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树到底想要做什么?
接待他的工作人员,也就是被负责人点名的水原介嘴里一阵阵的发苦。说实话,跟其他同事不同,他觉得春川树不像是来寻仇的。
当初他把他关起来、给他带上项圈、向他讲解游戏规则时,完全没感觉到少年审神者压抑着愤怒和仇恨。
除了封印他的付丧神让他有点生气,随便说了一句“他们会不舒服”外,其他时间他完全没掩饰过自己的跃跃欲试,就是一副打算认真投入游戏的样子。假如他不是演技特别好,那他……他就只是真的在好奇和期待。
那时他就觉得……等这个少年适应了游戏里的厮杀成长起来,说不定会变成那种享受杀戮的明星选手。结果……他适应环境的速度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他现在已经杀了第一个人,水原介觉得他很快就会杀第二个、第三个,只是不知道等他杀光了岛上那些对手后,会怎么看待被困在海上的他们?
水原介为自己的想象恐惧地屏住了呼吸,过了一阵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觉得他有恃无恐。老大,还有诸位,你们想一想,如果他稍稍隐瞒,不在整个岛产生变化时说那句‘欢迎’,我们恐怕未必敢断定现在被困在这里跟他有关,说不准会觉得……他只是恰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对,就是这样,水原介在发言的同时也意外地理顺了自己的想法。
在他跟春川树接触的过程中,少年的反应可以说是天真和盲目乐观,可他如果有carry全场的实力,那他的态度就是漫不经心地把他们全都当成了给他制造娱乐的跳梁小丑!
“还是再看看吧,看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男人保守地说,“但我觉得,我们最好先不要激怒他。老大,你想想,我们的直播从刚才开始就中断了,总部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出事了,他们会派人来处理的……”
负责人狠狠瞪了水原介一眼,并不满意他说出来的建议。如果说刚才说要启动爆.炸.装.置的蠢货是无脑冲动的极端,那主张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待总部救援的水原介就是胆小怕事的另一个极端。
其他人都可以什么都不做,可负责人自己却不能——由他负责的项目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在直播期间直接出事,那么多会员亲眼见证了直播突然中断这个事……
他们这种组织又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他处理不好这件事,说不准下次的生存游戏里他就要从幕后被迫转到台前,亲自下场去跟那些亡命徒和杀人犯拼杀了!
“不行!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得想想办法。外界信号中断了,可能是受结界的影响,但在结界里,春川树未必有办法控制全局。所以航拍飞行器还在运转,我们还能随时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刚才那个怪物也是,它想撞翻我们的船,不也照样被打跑了吗?”
负责人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不管其他人想不想喝他这碗鸡汤,反正他自己是把自己给说服了!对!没错!就是这样!努力想办法也许没法挽回,但什么都不做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春川树比我们先一步了解这里的规则。可他也在按找这个规则做事,他只是把我们拉进一个特殊空间,他又不是这个空间的神!我们这么多人,真的没必要怕他!”
可惜鼓舞士气之后,负责人却无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难道要直接跟春川树联系,说放我们出去?!这种做法也太儿戏了吧。
“头儿,不如直接跟他说,让他解开幻术或者破除结界放我们出去!拒绝的话,就放电惩罚他!看他怎么办?”就在负责人检讨自己的办法太简单粗暴时,有一个属下开口把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负责人松了一口气,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水原介马上反驳道:“不行,万一激怒他了怎么办?放我们出去对他来说太危险了,一旦出去他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他怎么可能轻易同意?”
“那就看他受得了多少度的电击啊胆小鬼!”另一个属下马上回怼道。
“你傻吗?难道春川树不知道自己脖子上带着那个项圈……”等等!水原介猝然瞪大眼睛,惊喜地说,“对对!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项圈还有电击功能!他可能以为我们不敢轻易炸死他所以才不在乎脖子上的项圈!”
工作间的气氛因为他这句话突然从冰点回温,所有工作人员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期翼。
“对,就这么做,警告他立刻结束他的小花样,否则我们就给他一次毕生难忘的电击套餐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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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岛上,无辜的美少年还不知道刚才有人惦记着要用电击的方法来对付他。
药研虽然说要去捡豆子,可才跟他聊了两句就走神生闷气去了。春川树没有打扰他,自己悄悄地从他面前溜走去打扫刚才的游戏场地。
周围的环境既安静又熟悉,让他觉得十分舒适,捡豆子只是个机械性动作也不需要用脑,所以春川树一边干活一边也开始走神东想西想起来。
开始时他想,毁灭菇炸人可真干净,爸爸那么喜欢它可能也不仅仅是因为它好吃吧……如果不是直接把人炸成灰,现在这附近肯定到处都黏糊糊的都是血,脏死了。
可过了一会看到周围有一些长势不佳的植物,他又转变了想法:炸成灰干净是干净了,就是有点浪费,其实留下尸体当有机肥料也挺不错的啊……
等一下!
春川树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他之前当然知道自己的岛上存在这些蘑菇啦,不过由于他不喜欢没有太阳,《虚拟村庄》这个游戏里的ISOLA岛也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所以……ISOLA当然也是这样的日不落之地。
不到夜晚,各种可爱的蘑菇们永远都在沉睡中,所以才会没有任何危险性。
可是现在呢,他发现岛上有了一棵咖啡树,谁知道会不会有更多棵?谁知道原来的荒岛上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东西,会和IOSLA相互作用,变成可怕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啊?如果有人不小心被害死了多不好……又可怜又没有意义。
要是能让他们全都汇聚到岛东侧那片安全区就好了……
可他们分散在岛上各个角落里不会随便出现,要把他们一个个抓过去吗?如果动作慢了难免有损伤,可爸爸给他定的规矩是他不能未经允许就随便上智慧生物的身。
(一来这样做很不尊重别人的人身权利;二来对你来说也很吃亏的,上就要上那种虔诚求着被上的人,你懂吗?——爸爸的原话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春川树又有点没辙了,生活经验太少导致他总是缺乏那么一点点急智。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春川树先生,春川树先生,能听到吗?我们是游戏的主办方,我们已经发现您的违规行为,现在请您立即中止该行为,解除您对周围施加的影响,否则我们将对您施以严厉惩罚!重复一遍,请立即中止您的违规作弊行为,否则我们将对您施以严厉惩罚!现在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由于不能确定春川树到底做了什么,所以主办方工作人员说得很含糊,把现在的一切异常归结为“违规行为”,以免暴露自己对情况不够了解的弱点。他们一起商量了这套说辞,尽力维持着官方高高在上的架子。
正在苦恼的春川树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对啊,所有人类参与者好像都带着这种项圈吧?
他高兴地放弃了捡豆子的活儿直起腰兴高采烈地说:“喂喂!我听得见!我听得见!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的态度给了工作人员一个错觉,误以为他这是要谈判和妥协。工作间里远程联系他的人面面相觑,感觉像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脸上。
——如果春川树想要和解,那可太好了!
负责人一把推开刚才坐在操作台上的属下,自己弯腰对准麦克风说沉稳地说,“我们当然听得到……”
“太好了!”春川树高兴地笑了起来,灿烂的笑脸美好得给他周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一点不见外地说,“既然你们能联系我,那肯定也能联系其他人吧?拜托你们告诉所有参赛者丛林里现在很危险,让他们不要自相残杀,马上以最快速度赶到东海岸避难。”
只是这样还不够,他还继续提要求:“麻烦你们看着他们,如果发现有人相互攻击就给点惩罚,你们应该可以做到的吧?刚才你们不是说要严厉惩罚我吗?就按你们刚才的剧本来,我觉得你们刚才跟我说的后两句挺好的,不用修改。”
负责人刚勾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压抑着怒火冷笑起来,“是什么给了你跟我们讨价还价的自信?你把我们当什么,你这个主将的广播电台、指挥中心?”
春川树本来就不太会看人脸色,也听不太懂嘲讽,何况负责人跟他不是面对面的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提示,安装在项圈上的传声装置音效又不是很好。总而言之,春川树诚恳地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谢谢你们啦!”Χiυmъ.cοΜ
负责人生气地抬起手,一把按住了电击的开关,“真可笑,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惩罚开始,先尝尝电击的滋味再口出狂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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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川树开始说话时,药研藤四郎马上就意识到这是节目组在联系他。由于传音装置只有佩戴项圈的当事人才能听到,所以他只能通过春川树说的话判断那边在跟他说什么。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主办方终于打算给春川树稍稍解禁,让他恢复一点灵力解封自己的付丧神,直到他听到了“惩罚”才飞快地赶到春川树的身边。“他们要惩罚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既然药研跟他说话,春川树就暂时把那边的工作人员放在了一边,率先回答短刀的问题:“他们开始时没跟我说过有什么规则啊,不是只要活过十天就行了吗?”春川树觉得委屈。
药研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却无法从动作中推测惩罚是否已经开始,着急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春川树的胳膊,被审神者小心地躲开了。
“现在别碰我,”春川树安慰焦急的短刀,顺便给他科普常识,“我身体里有水分,所以会导电,你碰我会被电到的,要注意安全。”
“他们在电击你?!”药研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无力,但他不再坚持去拉春川树的胳膊了。他想,两个人承受电击没有意义,他得保存自己的战斗力,在审神者接下来虚弱的时间里保护好他……
“药研君别担心,我没事的。”春川树蹲了下来,找了一根枯萎的干树枝,轻轻捅了捅药研的膝盖,仰起头给了他一个乖巧的笑脸以示安慰。
ISOLA虽然没有黑夜,但是也会时常下雨,下雨就会伴随着打雷和闪电。一个时不时会打雷下雨的小世界挂在春川树的枝干上,他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个项圈里能够放出多少的电呢?要不是刚才工作人员特意提醒,春川树恐怕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的项圈放电了。这对他来说就跟身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差不多,如果衣服厚一点,恐怕要过一阵才会发现。
那样的话就会电到药研了……
所以春川树觉得特意提醒他的工作人员还挺有心的,在心里默默给他增加了1点好感度,他有点新奇地摸了摸自己那几根竖起来飘到眼前的头发,感觉思路被电一电后通畅了不少。
没错,既然他不想听这些人的话他们就给他“惩罚”,那他们不想听他的,他也得想点办法吓唬这些人一下才行。沧龙用过一次之后可能就不太好使了,不过春川树当然还有别的办法。
之前他附身沧龙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宠物,也是为了让船上的人有点怕他又不至于太怕,怕到不敢跟他玩……现在看来效果还挺好的,唉,真是太可惜了。
他特意扭过头直面距离自己最近的航拍飞行器,勉强收回笑容,装出严肃的样子说:“《旧约》里说,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药研垂下头吃惊地看着他,春川树绷不住脸红了,他觉得自己在小短刀眼里可能有点中二……
脸皮比较薄的审神者不好意思地飞快站了起来,走得离药研远一点,把手笼在自己嘴边……
但想到短刀的侦查值都很高,所以他只是对摄像头做着口型,无声地说:“我说要有陨石砸在你们的房间里,当然了,我祝你们没有人员伤亡,因为你们暂时是我的广播电台和指挥中心……”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边出现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球,拖着带黑烟的尾巴,在天空中滑过绚烂的痕迹,直直向着世界边缘那艘船的甲板砸落,比导弹还要定位精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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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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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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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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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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