而软濡,苏千秋的记忆像是无意识的重溯回了高三卧病在床的那一段时光。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秀男人和记忆中那个朦朦胧胧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她忍不住向他伸出手指,想要勾勒他那似曾相识的眉目。
可是还未来得及触到他,泪水却忍不住溢出眼眶。
苏千秋在床上转了个身,将自己蜷缩成胎儿在母体中的形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觅得到一己安心。
她将脸埋入掌中,肩膊在失控的泪水中微颤。
“司南,我好想你。”
从她唇间逸出的哽咽,叫司南如遭雷击般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千秋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那个和煦柔软的少年已在记忆里死去,现在的他,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
苏千秋断断续续的哭了许久,终于沉沉睡去。
仿佛像是堪堪经历过一场暴风,司南心中七倒八伏成一片。他反复的在脑海中咀嚼,咀嚼苏千秋方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烦意乱的从卧室里转出来,打算帮她冲杯蜂蜜水放在床头就走。
他刚打开橱柜门,那只黑猫又悄然出现在他身旁。
“喵~”它朝司南叫了一声,跃上柜顶,用爪子拍了拍其中一个柜门,似乎想司南给它喂点东西吃。
这个心乱如麻的当下,司南压根不想讨好一只猫,更何况是一只有主人的猫。
他挥了挥手,把那只猫给赶走。
总是被人当主子奉起来的喵大爷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它上蹿下跳着抗议,冷不丁爪子将放在柜子隔间里的小方盒给扫在了地上。
盒子里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闷响,黑猫愣了愣,觉得自己大概是闯祸了,瞬间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司南弯下腰捡起那个盒子,拿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盒子是很多年前流行过的礼物盒的样式,因为时间的流逝纸张有点泛黄,但却依然一尘不染,像是不时被人拿起来做过清洁。
司南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揭开盒盖朝里面看了看。
里面是碎成一堆的陶塑,隐约看得出是个陶土小人。小人的手工有点粗糙,但依然有一种浅浅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司南皱了皱眉,伸了手指进去翻找了一下,最后拈出大半块还算完好的碎片。
他手上拿的碎片正是小人的上半身,司南凑近端详了一番,忽然发现这小人长着一张和幼时的他一模一样的脸。
霎时间,他的心像是无端漏跳了半拍,心慌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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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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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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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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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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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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