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从梦中醒来,记忆却仿若断片似的续不起来,勉力想要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事,却叫苏千秋徒生心交力瘁的迷蒙。大脑的齿轮仿若锈住般纹丝不动,苏千秋只隐隐约约想起了云霄雨霁之时别墅门口司南的残像。
司南?这个名字让苏千秋心中一悸。
是不是……还没向他道歉?
苏千秋心中一急便觉得胸口微滞,眩晕感排山倒海的袭来,叫她头疼欲裂。
她咧着嘴“嘶”的吸了口凉气,而后闷不做声的皱着眉。
“千秋?没事吧?”耳畔传来一把她早就熟稔于心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不复往日的淡然,听起来满溢着焦灼与不安。随着三两步脚步声靠近,身边的床垫微微窝陷下去。
她略略朝声源转了个身,只见司南半跪在另一边的床头,向她倾着身子,一脸担忧。
略带憔悴的面孔,眸子里隐隐透露几分慌乱,饶是如此,眼前的这张脸,正是最最熟悉的他。一颗挂起的心落了下去。她抹去刚要溢出眼眶的泪,像是松了一口气,乏力的合上了眼。
“司南,对不起。”
话音刚落,她鼻子一酸,一颗滚烫的泪还是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半晌,才传来司南微哑的声音,“是我对不起你。”
那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以后……不会不听你电话的……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对不起。”www.xiumb.com
他弯下腰,用额头触了触她的额角,而后用舌尖扫过她的眼睫,吻走了那颗泪。
那湿.濡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苏千秋又勉力睁开了眼。她倦怠的目光扫过司南的脸庞,掠过闹钟的指针,最后定在床头柜面多年前她亲手贴上去的美少女战士贴纸上。贴纸曾经的五颜六色早已斑驳脱落,却依旧暗示着一段彼此心照不宣的童年往事。
她懵懵懂懂,恍恍惚惚。她不知道司南出于什么理由依然纵容那丑得要命的贴纸落在他家昂贵的家具上,但她确实知道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她挣扎着爬起来,再扫了一眼闹钟,有点不敢置信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竟然躺在司南的房间里。
等到那张桑蚕丝织就的柔滑被面从她袒露的肩头滑落,少年瞬间涨红了脸,她才知道,原来有比凌晨躺在男生床上更糟糕的事。
“你在浴室睡着了……我……我……没办法帮你穿……”司南慌不择路的解释着。
苏千秋羞耻的把脸埋入掌中,露出烧得通红的耳尖:“够了,你住口。把我的衣服拿来。”
司南唯唯诺诺的捧来了刚从烘干机里取出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偷窥了一下苏千秋的神色。好像……不太妙?
苏千秋换衣服时他在门口没头苍蝇似的踱着步,恨不得……恨不得……
他茫然无绪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虽然无意中看了,但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你上下其手?
肯定会被苏千秋一个巴掌拍到太平洋吧……
他踟蹰不前,房门“吱嘎”一声透出一道亮光,而后苏千秋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
“我回去了。”她低着头嗫嚅着说道,耳朵依然红到透明。
“等一下!你还在发烧呢!”司南想要拽住她,手掌刚触及她的手臂,就被她“啪”一声甩开。
这猛的一甩手,带着条件反射的自卫性质,只见苏千秋的脸涨得通红,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全然不肯正视司南的眼睛。
气氛陡然间变得很是尴尬,司南心里“咯噔”一声。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沉默的河流。最后司南退了一步,低声说道:“范叔回来了,我让他送你。”
苏千秋腮帮子鼓鼓,怂着眼皮一声不吭,默然的点了点头算作应允。
凌晨时分才回来的范叔觉只睡到一半,就被司南火急火燎的敲门声从床上拍了起来。待感受到房间里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看看两颊缀着红云的苏千秋,还有自家目光躲闪的小少爷,再看看这个时点,范叔诧异的扫了一眼司南。
司南督见范叔充满误会的眼神,张了张口,想解释,又无从解释。
仿佛所有的托辞,都耗在了那间蒸汽氤氲的浴室里,耗在了蚕丝被下那具无遮无挡的身子上。
真真百口莫辩。
那就索性自暴自弃,放弃治疗吧。
凌晨时分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城市一副将醒未醒的睡眼朦胧。
苏千秋紧紧傍着一边的车门,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小球。后排另一侧,坐着硬要跟过来的司南。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道相敬如宾的距离。
她将额头贴在车窗之上,那透明无机质上传来的些微凉意,聊胜于无的和自她骨缝里散出的灼灼热量抗衡着。这场兵败如山倒的高热,和方才那冲击性的事实,让她的大脑都快要烧成一团浆糊。
车子在迷蒙的混沌里一路飞驰,没有熙熙攘攘的行人,两侧的建筑物静默无言。在这个时间仿若静止的夜晚,唯有他们本身才是流动而真实的。
等去到苏千秋家,苏千秋死活也不肯要司南的搀扶,自己咬着牙扶着墙一步一步挪上了九楼。
门“砰”的一声关上,把一脸复杂的司南挡在外面。
他矗在门口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最后终于说服了自己。人家都把你嫌弃的跟狗似的,就别硬腆着脸往屋里钻了。
然而等他下了楼,司南又改了念头。
“要不范叔你先打部车回去?家里的车先在这里停着,我在车里稍微打个盹。”
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离她近一分,到底还是能安心一分。
范叔对司南的提议很意外,原以为司南要么就留在苏千秋家里,要么就跟着他回去。这么不上不下在车里打盹是什么进展?
即便心里千回百转满是疑问,但不探听雇主隐私是管家的基本操守,范叔还是把卡在喉咙里的问句给吞了回去。
范叔抬腿要走,末了又折了回来。犹豫片刻,最后下了决心:“我说……少爷你……要做好保护措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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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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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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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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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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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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